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才找能村叔叔帮忙的原因?”
端端正正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上代康纯疑惑偏头。萩原研二只是给车窗开了条缝,风仅仅吹起了他顶端的发,没有遮住眉眼。
“啊……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他歪着头,“不如说,我也没考虑过这个。我一开始觉得他们的行为很正常。”
他收回视线,靠在椅子上,脊背依旧是竖直的:“我是新人,且领导暗示我是走后门——大部分人不会羡慕我有靠山,而会厌恶这样无能力刷资历的人,对吧?更何况我去的还是搜查一课。”
他像是早就习惯了这样的遭遇,声音很平淡:“我觉得这很正常,所以我全盘接受了。这段时间过去了,这种现象就会好很多。这不是什么难事。但是针对这样的大案不应该因为偏见而忽略任何一点线索。”
“所以我有些生气。我不干了,我作为一个新人该做的做完了,这样的话如果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情他们就不能忽略我,至少不会耽误时机。”
“这样啊……”
萩原研二撑着脸,单手握着方向盘。他今天戴了副副墨镜,遮住青黑的眼眶。
他想,他大概对上代康纯对于针对的奇怪标准产生的原因有了一些了解。
“当然,这也是我的猜测?”上代康纯一转语气,不确定地轻笑,“突然问我我也不清楚。我只是觉得该这样了。”
“唉——小上代是直觉系吗?”萩原研二笑着搭话。
“不是啦,这又是什么东西。”上代康纯被逗乐了,抖着肩膀笑,“因为我想把这个案子查到底——所以这个方法是我现在必需的。”
排除一切障碍。
萩原研二无端想到这句话。
他勾着嘴角,墨镜下的眼睛闪闪发光。
呀,小上代真的很有意思呢。
“就是前面了,萩原。”目视前方的上代康纯开口。萩原研二应一声,转动方向盘把车停在路边车位。
萩原研二没穿机动队制服,上代康纯没穿上班的黑西装,两人穿得格外日常。萩原研二穿了件敞口的衬衫,搭了件休闲西装外套,一副风流做派。上代康纯穿着卫衣休闲裤运动鞋,乍一看似乎出出校园。
——不过这家伙年纪本来就该上学吧。
萩原研二单手揣着包,等待上代康纯辨别方向后才跟上。后者在下车后又上上下下看了他好几眼,犹豫地停住,抬头征求意见。
“那个,萩原,你真的不冷吗……我们先去附近的店看两件衣服?”
十一月的天气,萩原研二穿得太单薄了些。上代康纯忍不住,上车时已经问了一次,下车后感受到凉意又问一次。
“真的啦,我在里面有贴暖宝宝的!”萩原研二掀开外套给上代康纯看,像是在炫耀自己的隐藏资产。后者目光一撇,里面是整齐的暖宝宝。
“而且我不怕冷的哦!悄悄告诉你,我也不怕热的。”萩原研二笑嘻嘻凑到上代康纯耳边,“我们那个防护衣很闷的,当时警校负重的那套就很热了没想到现在这套更闷……哎呀,小上代。”
上代康纯面无表情,收回刚刚挥出的拳头。
萩原研二觉得自己的肩胛骨有些疼,又有些委屈:“我的意思是,以后夏天也会穿的啦……是还在生气吗?真的不像小阵平那样打两拳吗?”
“就是这条。”
上代康纯充耳不闻,在十字路口边站定。他翻看着摘抄的资料,继续说。
“犯人说他们是在这附近遇见的那个神秘人。对方消失了一会后带来的一个密闭箱子,两人废了好大劲才把炸弹安全搬到浅野别墅区。当天两人伪装成了那栋楼的建筑工人。因为都是没签合同的临时工,最终可以顺利脱身。”
上代康纯打开笔记本内夹着的地图。上面以浅野别墅区为圆心画了个圆圈,又在与圆圈交接的几条大路打了叉。
不看撇嘴可怜的萩原研二,上代康纯继续说:“警方估计的范围内,这个与犯人描述的相符,所以我们先探查这条——不排除其他片区也有炸弹储存的可能,总之,侦查期间安全为重。”
“小上代……”萩原研二其实到现在还有些不理解为什么上代康纯会这么生气。他蹭到人旁边,想要说什么转移注意力。
“……萩原。”
上代康纯叹气。
“你觉得我生气的点在哪里?”
“……我没穿防护衣?”
“当时那个距离,就算穿防护衣也没用吧。”
“是吧?”
“但这不是你应该说的,萩原。”上代康纯偏头,明明矮上一截却有着难以忽视的压迫感,“至少你不应该、哪怕只是开玩笑轻视自己的生命。我们不希望地狱笑话成真……特别是在我有努力的情况下。”
而且你知道你的工作性质,萩原研二在他补充说明后,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未尽之言。
“——抱歉。因为最后顺利解决了,我并没有哪种紧迫感,但是我忽略了切身参与其中的你们的心情。”
萩原研二只是沉思片刻就想通了。
“如果是小阵平在上面,而我在下面等,了解到事情经历后他说什么‘那种东西最烦了我才不要’我也会生气的。”他转换角度举例,极力证明自己已经明白了,“同样的,小上代也——”
“萩原。”
上代康纯打断他。
“这是我生气的方面。松田生气是因为他直到你们工作的危险性,防护工作是非常必要且不可缺少的——你比我清楚。记得给他好好道歉。不管那个时候有没有用,它有它存在的价值。”
“所以小阵平是在于、不懂得保护自己?”萩原研二迅速转过弯了,上代康纯终于勾出一抹笑:“正解。”
“我觉得这正是萩原和松田关系好的象征——至少下次不管方不方便行动还是把它穿上吧,互相都安心些。”上代康纯带着萩原研二往小巷子里钻,“我根本不信你看不到这一层。那天那些话你是故意的?”
“因为小阵平吓坏了嘛,我想调节一下气氛。”萩原研二眨眼睛,“嘛,因为我是当事人,忽略了地狱笑话的杀伤力,今晚我会好好道歉和他谈谈心的。”
“那就好。”上代康纯颔首,指指地面,“这里拖拽的痕迹很明显。但是不知道是正常卸货还是……不过,正常卸货这里不会有这么多灰尘吧。”
萩原研二把鼻子上的眼镜往下拉凑近观察:“是的呢,但是不止一道。要是真有这么多炸弹就危险了,最后那个可是很棘手的。”
两人对视一眼,算着距离,从大街上进入店面。这是一家蛋糕店,此时没什么人,前台只有一个打哈欠的收银员。两人走进店内神色自然地看了一圈,上代康纯踌躇状思考片刻,忧愁地对着店员开口。
“我想给妹妹买生日蛋糕,但这些都不是她喜欢的款式。请问你们这里还有别的款式吗?或者可以协助我给她定制一款吗?或许有些大。”
“当然可以!”店员站起身,走出收银台,“我们这里留存了我们师傅的得意作品照片,您可以挑选,我们也可以找他来和您沟通——您需要多大的?”
“她告诉我想请朋友们都来,大概……”青年犹豫着比划了一下高度,店员眨眨眼,示意自己明白了。
“各类宴会上的大蛋糕我们也做过,都不是问题!”店员带着两人走到后门,示意两人往外面瞧,“这条巷子在有订单的时候会有专门的配送车过来,我们会走最平稳的路把商品送到的。”
正是两人刚刚看的巷子。
上代康纯探头出去:“蛋糕的包装会在地上拖拽吗……我有些担心会不会路上破损。”
“是我的疏忽!我忘了告诉您,我们的普通包装外面还会再包裹一个木箱子——就是这个。”
店员指指门后靠墙的木板。
“直接搬运的话我们害怕用力不均损坏蛋糕,所以我们会装进木箱子里用叉车运输。但前几天叉车坏了,所以只能用推的。但请放心!抬上车的时候都很稳,绝对不会损坏。”
上代康纯又问了几个用料的问题,在店员出示的照片中认真观察。期间有几人来店内买成品,店员离开片刻前去结账。上代康纯指着其中一个蛋糕,做出询问的样子低声对萩原研二说话。
“应该不是。他刚刚给我看登记本的时候,蛋糕数量和地上的划痕粗略来看是对得上的。”
萩原研二也伸手,点上另一款蛋糕,并在两款之间隔空比划:“但是刚刚我们没再看到有明显痕迹的小巷……你的想法是,陷阱?”
感受到上代康纯微微摇头,萩原研二领悟了对方的意思。他抬手,手指在空中停顿片刻,又指上一款。
“如果是我来,我也不会把痕迹留到现在,当时就打扫干净了。刻意有痕迹的,一是真的像蛋糕店所说,最近突发情况,他们紧急启用……啊,看来订单确实很多呢。我觉得这两款结合比刚刚你说那个要好一些。”
店员走过来看两人的情况。上代康纯点点相片,做出苦恼状。
“是吗,您的妹妹不喜欢这位先生说的吗?我觉得还挺好的。”店员思索了一下,“前几天有一位客人定的蛋糕是这个底座加上了这个点装饰,您看看您妹妹喜不喜欢?”
上代康纯顺手在一张白纸上按照店员的描述画了一下。那张纸上已经有好几个雏形,都被一一否决了。
”抱歉,感觉还差一些。”上代康纯拧着眉头,“这样吧,愿意做这么大给私人蛋糕的店也不多。你给我留个号码,我去其他店再看看做决定。”
“好的。”店员在本子上飞快地做记录,“您姓什么?”
“敝姓浦野。”上代康纯在本子上写上汉字并标注出片假名,“确定了后,我会打电话的。”
“欢迎下次光临——”
在店内待了好一会的两人走出店铺。稍矮一些的那位还在比划着蛋糕的形状,恰巧遮住了正面的口型。
上代康纯声音冷得出奇:“判断失误。本子上的名单非常全面,这么周全的店铺真的会因为叉车坏掉就不管地上的灰直接托运吗?”
“所以这就是你想说的第二种,故意做出痕迹设局。”
“是。至少店员、搬运员工、蛋糕师傅,一定有一个有问题——明天直接过来一趟吧,我们得再探探这家店的情况。”
“那明天的套话就交给研二酱吧~我的定位是好哥哥的参谋,保证得到妹妹的欢心,对吗?”
上代康纯笑:“这么说也没问题。”
“所以今天你问完后,明天我出场也很合理!”萩原研二兴致勃勃。上代康纯指指自己的眼睛:“那你在这种天气一直带着眼镜,如果要求你摘下来你要怎么解释?”
“对妹妹说了不该说的话被哥哥打了两拳,但因为还是最了解女孩子的心思,于是又挨了一拳后被拉出来帮忙。”
萩原研二打开车门,两人坐进去长长舒了一口气。
“就这样来吧。时间还早,你还方便再去另一个街区吗?刚好是目标范围,而且我听说那里也有一家蛋糕店可以承接非企业的大型蛋糕委托。”
“当然——必须有空!”萩原研二爽快地启动车子,上代康纯低头思索,被萩原研二轻快地语调打断思路。
“呐,小上代,浦野是你编的吗?还是能村教官的姓氏?”
“能村叔叔一直都叫能村,大家都分不清他是姓能村还是名叫能村了。”上代康纯先把最好回答的问题回答了,又继续说,“浦野不是我编的。我之前确实姓浦野,这是我父亲的姓氏,上代是我母亲嫁人前的姓氏。”
“唉,小上代改过姓的吗?”
“是的,因为一些原因。”上代康纯含糊说,“但因为确实存在过,这个身份是可以查的到的,不怕他们去打听——只不过,这片区肯定是打听不到的。”
“那,我还有个问题。”
萩原研二把车载音乐音量调小。恰巧是红灯,他挂上手刹,从镜腿的角度看上代康纯。
他看见青年有些疑惑的目光。
“小上代会认为我不够爱惜自己、或者说,你会因为我这样而生气吗?像小阵平那样。”
我们是这样的朋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