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个人醒来,发现自己是身处陌生的房间里,会怎么做?
十岁的温景,会选择尖叫。
但二十岁的温景不会,她会选择悄然无声的逃跑。
五分钟前,温景从梦里悠悠转醒,望着完全不是她熟悉的天花板,脑子里的意识开始回笼。
她坐起身,身体疲惫的像是晚上打了二十份工一样累,揉了揉还有些昏沉的脑袋,环视了一圈房间。厚重的窗帘拉开了一半,阳光影影绰绰的透了进来,靠窗的桌子上放着一瓶红酒,和两只高脚杯。
地上散乱着衣物,有她的,还有一些明显是男人的衣服,床单是干净的。
她回想着都发生了什么,记忆却停留在她喝了那三杯酒的时候,后面基本呈现零零散散断片的状态。入目的狼藉让她倍感不妙,她掀开被子一看,身上的红痕令她一阵心惊。
她心想,完了,酒后乱性了。
浴室里传来阵阵水声。
温景心里顿时火冒三丈,气冲冲的裹了条床单跑到沙发跟前,从自己包里翻找出手机,拨通了那串没存的号码,准备质问昨晚答应送她回家的人。
说好的事,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在“嘟”的声音响了三声后,放在床头柜的手机跟着振动了起来。
温景循声看去,再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屏幕,心凉了一截。
“咔哒”一声,浴室的门被打开。
下身围着一条浴巾的周少陵擦着头发走了出来。
温脸一僵,手中的手机差点没掉地上。
看见她站在沙发前,他很坦然的跟她打招呼:“醒了,早餐等会儿我让人送来,你的衣服也马上就到。”
温景震惊的憋了半天,才道:“你……你、我,你欺负我?”
周少陵笑了:“你欺负我还差不多,要不要看看我脖子上的牙印谁咬的。”
他走到她面前,垂眸看着她:“怎么,又都忘了?昨晚要和我做的事,也都忘的一干二净?”
他凑近了她一些:“想拒不认罪?”
距离这么近,温景很轻易的就看见了他脖子上的痕迹,牙印都清清楚楚。
和他对视的一瞬间,她脑海里冒出了一些模糊零散的片段,她主动搂上的脖子,脸红心跳的话语,交缠在一起的身体。
本来雄赳赳气昂昂的温景,一下跟蔫了一样,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眼神躲闪着,一把推开了他:“你、你胡说,我去洗澡。”
周少陵看出她心虚,也没拦着,任由她逃去了卫生间。
浴室里。
打开花洒,站在水流下的温景,脑子里一团乱麻,她闭上眼睛极力回想着昨晚的一切,半天后从那些零散的片段,她认识到周少陵真没说谎。
水雾缭绕中,她从透明的玻璃上看到了自己被水汽蒸红的脸,像是还残留着昨晚的兴奋和潮红。
那些肌肤之亲的纠缠,此刻在她脑海里更加明显。
她和周少陵睡了,这个不争的事实让她感到有点无力。
他现在还是她哥哥温寻项目上的合作伙伴,他们又发生了这样的事,她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个意外。
瞥见自己身上的交错的红痕时,她心跳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加速,低头望去,那些红痕如同绽放的蔷薇,静静地烙印在她白皙的肌肤上。
温景抚摸着那些痕迹,仿佛还能感受到昨晚他给予她的温度。她不禁脸颊微红,慌乱移开了手。
想起父亲温海对周少陵的评价,温景自觉不应该和他发展太多。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那她只有面对他,解决问题。
半个多小时后。
穿着浴袍的温景从浴室里出来。
已经穿戴整齐的周少陵正站在窗前打电话,矮几上摆放着早餐,床尾放着还未拆开的女士衣物,从内到外,一应俱全。
他回头挂掉电话的同时刚好看见她出来。
温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甚至对他笑了笑,说道:“我们谈谈,可不可以?”
周少陵挑了下眉,大不咧咧地走到沙发前坐下,对着她说:“好啊,谈什么?”
见他有兴趣,她快速也跟着坐下,笑的很是娇俏可人,说道:“我知道,昨晚也有我的不对,所以呢,为了表达我的诚意……”
她侧身从包里拿出钱包,从里面取出一张银行卡,推到他面前:“这里面有一笔钱,是我这么多年攒的零花钱,就当是给你的赔偿好不好?”
有这句还不够,她接着道:“后面我们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赔偿方式。
半晌,房间一片安静。
周少陵一言不发,锐利的眸瞥向她。
温景可怜兮兮道:“我没有更多钱了,这是我全部家当了。”
闻言,他歪着头,目光落到那张银行卡上,轻嗤了声,随即抬眸,笑的人畜无害:“行,我答应你。”
“真的?”温景没想到他能这么快就同意,想出这个办法的时候,她还以为,他不会看上她这点儿钱,毕竟他那么富有。
“骗你做什么,”他拍了拍他身旁的位置,“过来坐,我也有话对你说。”
温景狐疑道:“什么话,就这样说不可以吗?”
“不可以,”他回答的斩钉截铁,“不然,我刚答应你的事就作废。”
只是说句话而已,温景也不想搞得扭扭捏捏,就起身乖乖坐了过去,双手放在膝盖上,和他保持着一定距离。
湿润的水珠从她头发上滴落:“你要说什么?”
男人的眼神仿佛要穿透温景的灵魂,看得温景有些发慌。
她刚想开口缓和下气氛,他却突然俯身靠近,近得她几乎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如此近距离情况下,温景有点儿后悔听他的话坐过来,紧张地咽了口口水:“你……你干什么突然离我这么近?”
他没做其他,而是撩起她脖颈上一撮头发,放在手里把玩:“对你来说,就这么想和我撇清关系?”
“我、我只是觉得,这样的方式对你和我都好。”温景试图解释。
迫于他压人的目光,她甚至都不敢和他对视。
“哦?”周少陵微微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么,你觉得什么样的方式,对我们才不好?”
温景:“……”
她心想,这人怎么这么奇怪,还有人有这种要求。
他离她太近,强烈的压迫感让她还是给出了回答。
温景嗫喏着说:“肯定是你和我继续纠缠在一起。昨晚你和我本来就是个意外,既然是意外,那就不应该存在。”
周少陵手肘搭在沙发背上单手撑着头,高耸的眉弓骨下,是平静而好看到张扬肆意的脸,脖子上暗色而昂贵的领带,削弥掉了他平时不羁散漫的姿态,平而增添了浓厚的禁欲感。
他拖着腔调开口:“不应该存在?那就更应该存在。”
温景怀疑自己听错,表情有点不可置信。
他泛着点点光泽的劳力士手表表带贴上她的肌肤,两指摸着她的耳垂:“你觉得你和我纠缠在一起不好,那就继续纠缠在一起。”
“为什么?”温景不解,明明对双方都不好,纠缠在一起又有什么意思。
商人不是都喜欢逐利,这么做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可惜她不了解他,周少陵性格就是喜欢一切有征服感的事物,越不顺他心意的,他就越要得到。
她这么对他避之不及,他当然要奉陪到底。
“想知道答案?”他问。
温景真诚地点头。
“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在我这里同样也没有免费的答案,想得到任何事物,那都是要付出代价的,钱除外。”
温景一阵沉默。
半晌过后,她咬了咬唇,问他:“吻,可以吗?”
他不要钱,她更没有商业利益贡献给他,有的无非是自己。
既然他说了要和她纠缠,温景想,他对自己应该不讨厌。
电影里不都有这种桥段,女主会用亲吻从男主哪里套取信息,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虽然她不一定是女主,也可以死马当活马医。
万一成了呢,毕竟世上无难事,万法皆可试一试。
她才不会轻易就打退堂鼓。
周少陵没有给出回应,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温景心一横,拽着他的西装领口,就凑了过去。
还不忘说:“你千万别骗我。”
他倒是一直看着她的动作,没有拒绝。
他们之间的亲吻对温景来说,并不排斥。
在两人的唇即将触碰时,周少陵的手机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
暧昧的氛围被打断,周少陵视线依旧落在她的唇上,在余光瞥见屏幕上的名字后,他才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说等他接完电话。
这句话对温景而言简直如释重负。
她不知道打来电话的人是谁,还要让他特意去窗边那里接。
不过这一刻,对她来说是个绝佳的机会。
他说要跟她继续纠缠时,她就想着怎么脱身走人,计划准备亲完他,让他放松戒备,找个借口带他去浴室,然后趁机锁门,自己好跑路。
没想到有了这通电话,对她来说省事不少。
窗边离沙发有些距离,他又背对着她。
温景蹑手蹑脚捡起地上自己的衣服,新衣服她根本没胆量去拿。
防止他突然转身,她都是平躺在沙发上穿衣物。
电话里,一个稚气的女声给周少陵说,让他周末去她家里,说她很想他,说她妈妈让他赶紧来。
周少陵有点头疼,大概知道姑姑周娴想做什么,搬出他的小表妹打这通电话,就是为了让他没法拒绝。
他只能答应下来。
挂了电话,周少陵一转身,却只见到了空荡荡的房间,连带着原本应该在沙发上的温景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床上的盒子还在,他目光扫过地上刚刚衣物散落的位置,心中明了了几分。
他走到矮几前,银行卡倒还孤零零的躺在上面。
周少陵单手插在口袋,弯腰夹起那张薄薄的卡片,忽然他手里的手机震了下,打开一看,是条写了六个数字的短信。
看完这条短信后,周少陵直接气笑了。
敢摆他一道的人没想到会出现在这儿,有点儿意思。
可真有意思。
从酒吧里跑出来的温景,坐上出租车后才安心了许多。
她没见过周少陵这么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和他睡,已经是她干过最出格的事。
她怎么可能还敢和他继续纠缠,何况她父亲温海,对他本人很有意见。
想起昨晚,温景后悔的只想撞墙,早知道就不该随口乱说,以后她更不敢再碰酒。
再回想到那些零碎又脸红心跳的片段,她整个人脸都热的在发烫。那种不留空隙的交缠,像是刻在了她的皮肤里,似乎所有的触感都依旧存在。
一瞬间……温景陡然警觉,昨晚……他们有做保护措施吗?
温景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慌乱地回想着昨晚的每一个细节,他似乎有弄在外面,她又不确定,现在更不敢去问。
这种事她可不敢赌,她急忙让司机在一个药店前停车,买了盒紧急避孕药,又找了个便利店买了瓶水就着吞了下去。
而这一过程,被一直跟着她的魏何记录了下来,转而汇报给了周少陵。
温景走的太着急,没注意到当时魏何坐在楼下的车里。
送完衣物和早点后,魏何就一直在等着自家老板去公司。在看见温景上了出租车没一会儿,就接到了周少陵的电话,问他有没有看到人,看见了就追上去把车堵回来。
魏何追上温景坐的车时已经不好别车,就只能先跟着,结果就看到温景进了药店。
周少陵听到这一切时,正在驱车去公司的路上。
他隐隐猜到温景买的什么药。
她的果决,比他想的还要深。
半路逃跑也好,还是买避孕药也好。
周少陵觉得,他也是时候该做点什么。
温景回到家已经九点多钟,踏进家门的那一刻,她忐忑不安,不知道该怎么给爷爷奶奶解释,自己彻夜未归的事儿。
没想到爷爷奶奶喜笑颜开的问她昨晚在周家过的怎么样。说是收到她要在周家留宿的信息后,周少陵还特意打电话来说了声,说他年幼的表妹太喜欢她,小孩子不懂事一直抓着不让她走,硬要留她过夜,实在给我们添麻烦,希望我们不要介意。
还说有机会,他有空上门来拜访我们。
温景简直要惊掉下巴,没想到周少陵比她还能演。
她赶忙拿出手机查看聊天记录,她只能说,周少陵不愧是做商人的,话说的简直滴水不漏。
不过,她意识到了更大的问题,这个人,是怎么知道她手机密码的?
见温景在发愣,爷爷奶奶叫了她几声。
她这才回过神来,和两位老人说了几句话后,就说自己上楼换身衣服,这身衣服穿了一天了。
爷爷奶奶没多想,在她上楼的一刻,奶奶叫住她,说道:“昨天下午你走后,那展逸孩子听说你在我们这儿就来找你,等了半天看你也不见回来,他就走了,你记得给人回个电话。”
“展逸哥竟然来濠江了吗,他不是在美国留学?”
“听他昨天说,他已经回国一个月了,目前正在沪安的中心医院任职,说是最好的朋友求婚,想让他见证一下,他就来了濠江。”
温景:“原来,想起来我们也好久没见,上次见还是圣诞节的时候。”
“过会儿我发微信问问他还在不在濠江,说不定还能一起吃个饭。”
奶奶:“那你问问他,在的话让他来家里也可以。”
温景应了下来,说完这些,她噔噔噔上了楼。
昨天的衣服隐隐约约沾染上了酒气,所以她才不敢在楼下多待。
快速换完衣服,温景又舒舒服服的泡了个热水澡。
泡澡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胸前的齿痕。一瞬间,她在心底把始作俑者狠狠咒骂了一万遍,诅咒他开车过路口永远都是红灯。
骂着骂着,她脑海里又浮现出昨晚的事。
她努力甩了甩了头,想把那些画面驱赶出去。然而,那些记忆,如同齿痕一般烙印进了她的身体。
她暗自思忖,这可太不妙了,她不是被下蛊了吧,为什么她想起心就跳的很快。
仔细思索了一会儿后,温景得出一个结论:都怪那个狗男人。
傍晚,天边的云变成了浓烈的金色。
泡完澡的温景躺在床上睡了过去,直到一通语音电话将她惊醒,一看备注,才发现是她大哥温寻打来的。
声音听起来有那么些清冷的温寻,问她什么时候回家?之前他答应送她的摄影工作室,地方选好了,就等她回去看。
温景立即从床上弹了起来,惊喜之于问是不是真的。
温寻应了声“嗯。”
温景高兴万分,还没等她回答。
保姆敲了敲她的房门,站在门口道:“小姐,周先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