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带着几分沉闷,细碎的刘海露出一双褐色瞳孔,莫杳仔细一看,认出来他那双好看的眼睛,
“段齐晞是你吗?”她瞬间惊喜不已,刚动荡不安悬着的心松懈不少。
“是我,快跑!”
她祈祷神明降临时,段齐晞就这样出现了。
他在昏暗的夜里虽然穿着一身黑,但在莫杳眼里仿佛一束光,驱散了黑暗,是神明降临到了她的世界。
他们就这样重逢了。
莫杳放下悬着的心,握紧段齐晞的手,感受到来自他手心里的温度。
他跑步的速度很快,她奋力地跟上他的脚步。
深秋的夜风卷着零碎银杏,掠过少年飞扬的衣角,他们穿梭经过的落叶之处,扬起一大片金色漩涡飞舞,空气中夹杂着段齐晞身上清冽的薄荷味,这份熟悉让她觉得安心信任跟着他逃跑。
他们绕到一条狭窄的胡同巷子里停下,两人靠在墙上气喘吁吁。
段齐晞摘下口罩,露出少年感十足的脸庞,低下身子问莫杳:“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莫杳一边喘气一边摇摇头,发现他还牵着她的手,她定住看了一会儿,段齐晞的手是真的好看,修长白皙,而又骨节分明。
抬头对上他近在咫尺的眼睛,俩人同时反应过来,条件反射般的松开了彼此的手,神色慌张地闪躲着。
“你怎么在这里?”
“对不起......”
他们同时说话叠在一起,段齐晞听见她声音有点哽咽发颤,叹了一口气,把自己帽子取下来,扣在莫杳头上,帮她压低帽檐挡住眼睛,而莫杳的视角只能看到他上下滚动的喉结。
头上方传来他磁性宛如低音炮的声音:“想哭就哭出来吧,我不看你。”
莫杳的眼泪一下子倾泻而出,她死死咬住下唇,将呜咽锁在喉间,手脚霎时间发软蹲坐到水泥地上。
段齐晞一直安静站在旁边,让她缓下情绪,什么也没问。
她一边抽泣,一边断断续续交代了事情缘由:“我爸......他不让我复读,和他大吵了一架,我就离家出走来帝都打工......做了......做了一个多月服务员,刚刚那个大叔,是同宿舍的同事,他想偷看我洗澡,还......跟踪我到这!他那年纪都可以当我爸爸了!还叫我杳杳!为老不尊恶心死了!”
他蹲下身,抽出随身带的纸巾递给她,柔声问起,“你来帝都一个多月了,为什么不找我?”
莫杳抬头眼眶红红地望向他,一时语塞,“我......当初说好顶峰相见,可我现在什么也不是啊!”
“我现在不也什么都不是,我们不是朋友吗?”他把纸巾递给他。
“我不是那个意思......”莫杳小声嘟喃着低下头。
“你一个女孩子哪来那么胆大的?如果不是我刚好结束练习路过,听着很像你的声音,你......唉算了,以后多加小心知道没?”
他明明说着教训她的话,却还是那么温柔动听。
“我已经很小心了,但防不住能怎么办?我就不明白了,我一副丢到大街上就认不出来的长相,他图我什么?我看起来很蠢吗?”
段齐晞忽然倾身逼近她的脸,汗水沾湿的细碎刘海垂下来遮住了他的眉毛,睁大瞳孔细细地扫描一遍莫杳的脸。
眼前她的眼妆已经被泪水晕开,一副狼狈的样子。
虽然莫杳不是第一眼美女,但是她天生冷白皮,放到人群中确实能认得出来,而且仔细看,她的五官还是很耐看的,一双具有辨识度的单眼皮丹凤眼,看起来非常的厌世和叛逆。
但她笑起来的样子,确实是属于温柔可爱的类型,感觉和没表情时是两个人。
看来,只是她对自己外貌认识不清,不够自信。
他非常认真的语气:“嗯——你笑起来的样子是挺好骗的感觉。”
莫杳假装生气瞪了他一眼,别过脸,泪意又再次涌了上来。
“你跟我学个表情,以后凶神恶煞高冷一点,千万不要对着男生笑。”他做了一个好像别人欠他几百万的扑克脸表情。
“我平时的表情就是这样啊,我单眼皮还不够凶吗?”
“那你眼神再犀利点。”
段齐晞翻了一个白眼的鬼脸表情逗笑了莫杳,哈哈大笑得眼泪都收了回去,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他,原来表面看似高冷的他还有这一面。
“心情恢复点没?跟我走吧。”
“跟你走?去哪?”莫杳拍拍裙子上的泥土,站起身。
段齐晞双手插进裤兜里,慢悠悠走了几步,好像在等她,“我们公司宿舍。”
她犹豫了几秒,脑海里闪过那个恶心大叔的脸,不可能再回那个宿舍了,她也确实没地可去了。
“段齐晞,谢谢你。”
他回过头看她:“你救过我一次,我救你一次,我们打平啦,而且帮你就等同帮束伽,举手之劳,所以走吧。”
胡同里的昏黄路灯照耀下,将两人的影子拉长,莫杳踩着段齐晞的影子,一步步跟随着他的方向,他挺拔的后背给人满满的安全感。
段齐晞的宿舍就在公司附近,是个公寓式小区,走到门口时,莫杳才想起来一件事。
“刚才忘记问你有几个室友了,我一个女孩子来男生宿舍有点冒昧了,还是......”
他嘴角微微上扬,掏出钥匙开了门,把莫杳推进去,她吓得捂住眼睛,对着空气鞠了一个躬:“不好意思打扰了!”
“我室友上周走了,收留你几天是没问题的。”他边说边坐到沙发上。
“走......走了?哪种走?”莫杳get到的点总是奇奇怪怪。
“被家人劝回去继承家业了。”
莫杳恍然大悟点点头,环顾了下宿舍环境,男生宿舍能有这样干净整齐,实属难得,刚好瞄到桌子上有一个蛋糕。
“今天谁生日吗?”她看到蛋糕眼睛瞬间亮了。
“我啊,我爸妈给我订的。”切好一块蛋糕放在碟子上递给她。
墙上的时钟已经过了12点,他生日已经过了,莫杳愧疚感顿时涌上来。
“你爸妈刚刚,应该在等着和你视频电话过生日吧......”
“没关系,加州比中国慢18个小时。”
莫杳开心起来:“真的吗?那你生日还没过?”
“对,中国时间我已经20岁了,加州时间我还19岁呢。”
“你许愿了吗?没许愿你就把蛋糕给切了啊?”她嘴里还咀嚼着他切好的蛋糕。
他将蜡烛插上点燃,“好好好,现在就许,上回你把生日愿望送给了我,这回我也送你?”
莫杳怯生生的眼神盯着他,“这样不好吧......”
段齐晞眼带笑意,看着渐渐燃烧越来越短的蜡烛。
她在蜡烛快燃尽之前反应过来,开心地双手合十准备许愿:“那好!我只有一个愿望,就是——暴富!”
“你愿望也太庸俗了吧!暴富谁都想。”
“何以解忧唯有暴富!那我愿意做个俗人哈哈哈!”她一口气吹熄了蜡烛。
等莫杳吃完蛋糕后,段齐晞找了他自己一条白T恤和新毛巾给她,“你去洗漱吧,我先出去给爸妈打个电话。”
段齐晞害怕她之前洗澡被偷窥的事留下阴影,便出了宿舍,在楼梯上上下下跑了几趟,做了一百个俯卧撑,当锻炼身体了。
莫杳洗完澡,穿上了段齐晞的白T恤,直接盖到了膝盖处,可从浴室出来时他还没回来。
她坐在沙发上用毛巾擦拭头发,感觉坐到了一个东西,拿起来发现是一本复古相册,上面写着“To Timmy”,应该是段齐晞家人寄给他的礼物吧,好奇心驱使下她打开翻看起来。
相册精心的按照段齐晞年纪顺序,从1岁到19岁的照片都在里面,满满的成长痕迹,小时候的段齐晞就已经非常的贵公子气息,骑马照、打高尔夫球照、冲浪照、滑雪照、打篮球照......
每一张照片都能深深感受到,他爸爸妈妈很爱他,他是在一个有爱的家庭长大的人。
翻到16岁那一页时,有一张是他和一个女生合照映入眼帘。
那个女生长得像洋娃娃一样精致漂亮,大而有神的杏仁眼,卷翘浓密的睫毛,她和段齐晞嘴巴笑起来的弧度是一模一样的,给人特别舒服的气质,女生挽住他的手臂,两个人看起来很亲密的样子。
难道是他的妹妹?姐姐?亲戚?
莫杳盯着这张照片看了很久很认真,段齐晞刚好推门回来了,她都没有发现。
“你在看什么那么认真?”他坐到了莫杳身旁。
她被他吓了一跳,像个被抓到犯错的小孩,赶紧合上相册,尴尬到语无伦次:“对不起,我......我不小心看到的......”
“没事啊,你看呗,这是我爸妈寄的礼物。”他边说边翻到了莫杳刚刚看的那一页。
“那——她是谁啊?”莫杳好奇地指着相册上和他合照的女生。
他盯着那张照片好一会儿,眼神有点闪躲:“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我妈妈好朋友的女儿。”
那就是青梅竹马和家族世交。
莫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再问下去。心里隐隐约约感觉到,这个女孩子就是之前网友评论说的,那个和段齐晞定了娃娃亲的人。
她都觉得他们看起来非常的般配。
夜深了,段齐晞进房间把被子枕头拿出来,扔到客厅的沙发上,莫杳见状乖乖地把沙发上的被子枕头摆放好。
“你进我房间睡,我睡沙发。”
莫杳瞄到他房间里明明是一张上下铺床,那他为什么要睡沙发?那也应该是自己睡沙发才对。
她带着好奇心走进他房间看,他可能也是刚来不久,没什么摆设和行李。
“你睡上铺吧,那是我的床,下铺没被套了,”段齐晞走到门口提醒她,“你睡觉记得把门反锁。”
“好,我知道了,我一定不会把你房间弄乱的。”
段齐晞点点头便去洗漱了。
莫杳爬上上铺,闭上眼,能嗅到被子上有段齐晞身上的淡淡香味,隐约中听到客厅里他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这一夜,太神奇了,他们竟然在这样的意外下重逢了。
莫杳根本睡不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房门也忘了关上。
“我吵到你了吗?怎么还没睡?”段齐晞听到房间里的动静问她。
“啊?没有没有,我失眠很多年了,要很久才能入睡。”
“不要想太多就能睡着了,比如,不要在睡前想暴富的事。”
莫杳知道他在打趣她,刚刚许的那个庸俗的愿望,笑了出来:“你都知道暴富这事谁都想,我想想又没错。”
“那我问你,你为什么现在想暴富?”
“因为暴富了就有钱,有钱就可以复读,上大学,我就真正自由了。”她很认真地思考回答这个问题。
“钱,为什么没向你妈妈要?她知道你放弃复读的事吗?”
之前段齐晞从没有深入了解过莫杳,这是第一次对她的事感到好奇而提问。
她转身趴在床上,看着客厅沙发上躺着的段齐晞:“你记得,我上次有和你提过的,束伽和我是同一个妈妈,但不同爸爸的事吗?”
“嗯,记得。”
每晚夜里,莫杳总是很会想很多,以前都是在心里自问自答,这一晚身边多了一个人,莫名其妙地打开了自己的心扉,向他娓娓道来自己的秘密......
段齐晞听到一半便坐起身来,认真望去莫杳的方向。
“是不是,听不太不懂?觉得我这人有点拧巴?”
他思索了几秒,摇摇头,没有说话。
“虽然束伽的爸爸还是有点小钱,但我妈也只是个全职太太,那也不是她的钱,而且她已经组建了新的家庭,所以束伽的家庭过得好是他们的事,我过得不好是我的事,而且我也成年了,该为自己人生负责任了。”
“理解,我也是离开家后,没有向家里拿过钱,也是一边当练习生,一边兼职打工,因为不想再靠他们,”他停顿了片刻,又补充道,“你会暴富的,都会好起来的,所以别再想太多了,快睡吧。”
段齐晞走过来想帮她把房门关上。
“段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