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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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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乌西沉,街贩收摊,何鑫打了个长长的呵欠,守卫长赵平循声瞪了他一眼,他立马捂住嘴站得笔直。

现在进出城的人少,长街上一队穿衙役服驾马车的人格外扎眼。

何鑫正疑惑,这是哪队兄弟,怎么瞧不出来?马车倏忽奔至眼前,赵平瞟了眼,淡淡点头,示意放行。

虽然这群人换了身皮,头上还多戴个巾帽,但何鑫不瞎,这不是昨夜才送进来的匪嘛?

他当上守卫没多久,最怕一直板着脸的赵平,守卫长说放行,即使心里百般疑惑,也没有不从的。

人一出城门,赵平就肃着脸走了,走时似是有一眼不经意地落到一旁茶肆里。

林越舟没对上这一眼,她抄起长椅上的帷帽,步履匆匆地出了城。

孙爷头长包,嘴漏风,一路上不太爱讲话,倒是底下一群挨过揍的匪更爱嚼舌根,其中王二伤最重,话最多。

“咱们孙爷就是有能耐啊,落县衙里都能捞出来,跟着孙爷走是真没错。”

孙爷不屑于与匪寇为伍,忍着一腔怒火,只盼快点运完货,同时,他给远在江州的东家寄了一封信——“京城茶商林贤之女现身岐州岳县”。

十几年前,自己和东家在江州林家底下讨生活,林贤为其嫡长女办百日酒时,他还见过那个小丫头,后颈侧确实有一枚铜板大的蝴蝶印记,翩翩起舞的姿态和女匪的一模一样。

后遇南境大乱,江州处涌进不少难民,一时间乱得很。林贤本就有进京扩资的意向,便趁着动荡进了京,谁知路遇不测,他的夫人女儿掉下悬崖,生死未卜。

在京安顿好后,林贤找了几番,寻不到人,也就算了,留下一张寻人帖,若有线索,必有重偿。

东家如果能把握住这次机遇,想在京城分一杯羹的事便不难办了。

官道平坦宽敞,余晖残温打在背上,透了些暖意,孙爷年纪大,昨夜又没休息好,正想靠着车板小憩一会儿,转眼便听到熟悉的笑声。

“诸位,驭术不错呀!”

孙爷半合的眼皮蓦然睁开,不可置信地低骂道: “狗县令,欺我!”

众匪皆是一愣,反应过来后,驾得更快了,身上伤还没好全呢,经不起打了。

林越舟话里笑意不减,见他们没有停车的意思,突地脚下一刹,勾起一块石子往最前方的马头踢去。

马一受惊,昂头扬蹄嘶鸣,倏地停下了,后面的车自然而然急停下来,乱作一团。

她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眼里却是冰冰冷冷的,信步往前走去,对方如临大敌,抄起家伙,一字排开。

孙爷头有些犯疼,林大人要是知道他亲闺女干这等匪徒之事,还能要嘛。

所以,信中孙爷特意隐下了这等信息。

“女侠,我们既能此时现身于官道上,你还看不明白嘛,你把我们抓回去也没有用的,难道,是戴县令派你...”

她伸出一根修长食指摆了摆,脸上表情仿佛在说:别把我跟那混蛋混为一谈。

“我不抓你们。”手指沿着一字排开的匪依次指过去, “我只要他。”

被指到的王二还抱着侥幸之心,左右张望。

“大胡子,对,就是你。”

王二双腿一哆嗦,脸也垮下来,仗着人多势众的戾气陡然消失,但还是撑着胆喊道: “叫你哥哥做什么!看上了要掳我给你压寨不成。”

林越舟厌恶地撇撇头, “嘴真臭。”

随即又转头看向孙爷,单刀直入, “你给不给?把他留下,你们爱走哪走哪,上天遁地我都不管你。”

孙爷双掌摩搓,故作为难,他对王二等人自是没什么信义可讲,可当着众人面,随随便便把他们当中一个兄弟推出去,接下来的路怕是难走。

“女侠,你说要人也得给个理由吧,不然...”

我很难做人啊。

她看出两拨人之间有嫌隙,慢悠悠地拔剑插//入硬土,身形虚靠着,语气风凉, “也是,濒死之人是该要个说法。你前日殴伤的那位老者死了,头部淤血而死,你可明白?”

王二脸色变了几瞬,话都有点说不利索了, “他都那么...老了,我只是轻轻...碰了下,他死了也不能赖我头上吧。”

夕阳落得快,不过几句话交谈的功夫,蓝影漫天地拢过来,没给他们留一丝反应的时间。

林越舟鲜有讲道理的耐心,她的剑就是道理,一阵夜风刮过,剑尖附近形成一道小漩涡,剑身漆黑如铁,通体泛着层油亮,下一秒就要拔剑出土。

“慢着!”孙爷额头渗了两滴冷汗,她的手段他见过,他们昨夜还活着,纯属她大发善心了,林大人得女如此,真是...三生有幸。

与其规劝女匪,不如断尾求生,孙爷利索地转了个圈,抱拳道: “诸位好汉都是道中豪杰,今日王二兄弟一时走错岔子,得女侠前来相助,我们岂有阻拦之理,待他日我们归来,再来接王二兄弟如何!”

一番话说得气势昂扬,声音在四野回荡,其余人面面相觑,盘算不到片刻时间便纷纷附和。女匪性子阴晴不定,现在还只是要王二一人,拖得久了,不高兴了,把我们全都留在这,我们找谁说理去?

“全听孙爷的!”

“王二好好跟着女侠洗心革面,兄弟们先走一步。”

众人拾柴火焰高,匪徒倒戈王二闹,林越舟看着被捆好丢到眼前的王二,不觉失笑, “孙爷是吧,下次你再走这条道,我不截你啊。”

话音未散,她就拖着王二消失在一侧密林中。

“多...谢。”

孙爷感觉浑身骨头跟散了架一般。林大人,好福气。

***

镇西王府,沈影从午间坐到日落黄昏,连父子两的影子都没见到,期间茶水果子不少,饭食也上了两回,人就是不肯露面。

只派了个残废大哥出来应付了事。

“叶大公子,叶将军和令弟何时回来,在下手上还有圣旨未宣,拖得久了,未免显得有些不敬。”

位于上首的叶正明坐在两轮车椅素舆上,三十出头的年纪与沈影差不了多少,人却如蒙了层阴霾,叫人看不出喜惧忧乐。

“家父和吾弟在外放鹰,许是鹰飞得远了,还未回来,沈侍郎若是等得急,可以先宣旨,在下会代为转告。”

沈影不动声色地朝外看去,黄澄澄一片。放鹰?镇西王父子真是好兴致,不怕风沙迷了眼。

苦等下去怕是无果,他抚了抚膝头褶皱,从袖中掏出圣旨准备宣读。

他垂眼落到叶正明半残的身子上,无法下跪,突然福至心灵,明白为何是叶骁长子出来迎旨,叶骁和叶崇安要故作不在。

这一家不愿跪当今圣上,其心昭然若揭!

他一字一句念得很慢,生怕叶正明漏听了一个字, “既然叶三公子不在,还请大公子做个定夺,三日后卯时正刻启程进京,时间可够?”

对方脸上的神情永远是淡淡的,长眉甚至不会扬一下, “自是够的,有劳沈侍郎了。”

西州天黑得迟,此刻一轮圆日正斜斜地挂在西方,叶正明目送着沈影出了府门,缓缓开了口: “父亲。”

根本不存在放鹰一事,叶骁就躲在正堂后的内厅中,他们的一言一行都听得清楚。

叶骁年过五十,早年间在战场上厮杀过的身躯还算硬朗,只是鬓边悄悄爬上了华发,剑眉下的一双眼透出深深的疲意。

“崇安不该瞒着我们进京。”

“该与不该,他都在路上了。”

叶正明一掌慢慢抚在素舆右侧木轮上,这素舆伴他多久了,该有十二年了吧,二弟走了也有十二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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