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周五，我打枪从晚上九点打到了早上八点，实在是困得不行，下播之后倒头就睡。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了。窗外秋日的天光明亮而廖阔，房间里一片寂静。

我静静地躺在床上，看着空白的天花板。

每次在下午醒来，都有一种仿佛跟整个世界脱轨的错乱感。

以及莫名其妙的寂寞感。

我闭上眼，狠狠地按压着自己的眉骨，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世界好像终于变得清晰了些。

作为现代人的糟糕习惯，我还没从床上起来，就伸手打开了手机，打算刷一会儿推特。

啊。

有经纪人的信息。

【配信辛苦了！夜很擅长FPS呢，同接在深夜也可以达到五千，真的很厉害！】

被夸了。我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深夜五千同接绝对是因为刚刚出道，热度还没下来吧。再过段时间应该就没这么多人了。

【我查看了关注者的男女比例，竟然是7:3！一般女性Vtuber的男粉比例能占到8或者9，而且夜还是主打射击和格斗游戏的，关注者99%都是男性都不奇怪。这说明夜其实很受女生的欢迎啊。】

女3男7就已经是受女生欢迎了吗。

我眯着眼回想了一下。

刚开播的时候，我的女粉好像一度占到了80%来着。

射击类游戏本来基本盘就大，女生玩家从数量上来说并不少。游戏说到底只是游戏罢了，如果观众对我或者对游戏感兴趣，能看个半小时左右，就不存在看不懂这回事。

我也会时不时顺口做一些游戏规则或者个人战术的解说。就算观众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也能看我杀对面爽一爽。

啊，不过我知道很多Vtuber的卖点包括女友或男友向的魅力，可能会更容易吸引异性观众吧。这也是很正常的商业策略，只是我没有朝这个方向营业过，而且我年龄还小。

况且我一开始只是想实现【二次元赛博降生】而已，展现出来的人格跟我本人的脑内人格是差不多的，根本不会有人在恋爱的意味上喜欢我这种性格吧······

【如果夜感兴趣的话，尝试一些受女性观众欢迎的内容怎么样？比如说杂谈，音游，麻将，建造，单机之类的。】

有道理。我目前打的游戏种类确实比较单一。

我想了想。

······这么一看我基本全在打枪和街霸啊。

【还有一个工商案件，我想先询问夜的意见再决定是否接洽。是任天堂“人生游戏”的再版，要求四个人一起玩，两男两女，夜还没有跟其他的liver联动过吧，感觉可以接吗】

啊，不愧是大公司，这么快就能接广告赞助了吗。

我上网搜了搜人生游戏是什么，以前好像是个桌游，通过掷骰子和转转盘进行人生相关的选项，包括学校、职场、结婚生子、甚至还有老年时期。感觉还挺有意思的。

但是联动要和其他人交流，总感觉很可怕······不，我已经下定决心要努力了。

我咬了咬牙，回复了消息。

【好的，这周我会安排fps和街霸以外的配信的，具体内容我再看看。联动的话我没问题，可以再多告诉我一些细节吗】

行吧。早联动晚联动，作为企业势总是要联动的。

早死晚死都得死，长痛不如短痛。

我伸了个懒腰，终于下了床。

走到客厅，小姨正坐在沙发上看连续剧，一看见我就笑道。

“大明星终于起床了啊。都下午四点了，不饿吗。”

“······才不是大明星。”

我别扭道。

“饿了，有吃的吗。”

“午饭做的土豆烧肉在冰箱里，电饭煲里还有米饭。”

小姨温和地说道。

“美羽昨天下班的时候在车站附近买了布丁哦，是你喜欢的那种，用玻璃瓶装的。”

我眼睛一亮，几乎是一蹦一跳地去了厨房，身后传来小姨的声音。

“静，布丁吃完饭再吃！”

切～

我用微波炉加热了米饭和土豆烧肉，土豆绵密沙沙的口感混合着浓郁的棕色酱汁，简直比肉还好吃。

我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土豆，唯一真神！

“你明天有什么安排吗？还是继续配信？”

小姨走过来，摸了摸我的头。

“不要太辛苦了哦。好不容易周末了，多睡会儿。”

“啊，明天要去同学家一起学习。晚饭之前回来可以吗。”

我突然想起还有这回事，咬着勺子问道。

良久，没等到小姨的回应。我抬头看向她。

怎么泪汪汪的啊！

“哇，静要去同学家吗？这还是第一次吧！小姨好开心——”

小姨夸张地用手指抹了抹并不存在的泪水，随即警惕道。

“男生女生？”

“当然是女生啊。我们班长。”

我无奈道。

“嗯嗯！那静你打算穿什么去？”

“穿什么都无所谓吧，就我身上这件。”

我低头看了看身上的黑色长袖，觉得问题不大。

“诶——我们去买新衣服吧！静明明长得这么可爱，我想让你多穿一些可爱的衣服啊。”

小姨忧伤道。

“怎么看我都跟可爱不沾边吧。而且我身上这件就是新买的！”

······虽然我的衣柜里应该有五件一模一样的黑色长袖就是了。

小学的时候小姨和美羽姐其实经常会去带我买衣服，不过上了国中之后我实在是懒得去。

但今天小姨的热情实在是莫名高涨，我终究还是拗不过她，吃完饭就被拉去商场了。

——

周日，下午一点。

我如约来到了班长家的地址。班长的全名是一之濑瞳（ichinose hitomi），我看了看门口【一之濑】的名牌，应该就是这里没错。

按下门铃之后，门立刻就开了。

班长穿着一身休闲的宽松白色连衣裙，依旧是黑长直和黑框眼镜。

当时班上大家都不熟，她却直接被推选成了班长，就是因为一看上去就很文静聪明吧。我记得我也投了她一票。

“影山同学，早上好。”

她看着我，小声道。

“原来影山同学的私服是这种感觉的啊。”

“因为要来班长家，稍微打扮了一下······很奇怪吗。”

我突然就有点不好意思。

我今天的装扮是黑色的高领无袖背心，黑色的短裤和靴子，加了一些银质的项链戒指，以及十字架的耳环。过分苍白的皮肤总算晒到了些太阳。

昨天小姨说我总是穿长袖长裤，偶尔改变一下风格会比较好。我基本被她当成了换装娃娃，唯一成功坚持的点就是要穿黑色。小姨倒是挺理解的，她说她在这个年纪也只喜欢黑白灰。

“不奇怪，很适合影山同学。”

班长微红着脸，招待我进门，还递给了我新的拖鞋。

“打扰了。”

我走进了班长的家里。四周的装修是比较简约的风格，打扫的很干净。

“影山同学想喝点什么吗？有柠檬水，蔓越莓汁，和绿茶。啊，酒也有。”

“······酒？”

我跟着她走进开放式厨房的区域，柜台上还真的零零散散放着一堆酒瓶。不知道是不是在哪里洒了，总有种酒精的气味。

“都是爷爷的酒啦。”

班长笑了笑，并没有多解释。

“我喝绿茶就可以。麻烦了。”

我点了点头，就跟着班长进了她的房间。

班长的房间不大，却很温馨，整体是干净的天蓝色系，书架上的书本摆放得整整齐齐。唯一跟这个房间不太搭调的是墙上的一张黑色的海报，似乎是个乐队？

“【TRAPNEST】······”

我低声将海报上的名字读了出来。班长原来喜欢听这种音乐啊。

“啊，是我舅舅的乐队！”

班长指向海报边缘那个同样是黑长直的男人，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我随妈妈的姓。我舅舅叫一之濑巧，很帅吧。他是弹贝斯的。”

“喔，好厉害。”

虽然我不太懂乐队这些，但好像在什么地方看到过这张海报，应该是挺有名的乐队吧。

这么一看，班长和她舅舅长得还蛮像的。

短暂的闲聊之后，我和班长就开始学习了。主要是一起复习笔记和做题，我遇到不会的题就会问她。

班长真的是表里如一，实际上也非常聪明，尤其擅长数学和物理，但文科也能通过系统性的规划拿到不错的成绩。

“啊，这里原来是这么推导的，为什么我考试的时候完全没想到。”

考试的时候觉得好难的题被班长一讲，我扶着额头，觉得我当时没想出来简直是太笨了。

“这道题其实跟辅导书上的这道例题很像，我也是想起了例题，考试的时候才做出来了。”

班长安抚地说道。

啊，她真的好谦虚，起码乍一眼我根本看不出来这两道题用的同一个方法。

果然像我这种平庸的家伙，脑子跟真正聪明的人比起来根本算不了什么······但反正我已经是这个智商了，就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好好努力吧。

和班长一起学习的时光简直是飞逝。察觉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了。

“啊，已经是这个时间了。”

我看了看手机，问道。

“班长家里一般什么时候吃晚饭？我在那之前走吧。”

“没关系的。今天我家里没有人。”

班长笑了笑，说道。

我尽力不去联想那些烈酒和班长此刻平静的表情，但没忍住。

“那要一起去吃晚饭吗？我请客，当作你辅导我的回礼。”

“可以吗？”

班长有些惊喜地问道。

虽然跟小姨说了晚饭之前回去······还是发个消息，再跟班长待一会儿吧。

我点了点头，正想着跟小姨报备一声。

房门突然”咚“的一声被踹开了，发出一声吓人的巨响，紧接着是男人暴怒的声音。

“是哪个臭小子敢对瞳——”

我睁大了眼。

啊。

是海报上那个黑发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