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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硕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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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室内无甚别致,一张方桌,四把太师椅,桌上是早已备好的宴席,角落一个博古架,上面空落落,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小兄弟,坐。”邝招待他们坐下,又在杯中斟满酒,“请!”二人迟疑一瞬,一饮而尽。白徵是毒物喂养长大的,什么毒在他这个毒王面前都得退避三舍,魏舒倒是肉/体凡夫,但有白徵这尊神,倒是什么也不怕了。

“好!果然豪爽!还没正式结识,鄙人姓刀,单名邝字,无亲无故是个浪人,礼数不周之处多包涵!”邝看二人饮尽杯中酒,豪迈地搂住魏舒肩膀,很是亲近。

“在下魏舒。”“在下白徵。”两人抱拳,白徵拿着酒壶斟酒,不着痕迹地挤到魏舒和邝中间,“江湖这么大,相逢即是缘分。不瞒邝兄弟,我们是中州人,来壑都是为了金玉之物,若是能将这里的宝物带到中州,定能发一笔大财。”

邝听闻倒是不惊讶,“我祖上也是中州人,说来惭愧,壑都和中州之间通道闭塞,我一次也没有去过故土,想把壑都的东西运到中州怕是不易,更何况还有阁主那一关。”

“阁主?”“阁主?”两人听到关键部分来了兴致。

“不错,就是临渊阁主人,从壑都出去的东西都要经临渊阁核准,近年岛主下令壑都只进不出,倒卖出去恐怕不易。”

“这阁主可是你所说的主人?”“非也,我一江湖浪客对金啊玉啊的不感兴趣,只听右护法调遣,有时候为临渊阁跑些商贩。”

“有邝大哥在,我们贩些东西出去岂不是有门路了?”“别别别,”邝神情慌张,面色惊恐不像有假,“阁主之令无敢违抗,更何况我连阁主的面都没有见过。”

两人没有想到临渊阁住如此神秘,对视一瞬岔开话题。

“邝大哥,临渊阁为何将客房修得如此幽深?我看这里景致也很一般。”魏舒撇撇嘴似是嫌弃。

“小兄弟有所不知,临渊阁开张迎客,不只做酒肉生意,阁主招募一批修士和江湖人,武夫押运、商行贩卖,整个岛离了临渊阁都不行,但这些并不是最主要的。壑都除了珍宝,其他物产并不丰饶,吃的用的都来自几千里外的洛口,但是异兽很多,之所以往来大能络绎不绝,正因为临渊阁内有一斗兽场,每月初一十五斗兽、赌兽的人众多,白花花的银子流水一样进账,这才有雄踞西海之滨的临渊阁。”

今日他们来得巧,正是十五,便答应邝留下看热闹。中途邝急匆匆出去了,魏舒和白徵二人便在这里等着。

“阿舒,来看。”白徵的声音从博古架后传出,魏舒走进,才发现后面的石壁大有玄机,远看黑压压的,近看却近乎透明,石头内好像有人影在动。白徵催动真气,空手结印,“开!”一股强大的力将二人吸附,但是没有如料想一般和石壁来个亲密接触,二人竟然进入石壁内部!一瞬间有些慌乱,白徵抓住一只乱扑腾的手,指指鼻子和嘴巴,魏舒打开呼吸,真是奇了,石头里面竟然有空气!

两人牵手在石头里走着,眼前虽然是透明的,但朦朦胧胧看不真切。他们向有光亮的地方走去,约莫一炷香时间终于走到了石壁尽头,眼前也豁然开朗起来。隔着一层透明的石头,外面好像是一个香料铺子,傍晚的夕照穿过铺子大堂洒进石壁,在二人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

魏舒一度担心铺子里人发现他们,但是好几次香料铺老板在石壁前抓香料并无异常,铺子内来来往往好像他们真的不存在,猜想这些人并不知道石壁内的玄机。外面的声音穿过石壁进入二人的耳朵,朦朦胧胧的像在真空里,夕阳无限,只有两个人在的世界,魏舒低头看着二人十指相扣的手,忽然想着一直这样天荒地老似乎也不错,随即被这想法吓到,许是最近事情太多太累,这样静谧的时刻不多,显得格外珍贵。

日影西斜,没有阳光进入石壁,四周落下一片黑暗。两人同回席间,原本沉寂的山体似乎活跃起来,悬崖上客房前的灯次第两期,整个灯辉交映,倒是像天上奇景,虽然无人知道上界究竟如何。

小厮上下穿梭招呼客人,在石阶上遇到往往嬉笑怒骂几句又分开。坐在石室内的二人对此一览无余,长时间紧绷的心情松懈下来,招呼小厮又上了一桌酒菜,边吃边等邝回来。

二人正吃酒,隔壁忽然一阵喧闹,“妈了个巴子,把好酒好肉给老子上来。”

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流光阁对白徵出言不逊的那位。“他们竟也到了此地,可见壑都并非凡人不能及的所在。”二人对视,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侍候隔壁的小厮陪着笑脸下去,不一会酒菜鱼贯而入,隔了一道石壁都能闻到勾人食旨的味道。

“啾啾,”原本被放在博古架上的死绿毛鸡不知什么时候醒了,仰着颈子左嗅嗅右嗅嗅。“你个死鸟,这点德行怎么也不像上古大妖。”魏舒撕下一块鸭肉,用剑尖挑着递给白徵,没想到他头一扭,似乎不吃嗟来之食。

“阿舒,吸引他的并非这些口腹之物,”白徵看一人一鸟逗趣失笑,解释道:“杪杪兽天地灵气所生,天地清气所养,壑都的气浑浊不堪,才让他沉睡如此之久,怕不是隔壁有什么激荡天地清气的宝物,才唤醒了他。”

若浮生看着白徵微微点头,略带赞赏,一双凤眸就差点说帮本大爷把那激荡清气的宝物抢回来了。一只带有厚茧的手抓住鸟颈,“看什么看,不许看。”把若浮生转向别处。

“阿难,这激荡天地清气的宝物会不会,”眼神示意隔壁。

那富商在琉光时一掷千金,此来壑都说不定真的带了什么价值连城的宝物。白徵手指沾水在石桌上写道:“静观其变”。

往来客人络绎不绝,斗兽大会开始,就是不见邝回来,

“咔哒,”

头顶上机关启动的声音,沉闷的声音之后整个山体开始震颤,人们不约而同地走到石室边缘,迎接每十五日一次的壑都盛会。

头顶原本黑压压的山顶不知何时开了一条缝,月光透过缝隙倾泄而下,机关启动,壑山像被削去头颅一样,整个山顶缓缓移动,冷白的月光一点点将山腹内照亮,照到底部才看清这里的构造,一个圆形场地外一圈石室用符咒封着,石室内异兽吼叫,吼声震颤天地,魏舒觉得自己耳膜要碎了,一双大手轻轻覆上双耳,一股冷冽的内力灌注,“凝神,这里的构造放大了兽吼的威力。”耳垂被冰冰凉凉地握着,不时摩擦,魏舒从耳朵尖红到了耳朵根。白徵觉得手下发烫,疑惑地看着魏舒,后者不着声色地挣脱了那人,目光转向台下,“开始了!”

底层一间石室的咒枷打开,走出一直通体玄色的豹子,双眼绿光,垂涎三尺,似乎没有灵智,在场内绕场三圈,一声怒吼整个山体都在发抖。魏舒看着那凶兽觉得有些怪异,“阿难?”“嗯,你也看出来了,那东西非妖非兽。”

“轰隆”,底层又一间石室打开,里面静悄悄的,一阵鞭声,“出去!”一人被扔出来,是个半大孩子,满身脏污赤着脚,一抬头便与一对冒着绿光的眼睛对上,那孩子转身往石室里跑,哪还容他进去?身后异兽已经嗅到猎物的气息,一个扑身拦住那孩子。细微的啜泣断断续续地在场内传来,周围静得出奇,似乎都在等待异兽进一步的动作。

“阿难,这哪里是斗兽!”魏舒艰难说道,这是一场人、兽对决,魏舒不敢相信自己所见。中州自诩文明开化,战乱三百年易子而食,也是上不得台面的事,世家大族自不必说,背地里怎样龌龊,如此明目张胆草菅人命拿杀人取乐的必成众矢之的。

魏舒握紧手中佩剑,他前二十年杀了太多人,有些人他不得不杀,有些人活该被杀,但他手里的刀剑从不指向妇孺,饶是见此一幕,杀神也退缩了,骨子里的懦弱让他忍不住发抖,上下牙关紧磕,脑子里什么东西炸开还没来得及抓住就消散,只觉得自己站在看台上如那暗处的老鼠一般苟且偷生又不值一提。

白徵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但对壑都的情形知道一些,平日与妖兽打交道不少,按住魏舒抖如筛糠的肩膀,揽入怀中,看着魏舒的神情,知他难以接受。

异兽原本绕着那孩子兜圈子,几个回合下来也摸清了对方没什么威胁,不再窥伺,长啸一声扑向那孩子,一掌将他拍晕在地,爪子上带了血,舔舐一番眸中绿光更胜,贪婪的涎水滴到地上,身形暴涨一倍。那孩子被一掌拍晕,已经进气多出气少,耳后被抓出几道可怖的血痕,森森白骨外露。

眼见那异兽尝了血,一张黄符被精准地施到异兽头上,恐怖的黑色停止动作,又恢复了没有灵智的样子。一群紫衣小厮端着托盘去各层石室,魏舒看向白徵,“赌兽。”赌兽就是像赌马、赌狗一样押宝,赢者通吃,庄家分利,只是这里赌的是人命。

小厮走到魏舒他们二人的石室前,白徵正准备在赌契上写什么,魏舒拿过笔,看了一眼毫无表情的小厮,在他淡漠的注视下在赌契上写下一行字,那小厮看了表情微动,但还是不动声色地下去了。

“阿舒写了什么?”白徵略有些焦急,他们此行本来是探听虚实的,临渊阁实力不明,此时若是挑衅怕是不妥。魏舒没有分给他一个眼神,握紧佩剑看场下情形。

紫衣人鱼贯而退,那凶兽头上符纸消散,嘶吼声又遍布壑山,十余个手拿长枪的修士从一间石室出来,如临大敌看着凶兽。此时,二人终于明白邝所说修士“就是主人的狗”是什么意思。修炼不易,在这里却要成为供人取乐的玩意儿,实在可笑。

场中修士结阵,以真元之力对付凶兽,一时间竟然难舍难分,没有一方占据上峰。凶兽被一群盘中菜几个来回激怒,仰天嘶吼愤怒至极,身形似乎也涨大一些,绿光一撇,原先被拍晕的孩子气息奄奄地在角落,一个猛扑将那孩子叼起,空中张开血盆大口将人咬成两半,只剩一截腿在外面。场内修士冷眼旁观,没有任何动作,直到凶兽将人吞吃入腹,才又开始结阵。吃了人血的凶兽似乎得到给养,十分凶残,对着修士一通乱咬,一个修士不慎被咬掉一臂,捂着碗口大的伤口痛苦地在地上翻滚。

方才那孩子被吞食时魏舒只觉得心脏停止跳动,一双手几欲拔剑被另一双手死死按住。现下那凶兽朝地上那人走去,魏舒再也忍不住,掌风拂开那人,一拍栏杆霜寒乍现,从看台跳入场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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