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B程之后，修等人因为选择的路太过崎岖，一路上都没遇到什么人。

入夜后，他们终于迎来了第一场危机。

一只S级的凶兽找上门来。该凶兽的身形接近一只成年的象，几次交锋后发现它不仅咬合力惊人，而且浑身长满含有毒液的脓包，一旦当你试图用枪或者匕首划开它的皮肤，就会被它飞溅出来的毒液瞬间腐蚀掉身体组织。它的移动速度也很快，一旦被近身就很难拉开距离，想要远距离开枪击杀并不现实。

在亲眼看到遂卞被它喷溅的组织液腐蚀掉一只手后，邓巴就坚定不移的相信自己真的处于一场野外战斗当中。

这也是脑后的芯片在起作用，长时间处于虚空战场的人会逐渐相信自己所处的环境就是现实世界。

现在，修和邓巴正屏住呼吸躲在一个被积雪覆盖的山洞后。而那只凶兽似乎已经锁定了修一行人，在洞穴外围来回踱步。它的每一个脚步都震得山洞内部的岩石“啪嗒啪嗒”掉落。

山洞内两人紧急盘算着现有的物资，算上已经被淘汰的遂卞留下的东西，他们现在一共拥有两把手|枪、三把匕首、两根登山绳和纱布若干。

“这种类型的凶兽的身形其实算是常见的，棘手的是它身上的毒液，让人难以靠近。”

修正在思考应对它的办法。他开始闭眼回忆一路上走过的地形，以及遇到凶兽的时间。

离洞穴大概500米处有一处悬崖，既然人无法接近它，那就让他自寻死路吧。

“邓巴，你的枪法怎么样？”修问。

邓巴的父亲在军部供职，枪械之类的东西他从小就接触。邓巴不明白修此时问这个干什么，之前不是已经实验过开枪行不通了吗，遂卞还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但是出于对修的信任，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还可以，移动靶十次有八次能中红心。”

“不错。训练过？”修随口一问。

“对。”邓巴下意识点头，说完察觉到自己似乎说漏了什么。

修迅速将剩余的白色纱布缠满全身。作战服是黑色的，关键部位镶嵌有荧光条纹，这简直是为活靶子量身定制。

“你准备干什么？”邓巴警觉的问修。

“等会我负责把它引到东方向500米处的悬崖边，这个蠢东西最好能给我自己跳下去。如果他不上钩，你再开枪。记住，要对准眼睛。”修将其中一把枪塞到邓巴手里，“子弹就三发，给我打准点，省着点用。”

“不可能的，它的移动速度那么快，你怎么引开他！”邓巴第一反应就是阻止他，“你的身体不好，要去也应该我去！”

“我与组队本来就是为了保护你的，不然回去我怎么和父亲交代！”邓巴情急之中说了实话。

听到保护二字，修不悦地皱眉。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们是朋友。”邓巴结巴着措辞。

“好了，闭嘴，我明白的意思。这里是虚空战场，没有人身体不好。”修用缠满纱布的手拍了拍邓巴的肩膀。

“只有意志力，意志力强的人就能活到最后。”

*

坦白说，修喜欢在虚空战场的感觉。只有在这里，修才可以告别该死的头痛，不用时刻害怕脏器进一步衰竭限制他的行动。

不会力竭，不会呼吸困难，口鼻也不会总是莫名其妙的渗血。

这种不受形骸所累的感觉实在美妙，如果他能和邓巴一样把这里误认为是现实，幸福感还会再上升不少。

两人静|坐在洞穴中等待黑夜完全到来。但因为是雪夜，即使修等到了最黑的时候，积雪反射的白光并不会让人完全失去视力。

修贴着地面聆听凶兽的脚步，这是一只相当有耐心的怪物，脚步至始至终一直紧紧贴在洞穴边缘徘徊。修将登山绳索捆在腰间，一边压低嗓音对邓巴说：“寻找时间，我说开枪，立即执行。”

“可是……”

“没有可是！”

“好。”邓巴握枪的手在颤抖，他还从未在实战中真正检验过自己的枪术。

声音稍弱，做好伪装的修借着掩体偷偷溜出洞穴。等到与邓巴拉开一段距离之后，就俯身以最快的速度向悬崖的方向疾驰而去。

直到修、凶兽、邓巴所在的洞穴正好形成了一个三角关系。

“放！”修大声说。

“嘭——”邓巴扣动扳机。

两个声音先后传来，凶兽迟疑了一下，最终冲着后来的、更加响亮的枪声奔去。

“蠢货，朝这看！”修朝空中开了一枪。

“嗷——”凶兽被一拉一回的戏弄激怒了，它发出了低沉的吼声，用自己的头狠狠的撞击作为掩体的山洞，一时间洞内岩石晃荡，作梁的石柱竟然也被它撞得一分二，邓巴只能险险匍匐在岩壁和地面的三角区域，显然支撑不了多久了！

“嘭！”修只能又开一枪。

B级以上的凶兽就已经具有召唤能力，刚刚凶兽的一声怒吼让丛林间又多出了十几双竖瞳的小怪。它们总体攻击力不高，但是还是给修移动时带来一些麻烦。

一只隐藏在林叶中的狂蜂划破了修的脸。

愤怒的凶兽移动的速度更快了，才不过几秒的功夫，它又冲着修的方向怒吼而来。

好在凶兽的体型足够笨拙，在改变行进方向上有一定难度。修借助掩体按照“S”型俯身前行，也不至于让它完全近身。

在凶兽持续追赶修的时候，邓巴已经从洞穴中出来，悄然跟在身后。他们在缺乏高威力武器的情况下，试图仅凭两人之力干掉一只S级凶兽。

还有最后100米！修的回忆是对的，这里果然有一处峭壁。

凶兽的速度极快，一旦没有了遮挡物，修便不能再利用地形与它兜圈子，这最后的500米，他只能急速前进。

虚空战场是基于真实的人物生成低纬空间里的镜像人物。在这里个人的各项能力设定均与现实中别无二致，因此理论上测试者不能做出违背个人生理极限的事情。

修可以凭借强大的精神力暗示自己不因受伤而疼痛，但这段高强度的奔命显然已经影响到了他现实的躯体。他脑后的贴片开始产生电流，瞬间爬满整个脑部，辐射出剧烈的疼痛。

【检测到考生10098号可能存在作弊行为，系统正在进一步核验。】

如果再这样下去，修可能会被强制退出。

最后10米！

凶兽已经完全追上了修。前脚的一只尖爪甚至刺入了修的后背，鲜血顿时浸润了衣服，渗出缠在外面的绷带。雪海之中这片红色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额……”被它一勾，修整个人就狠狠地摔倒在了地上。修双手撑住地面，颤抖着想要爬起来，却效果甚微。

“修！”就在不久前，邓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队友死在这怪物的摧残之下，现在同样的事情又再次上演。握枪的手在极寒的天气里渗出汗液，邓巴颤抖着双手拿起手|枪，瞄准。

“放轻松，这只是个测试。”修临走前曾这么对邓巴说。

什么意思，只是个测试？

“嗷——”这个周身脓疮地凶兽已经提前发出胜利地吼叫，它兴奋地扭头开始庆祝得到今天的晚餐。

凶兽举起硕大的爪子向修扑来，黑色的阴影下一秒就能将他整个身体吞没。

不，事情还没有结束。修并没有因为一时颓势而放弃抵抗，相反后背的疼痛让他更加清醒。修清瘦的脸庞在月光和雪的映衬下一片惨淡，但那双棕绿色的眼眸却意外散出点点光亮。他右手单撑住地面，以掌为圆心散发出微弱的蓝色光芒。

【系统核对无误，该考生行为判定正常，不存在作弊行为，考试继续。】

*

“如果…我是如果，你没能成功的引开怪物，那该怎么办？”邓巴脑中不断回想二人在山洞中的对话。

修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不在乎地笑了笑：“虽然我觉得你的担心是多余的，如果真的出现那种情况，不要管我就好了。带上剩余的装备，向反方向，撒开腿跑，一口气冲上山顶。”

“等你到达山顶的那一刻，你的朋友就都会回来。”修盯着邓巴闪烁的眼睛，表情难得的严肃。

“不！不可以！我不可以再看见别人在我面前死去！”邓巴苦闷地双手抱头。

*

此时邓巴双目肿胀充血，他的精神高度紧张，丝毫不敢眨眼，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可以射杀凶兽的时机。

就是现在！邓巴抓准了凶兽偏头的时机，扣下了扳机。学校提供给学生的模拟枪械属于无附加属性的普通型手|枪。为了尽可能的提高命中率枪摆只能放弃轻便特性，因此武器自带的粘重性更加依赖持枪人精湛的射击水平。

在同龄人当中，邓巴的射击水平已经是一流的，而且他本人也痴迷于此，将更多的异能点都点在了枪械精通上。他理应相信自己可以有拯救队友的能力。

但是真正扣住扳机的那一刻，邓巴还是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金色的子弹从潜伏的密林中破空而出，直接命中凶兽眼睛，它发出了惨烈的悲鸣。修知道是邓巴开了枪，默默敛去了手上的蓝光。

子弹擦过凶兽眼裂，溅出了些许绿色的汁液，修及时抬起手肘护住自己的脸。失去一只眼睛的凶兽对于距离的判断产生了误差，一脚落空。修迅速滚出凶兽的攻击范围。

不料，利爪的阴影接连席卷而来，眼部的痛苦让凶兽失去理智，它愤怒地冲这地面不断践踏，但都被修一一躲过。

嗯？奇怪，肉垫怎么没有踩泥的实感？

“傻了吧，爷在这呢？”在凶兽落脚的时间，修抛出了系在腰间的登山绳，借助绳子的拉力成功逃出了凶兽的爪下。

“嗷——”怪物被戏耍，发出了不甘心的嘶吼。

修回头看了一眼悬崖，他只需要再成功躲开一次，就能够引这只丑东西摔下山崖了。

修强悍的精神力一直让他知道自己并非处于真实的对战环境中，所以即便在这个环境中受再重的伤，系统都无法判定修退出。唯一给他带来困扰的只有脑中的痛楚，像无数根被烧得滚烫的银针|刺入脑中。修狼狈地从地上爬起，他闭上眼睛任由风刀割破脸颊、训练服。

他深吸一口气，向身后的悬崖纵身一跃。

凶兽果然也毫不犹豫随之一扑。

得手了。

邓巴心中惊魂未定，他持枪的手缓缓放下，却仍止不住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