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宋晓回家的路崎岖漫长,他只得一步一步跨过。
艳阳高照,刺眼的阳光穿过一叠叠云层,浅浅给宋晓的轮廓勾了一层光边。
朦胧的光,隐隐蒙住了宋晓的眼,胡乱走着,慢慢抵达山顶,隐隐约约有个人影。
定睛一看。是父亲。
和宋晓的光边不同,父亲背着光,黑色的阴影全然笼罩着宋德,看起来有几分肃立。
父亲的威严似乎与生俱来,他不悦地看向宋晓:“你跟那个见面了?如何?”
宋晓对于父权的威压似乎总是喘不过气,他避开父亲的眼睛:“我想潜入皇宫内部当他的徒弟,然后从内瓦解统治。”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父亲眼神犀利,直勾勾盯着宋晓。
“我想……给家族一个正名。”
宋德一把扯过宋晓衣角,将他抵在树上,死死盯着宋晓:“我们还有家族吗?”
我们还有家族吗?我们还有家吗?
于先皇短短几言,一折轻飘飘的圣旨,几位衣着华贵的人一指,温家的所有,顷刻飘散。
什么雍容华贵,什么家族名誉,如尘,如风,顷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就没来过。
可是宋晓明明记得小时候如春光乍泄般美好的童年,但他也绝记得血液洒满他爱去的每一个地方。
“让我去吧。”
松开宋晓,父亲沉默了。
“别忘了你的命。”父亲最终离开了,默许了宋晓。
自黯黯神色,一人直坐在山顶。
山此刻早已荒废,是一座无人烟的山。
但之前是一座宝山,宋晓的爷爷温故城曾带过宋晓来过这。
当时宋晓还小,只知道皇宫里有个比他大点的哥哥体弱多病,需要爷爷帮忙治病。
“温晓暝,你看,这是冬虫夏草。”爷爷慈爱地望向宋晓,教他认草药。
“爷爷,我记住了。”笑意盈盈,宋晓止不住笑。
宋晓很乖,跟着爷爷到处东奔西跑,好不快活。
父亲庄重,却总会小声提醒宋晓多添衣,母亲则是温柔地帮宋晓套上外套。
很美好的童年。
宋晓望向那莫名耀眼的太阳,宋晓止不住骂了一句:“真是个破阳光,生的那般耀眼。”就像宋晓璀璨泛着光的童年一样。
宋晓想爷爷了,想曾经嘴硬的父亲还有耐心的的母亲了……好多好多人,但是宋晓什么也没有了。
唯一陪着他的是暴戾的父亲了。
不一样了,什么都不一样了。
所以宋晓该是恨柳烟停的,但那也应当是先皇。
暴戾的先皇最终寿终正寝,自然死亡。
小小的柳烟停站上帝位。
或许把对先皇的恨夹杂在柳烟停身上并不合理,但是不为了恨,宋晓从何追寻活着的意义?
宋晓望着日渐渐西沉,却只能落在日里不断翻转,却永远找不到答案。
索性不想了,宋晓回过房内,吃着粗茶淡饭,品味着苦涩的翻流婉转。
踌躇着,作为温晓暝的命。
晓暝,效命,晓命,宋晓也不得不又将自己和家族连接在一起。
难堪笑笑,默默将苦闷和糙米一起吞下肚。
他没得办法,恨和糙米都是支撑他活下去的支柱。
他只得一口一口吞下一切。
静静告诫自己:现在,还不能死。
以及:杀了柳烟停。
2025.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