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晓你父亲的处理让你不满。”老夫人拉着楚盛窈的手,“即便是让四姑娘与你遭受一样,都不为过,可若是传出姐妹俩为一男子闹得不可开交,又是什么好名声?到时候不仅你之前的委屈得不到洗刷,还会被又加上别的污名。”
事发后,不是没有派人去洗清谣言,终究是没有半点儿效果,反而愈演愈烈。
楚盛窈垂眸,可到头来,只她一人来遭受一切,她不冤吗?
“李家婚事既然已经解除,便不要再记挂,平白的浪费心绪,伤了神。有祖母在,定能给你再找门好婚事的,明日陪着祖母外出走走。”
楚明德或许是因为那微弱的愧疚,没再让她一直困在府里,准许她今后都可以自由出府。
楚盛窈唇角苦涩,“好,祖母,过去的就过去了,我知晓的。”
她和李远之也只能这样了。
那些对未来的畅想也只能是空想,她如今也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
楚盛窈谢过老夫人帮她找到那小厮,带着秋泠她们离开了。
外面的动静很大,楚盛岚是闹不出这样风浪的,这件事背后,定然还有人在推波助澜,且势力很大。
只是她想不通……究竟是谁?竟然要对付她一个寂寂无名的闺阁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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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些年没有出过府了,马车哐哐当当的往前行驶,逐渐由喧嚣的市集,往城门外驶去。
窗户半开,是和煦的风,来往行人密集,还有到处叫卖的货郎。
糖浆晶莹剔透,裹着山楂,她轻轻咬了口,酥脆的甜后便是酸涩。
幼时能够出府的时,尤其喜爱,如今再尝,滋味竟然没有记忆中的味道。
这次去的圣泉寺,是在离京都约莫一个多时辰的远的地方。
听说尤其的灵验,常年香火不断。
出了城,周围又变了。
盛春时分,周围树林茂密,不知名的花已经出现花苞,还未完全的绽放。
风是清甜的,比起四方天地,更是自由。
楚盛窈坐在车窗旁,静静的望着,心绪随着风散了些郁气。
到了目的地时候,周围停放着不少的马车,圣泉寺在山顶,这段路需要徒步行走。
楚盛窈废了好大的力,才劝的老夫人乘坐轿撵,自己从马车里取了帷帽戴上了。
盛朝女子比起前朝没大多的拘束,可以出府,也不必遮挡面容。
老夫人看了看,知晓她心结难消,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
寺庙当真香火鼎盛,一进门,缭绕的烟儿往上盘旋,正厅大雄殿是一座释迦摩尼佛相。
楚盛窈搀扶着老夫人跪下,褪下帷帽,虔诚的磕了几个头。
她其实都不知晓应该要祈求什么,若神佛有用,为何在她彻夜辗转时,她的心愿从未实现。
叩拜完后,她立刻又戴上了帷帽,方才周围人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她甚至开始害怕,他们认出她便是楚府的三姑娘。
即使京都极少人见过她的模样……
往里走去,分别拜了观音,弥勒佛,四大天王。
香烛的气味宁静安详,殿堂的还燃着檀香,木质的香气,能够安抚人心,楚盛窈越往里走,那些压抑着不敢去想的东西,总是在往外冒。
更多的是委屈……明明什么也没做过,偏要担上臭名。
老夫人途中遇见了熟人,正说着话,拉着楚盛窈上前见礼,透过帷帽,她能够感觉到那妇人上下打量的目光。
那妇人身后还跟着几位姑娘,相互见礼后便寒暄起来。
老夫人未出嫁前深受镇国公的喜爱,虽然所嫁的家族没落,京都的妇人对她还是较为敬重的。
“许久不见老夫人了,这位是?”
“我家三姑娘。”
妇人点头,便没在过问了。
不过她身后的几位姑娘,有好奇,似乎还有鄙夷……楚盛窈捏了捏手心,胸腔闷起来。
老夫人也察觉到了,叹了口气,让楚盛窈出去走走,散散心
妇人见状,也让身边的几位姑娘离开了。
楚盛窈越往里走,周围的人才少了些,这里应该是内院,最中间放着一个三角大鼎,里面只寥寥的插着几炷香,抬头有溪水潺潺,小池里荷叶舒张。
“我自己一个人走走。”
楚盛窈让秋泠和春和待在原地。
顺着一条小路往上走,道路清幽,几颗树木参天,遮住阳光,有一阶梯是往下走的,石梯上爬山虎往石墙上窜。
穿过几间房,有一湖,湖中央立着一个小木亭。
楚盛窈并没有打算下去,刚想往上走。
“哈哈,楚家三姑娘竟然也有脸出府?”
“可惜方才没能瞧见长得是那般模样?当真有传言那般有媚上之嫌,惑国之貌?”
“坊间传言也信?或许是长得还算不错,想要传点儿好名声出去,攀附权贵,结果成了艳名”
“要不你等会假装打落她的帷帽,好让我们瞧瞧。”
“切莫这般胡言,女子的名声开不得玩笑。”温柔的声音响起。
又有一女子道:“听闻镇国侯夫人颇喜欢林姐姐,不日怕有喜事传出吧!”
而后是几声打趣的声音。
……
剩下的话,楚盛窈不想再听,她回到了方才的小道,直接往上走。
果然亲耳听到更加刺耳……楚盛窈轻扯唇角。
或许不让她出府是件好事。
有时甚至想着,她若是真的做了倒好!破罐子破摔!
楚盛窈默默的走着,竟然不知道应该要往何处去。
最上面有座亭台,瞧了眼,正往那个方向去,待走的近了才发现亭中有一人。
那人身着低调,发顶用一玉冠束着,背对着她,并不能瞧见长得是何模样。
楚盛窈下意识转身就要离开,脚踩在了爬山虎的藤蔓下,绊倒了,帷帽也随之飞了出去。
这边响动,自然惊扰亭中人,他目光移过来,正好瞧见了帷帽落下,露出了那张倾城之貌。
男子身姿一顿,朝着这边儿的方向走来。
楚盛窈揉着脚踝,才发现自己手掌方才蹭破了皮,渗出血迹,正火辣辣的疼,她心中的委屈一下子涌了起来,那些人的话在耳侧回荡。
眼眶沁着泪,几乎没有预兆的往下落。
一块儿手帕出现在眼前,她若有所感抬头,发丝随着手腕往下滑,眼眸中一层薄薄的水雾,娇颜的脸楚楚可怜,头一次见到了真正的梨花带雨。
他不动声色的看着她,将手帕往前递了递。
楚盛窈惊慌的捡起帷帽戴好,就在方才他弯腰间,瞧见那人系着一块玉佩,花纹繁杂,最中间似乎是龙的模样。
眼前人身份似乎不简单,非权即贵。
那些流言说,她长得这般的妖媚,不似清贵女子该有的柔婉贤德,生来便该攀附权贵以色侍人。
言语腌臜,将她当做逗弄取笑之流。
她的心不知在何时竟然失了衡,无论府内人怎么去澄清谣言,没有效果,都将她当做了茶余饭后的笑料。
她都不认识他们,也未曾得罪于他们。
只仗着她是个弱女子,她身份低微,没有估计得胡说八道。
若……她真的做了,以容貌攀附权贵,借着权势将那些辱过她的人…踩在脚下。
她心头跳了跳,鬼使神差的接过了那人的手帕,声若柔水,“多谢。”
手帕包裹着伤处,第一反应是刺痛。
“主子。”不知何处有几人上前将此处围住。
“都下去吧!”
男子冷声喝道,气势不像是一般人可比拟的。
在男子将她扶起的时候,楚盛窈有一瞬间的清醒,身体刻意的远离了他,“多谢您了。”
她真的疯了!
这些年的诗书礼乐全都喂了狗!
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何事的楚盛窈行礼告辞,没有片刻的停留。
男子并没有阻拦,手指微微弯曲,似乎还残留着她的体温。
他身侧有一人身体微微局促着,眸光精明的看着远去的楚盛窈。
下坡拐角处刚好站着人,走近才看清,是镇国侯世子褚昭。
隔着帷帽,楚盛窈似乎感觉到他目光,心里不由得为方才自己升起的隐秘阴暗的想法,感到心惊胆战。
尤其是对视褚昭的眼,那双通透的眸子,让她无处遁形,总觉得自己方才的举动,轻而易举被他给探查到了。
楚盛窈慌张的低下头,福了福身子,赶紧离去。
褚昭没有任何的反应。
他身旁的小厮心中对楚盛窈的鄙夷倒是多了几分。
前儿段时间故意在自家世子面前摔倒,如今又故意在那位面前,做出那般的姿态。
传言当真不假!
楚府三姑娘便是个以貌媚上的。
走到三角大鼎那里,秋泠和春和迎上前,楚盛窈紧张的心神才缓了下来。
方才当真是魔怔,怎的就生了那样的想法,楚盛窈自嘲的笑了笑。
她当真差点儿成了攀龙附凤之辈。
见到老夫人时,老夫人特意带她去月老祠求姻缘。
跪在蒲团的时候,楚盛窈脑子里,还在想方才的事。
即便她日后和褚昭不会再见,她仍然为自己那点儿隐晦的心思,感到羞愧难言。
这里的月老很灵验,不然老夫人也不会带她来此。
尤其是楚盛窈得了个好签的时候,老夫人欣喜万分。
回到马车,楚盛窈心事重重,老夫人一眼就看了出来,“旁人所说若放在心上,苦的只有自己。人生在世,常被名声所累,有的困于一身,有的却能拨开云雾见日明。
盛窈,这些名声只能阻碍你一时,那些因名声而厌你之人,当真是可交的吗?那些因流言就不愿意与你契定婚约的家族,一叶障目。”
楚盛窈细细琢磨着老夫人的话。
山林的静谧逐渐消失,过了城门集市,已经没有早上繁华的景象,将将酉时他们才到楚府门口。
车窗帘子被风掀起,是一道熟悉的身影,他神情焦急,似乎在等着什么。
李远之。
他瞧见马车,眸光一亮,走上前来。
楚盛窈低着头,掐着手帕。
“去看看吧!”老夫人声音传来,“也该好好说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