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里没有停车位,巷子里的路狭窄不宜停车,只有走到巷口或者主路才可以。符灿一直落在郁薄衍后面,看到他坐进车后座,符灿想也不想坐去前面。
“去别墅。”
“好的,先生。”
车子启动,车里没有人说话也没有音乐,司机严肃着一张脸,和郁薄衍如出一辙的没什么表情。到别墅后郁薄衍没有下车,放下符灿后车子直接开走了。
别墅门前站着两个人,一个管家,姓冯,看上去三十来岁。一个助理,姓郑,看着和管家年龄差不多。
两人都是一副严肃做派,不苟言笑。
符灿望着面前高耸的豪华别墅,仿佛有什么重重压在心头。沉默片刻,他走了进去。
冯管家领着符灿走在前头,“符先生,医生已经在室内等候,我现在带您过去处理伤口。”
符灿:“不用。”
冯管家:“伤口处理不好容易引起一些并发症,请您一定要慎重对待,而且置之不理,先生也一定会责怪我们照顾不周的。”
符灿绷着那张挂彩的脸,让他看上去有些凶,过于出色的五官和尚显单薄的属于少年人的身体又极易引起人的怜惜。冯管家跟着符灿停下脚步,没有催促,静立在一旁。
符灿的唇又绷紧了一点。他不是个喜欢被管着的人,以前他爸他妈忙于工作,少有时间管他,偶尔抽出时间他也会觉得不耐烦,说东偏要往西,和所有想要挑战父母权威的叛逆孩子没什么区别。
爸妈去世后,符灿拒绝了在外省的舅舅的收留,他已经过了十八岁,可以独自生活,跌跌撞撞的时候,他会想到他爸妈教训他又关心他的样子,也想过还能有人管管他就好了,但这个人不是郁薄衍,也不是其他任何人,他只是想他爸妈了。
“走吧。”符灿最终还是说道,他的形象事关郁薄衍,既然答应了合作,不喜欢他也会做。
让医生处理好伤口,出来的时候他又被带到餐厅,桌上摆着一碗东西,诱人的香气扑过来,符灿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冯管家拉开了椅子,“符先生,这是鹧鸪胸肉剁成蓉,配上燕窝熬制的粥,您请尝尝。”
符灿将近一天没吃过东西,饿过头的时候已经不知道饿,现在突然有了想吃的冲动。他走过去坐下,冯管家退到一边看着他。
符灿想说不用管他,该做什么做什么,想想又算了,这又不是他家,也不是他的管家。
一晚粥吃完,冯管家为他简单介绍了下别墅的布局,再之后他们进了主卧。
冯管家:“这是您今后要住的房间。”
符灿:“这是主卧。”
冯哥家:“是的,这是主卧。”
符灿的某根弦又绷了起来,“郁薄衍住哪里?”
冯管家:“先生很少回来住,有时候会睡在书房,您现在是否需要休息?”
“不需要。”
“好的,衣帽间有为您准备的衣服,抱歉,因为之前不知道您身体的具体数据,所以衣服是直接叫人送过来码数合适的成品,之后我会联系人过来为您量身,再为您准备更为合适的定制款。”
“我的衣服?”
“当然是您的。”
“您是否需要进去看看?”
符灿点了头,进到衣帽间看到了一排排一列列的衣服裤子,还有鞋子、帽子、太阳镜、腕表和其他一些配饰。
这些东西适用各种场合的都有,大部分是适合他的尺寸,另外小部分属于郁薄衍,一眼过去的冷淡风格。
没多少生活痕迹,像个收藏室。
从郁薄衍去找他,到他答应跟他然后来到别墅,短时间内根本不足以准备这些。
郁薄衍什么时候有的心思?
冯管家见他随意看了圈便板着脸站立不动,问道:“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如果有我会叫人撤走,当然,您也可以随意添置您喜欢的物品。”
符灿:“没有,出去了。”
冯管家:“好的,郑助理正在会客室等您,先生交待的事有一部分由他负责。”
于是,符灿又去到会客室见郑助理。
“符先生您好,我是郁总的助理之一,之后也会负责您的一些相关事宜,您有什么事都可以联系我,这是我的名片。”
符灿看了眼,接过来。
郑助理:“您的行李晚些时间我会叫人打包送过来,当然,关系到隐私问题,您介意的话可以一起过去。”
符灿拒绝了,他以前就是个不干事的大少爷,习惯了有人帮他收拾,也没什么不能拿出来见人的东西。
郑助理并不感到意外,“这样的话我需要您提供一下钥匙和房东的联系方式。”
符灿跟着郁薄衍出门的时候,只带了钥匙和手机,脚上穿的是拖鞋,和这里所有人以及别墅本身的冷淡严谨风相比,他看上去像个傻逼。
符灿把钥匙拿出来,当场加上郑助理的联系方式将房东的号码发给他,顺便把详细到门牌号的地址一起发过去。
“我需要做什么?”特意叫个助理过来跟他,除了帮他做事,就是确认合作内容,他不想听废话,只想明确知道这点。
郑助理明白了,直接进入主题,“今天是您和郁总交往的第一天。”
符灿听了第一句就开始拧眉。
郑助理:“在暑假期间,郁总希望您能每天回来住,暑假之后再另行安排,除此之外,一些必要出席的场合郁总希望您能陪同。”
符灿:“。”
郑助理:“。”
符灿:“没了?”
郑助理:“对,目前是这样,关于您需要的符氏、单氏、辛成集团的相关资料,整理过后我会带过来给您,您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都可以随时联系我,任何。”
郑助理离开后,没多久又到了晚餐时间,郁薄衍没有回来,坐在餐厅用餐的只有符灿一人。
菜品的丰富程度和名贵程度哪怕符家破产前也少有,吃穿住都是最好的,却没要他做什么,符灿一瞬间涌出一股局促和不自在来。
金丝雀也是这么养的。
符灿捏紧了筷子,随后又慢慢放松下来。郁薄衍不像,这些东西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
不管怎样,占便宜的人是他。
大不了以后做什么他都配合,只要不涉及底线。
“有不合您胃口的吗?”在一旁的冯管家忽然问道。
“没有。”符灿不挑食,他们家以前也没这么讲究,比起郁家,符家只能算暴发户。
“太多了。”符灿又说,餐桌上摆着的大大小小的餐盘,分量不算多,加起来就不是他现在能吃下的。
冯管家解释:“这是按照您这个年纪的男生正常饭量准备的晚餐,您长时间食欲缩减,导致饭量减小,但这并不能满足身体所需的所有机能,您过于消瘦了,所以您的用餐配比我们都会遵循营养师的建议。”
冯管家:“不用强迫自己一定吃完,可以酌情增加食量。”
符灿瞥了眼自己的胳膊,是瘦了,太瘦会变丑,郁薄衍口中的“合适”跟他的长相脱不了干系,想到这里他本要放下筷子的手又默默扒了几口。
符灿上楼后,冯管家把别墅需要做的事情吩咐好,回到房间开始写工作日志,15分钟后,点击发送,收件人@郁先生。
比起老小区的烟火和吵闹,这里清幽静美,大床柔软舒适,床单枕头都是新换的,但这并没能让符灿更快入睡。
他皮实惯了,以前也跟着爷爷奶奶在乡下老家待过,对物质和环境要求没那么高,吵一点挺好的,光烦那些声音就够头疼了,没力气想别的。
符氏、单氏和辛成集团长期处于竞争关系中,尤其是符氏和单氏,你争我夺,追溯起来时间长久,辛成反而大多数时候是隐身的那一个,锋芒渐露是在近半年,符氏破产最大的受益者也是辛成。
符灿能够接受符氏经营不善破产,但不能接受有人玩阴的,还连累他爸妈赔上一条命。
高考结束那天,从考场出来他接到电话,他爸出车祸了,正在急救,他妈钟雅云被刺激病发进了医院。
钟雅云的身体不太好,一是心脏问题,二是血压问题,因为这两样她手头的工作原本已经放下很多,后来符氏频出问题又不得不捡起来。
只要控制好了,按时用药不会有太大影响,就是不能受刺激。
符氏项目出问题,资金链出问题,旗下多个产业被收购,产权变更,到最后进入破产清算钟雅云都还顶得住,压垮她的是他爸的车祸。
他爸抢救了两天两夜没能脱离生命危险,医生说醒过来就有希望,他爸后来醒了,抓着他的手很用力,眼睛瞪大,盯着他,仿佛是最后一眼,艰难张开的嘴没能说出一个字,手上抓着他的力道却突然泄了。
是回光返照,医生冲进来的时候他爸已经走了。
符灿瞒着钟雅云为他爸办了葬礼,钟雅云需要保持心情舒缓,然而一个星期后,钟雅云意外从电视新闻上得知他爸去世的消息,二次受刺激抢救无效死亡。
他爸车祸是意外,他妈受刺激是意外,符氏走到破产的地步是一系列问题堆积所致,一切看上去都合乎常理说得过去,符灿心底却有股强烈的直觉。
直觉是直觉,没法验证的东西只能叫胡思乱想。这让他感到急躁和不安,但也把他从溺死的窒息中拉了出来,极端的时候他不是没想过去死。
他给自己找了份工作,他不能就那么烂下去,骚扰他的混混,找上门的解元畅,那些扬言要包养他玩弄他的人一个个挑动他的神经,他向来不服管教,喜欢和人对着干,那些人要他顺从,要他放低姿态,他偏不如人所愿。
他不怕事,也没怂过谁,能揍就揍,能骂就骂,他依旧会恶心烦躁,但至少没再想过去死。
他想顺着直觉和怀疑去做些事,如果一切都清清白白,他认,就当他们家命不好。如果是有人从中捣鬼……想到这里,符灿满是躁郁和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