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于许玉安这种考生来说更是一转眼就过去了。
他一早上醒来,看着爹娘为自己准备的衣服直接倒吸一口凉气。
这知道的是去参加考试,不知道的还以为已经考上了状元呢。
当真是招摇过市到了极点。
他抿嘴看向许母柳氏,试图用眼神制止这一切,
“娘……”
柳氏手里摸了摸衣服的面料,满意的赏了裁缝铺的人几两银子,转身就要将衣服往许玉安身上套,
“哎?!娘,娘——!”
许玉安平日里走两步就要歇息的身子此时灵活的就像那峨眉山的猴子,两手往背后一甩就是躲,
“哎呀,你这皮猴儿,为娘的给你穿件衣服你躲什么呀?”
柳氏被许玉安的灵活身影晃的眼睛都是花的,生怕耽误了考试的时辰,急的伸手给了他两下,
“每次考试前都要来这么两下,怎么,还以为自己是小孩啊?快过来!”
许玉安自认要脸,这衣服是绝对穿不出去的,他对着柳氏郑重的一鞠躬,转头就冲着外面嚎了一嗓子:
“刘本——!”
“在呢!”
刘本背后背着一小袋东西猛的扒开窗子,两人就这么在柳氏震惊的目光下接应着跳窗逃跑了。
跑到安全处,许玉安冲着刘本竖了个大拇指,
“干的漂亮,回去给你加工资。”
他要是真被逼着穿了那一身衣服,这考试也不用考了,不然真是此生无脸再见人。
刘本欲哭无泪,许玉安加工资的承诺在此时对于一个打工人没有一点吸引力,
“公子是说笑吧,这衣裳是夫人提前三个月就在京城最好的裁缝店定做的,回去只要夫人不扒了我的皮就算好了。”
许玉安对刘本表示同情,安慰的拍了拍刘本的肩膀,
“怎么不算舍命陪君子呢?节哀,至少我会永远记得你的。”
说罢就拿过刘本背后的包裹里面的一点吃食往考场走去。
……
考场外又是人满为患的场景,队伍都排的没边了。
许玉安走过去的时候在原地蹦了两下为自己打气,原身虽然已经熟悉考试流程,但许玉安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考试,心下不免有些紧张兴奋。
这两个月他几乎把所有关于考试的书都看了一遍,睡觉的时间几乎被压在了最低限度。秉持着人没事就行的原则,把许父许母感动的够呛,没事就趴在他的窗前抹眼泪,直呼他们老许家这么多年终于出了个爱读书的苗子。
了解完这些读物之后,许玉安发现这个世界的科考书和他原本认知的出入很大。
不仅书籍的数量很少,且大多都是些所谓文官和大儒写出的类似话本子一样的东西,内容也很老套,不仅没有什么理解上的问题,反而有种看到开头就知道结尾的感觉。
其中有些更是追求平民化通俗化,故意将书写的类似儿童读物一样,只求在简单的文章里蕴含一些大道理,有助于更好的传播。
加上许玉安天生记忆力就比旁人好一点,就这些,在两个月读完不在话下。
队伍陆陆续续的开始往前走,许玉安看到自己的时间还长,就拿着自己的早饭安静的在后面等着检查。
后背突然被人碰了一下,
“哎,这位兄台,吃的什么啊这么香。”
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青年探头探脑的看着许玉安手上的肉饼,一副望眼欲穿的样子,又怕许玉安觉得自己没见识,是个穷酸书生,硬生生将眼光从那肉饼上移开。
许玉安没发觉对方百转千回的心思,后知后觉的将肉饼掰了一小半给他,
“一起?”
青年似乎是没想到许玉安这么好说话,接过肉饼的时候还有点受宠若惊,反应过来后两三口就将肉饼吃了,随即兴冲冲的搂住许玉安的肩膀,
“兄弟,你人真不错!我叫吴南初,请问兄台尊姓大名啊。”
“许玉安。”
看着前面队伍还长,吴南初就顺势和许玉安聊了起来,
“许公子是京城人士吧?”
许玉安看了看自己的衣着,自觉并没有什么扎眼的地方,
“这你也能看出来?”
吴南初得意一笑,
“小生我呢,虽然只是个穷酸书生,但我脑子可聪明着呢。今日考试众人多是早早起来排队,连饭也不敢吃一口水也不敢喝一口,就怕初入京城出了什么问题。
许公子不仅来的晚,而且神情自若,若不是才高八斗能中榜首,就是高枕无忧家境殷实,我说的对也不对?”
许玉安挑眉,笑着问他:
“你也说了有两种可能,怎么我就不能是学那富五车之辈?”
吴南初挺胸,动作夸张的指着自己——“自然是因为我才是那才高八斗的人……”
“哈哈哈……”
两人相视而笑。
看考场的时候只准看看外部方向,等到现在真正进到里面了,考试的环境比许玉安想象的还要恶劣一些,每个隔间只能勉强容许一个人坐进去,三方都有白墙围绕,一侧半开着,方便有人时时巡视。
许玉安看着自己桌面上的考题,开始考试之后稍加思索就提笔开写。
考试的时间是两天,但两天只是最终期限,在此之前考生只要答完题目随时可以离开。
题目比许玉安想象的少很多,他看了看几道题的难度,没准备呆太久。
“大人,已经有人交卷了。”
几位考官坐在专门的房内陪着莫长安一起等着考生考试,乍一听门外小厮传来的消息,几个年纪大了原本快要熬不住的老人一下子就清醒了。
“这考试才不过过了三个时辰而已,交卷的是谁?快把那卷子拿来看看。”
小厮毕恭毕敬的回答,
“交卷的考生一位名叫许玉安,另一位叫吴南初,答卷已经在送来的路上了。”
他们待着的地方离考点距离不远不近,约莫一刻钟的功夫也就到了。
几个考官大喜,
“竟然有两人?今年的考生可真是人才辈出啊……”
莫长安懒洋洋的坐在正位看着几个激动不已的老头,不咸不淡的在旁边说风凉话:
“不就是交卷交的快点,拼点手速而已,又怎的知道不是自甘堕落自己放弃的人。年纪大了也不知道稳重点……”
几个刚刚还激动的站起来的考官被这话说的又默默坐了回去,面对这个王爷他们一向是不敢怒也不敢言,几个人又回到了刚刚那种沉默的状态。
莫长安心底嫌弃他们这一副活死人的样子,自己两三步走到内室躲到冰盆旁边吃葡萄去了。
走到没人的地方,莫长安悄悄偏头嘀咕,
“许玉安,又是他……难道瞎猫碰上死耗子,本王随手抓了一个就是个厉害的?”
看到莫长安走了,几个刚刚还不说话的考官立马交头接耳的攀谈起来,
“王兄,今年的考题大多是您提笔,往年的考生遇到您那可是叫苦不迭啊,今年竟然能碰到两个交卷子这么快的人,我们可都想要大开眼界一把哈哈……”
“是啊,上次王兄出题别说提前交卷,就是到了最后赶也赶不走的考生也是有的,今年说不准真出了几个人才也未可知啊。”
“这吴南初没听说过,但这许玉安莫不是上次王爷提及的许家郎?这……”
话虽未尽,意思却明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心中各自也有几分疑虑。
王贞端端正正的坐在垫子上,年过半百的老者背脊却还如松柏一样笔直,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胡须,
“各位不用担心,上次莫小王爷与许公子见面时老朽也在,两人并没有说什么,王爷也只是一时兴起,看了两眼就命人退下了。”
这话一说,刚刚凝滞的气氛又重新活络起来,
“王老多虑了,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是啊,王爷的品行我们还是信得过的,哈哈……”
其余几人陆陆续续说了几句话,考生的考卷就已经送到了跟前,几人的注意力自然的落回了考卷之上。
“快快呈上来。”
今年的考题有四,每道题都是王贞精心设计而成,引用了不少名文典故,极考验考生的储备量和思考能力。
两张考卷被分别交到了两边的考官手上,皆认真看起来。
不过半个时辰便有人拿起一张试卷,
“此人才华横溢,有经世之才啊——今年榜首已定!”
他们都不是第一次改卷的生手,当然知道这平常的考生是什么水平,能看过一篇就得出这样的结论,足以见得此人的才华过人。
另外一边的几人起身,拿着另一张试卷,
“哈哈哈,刘兄这话说早了!榜首?不见得吧。我看到的这篇可非寻常心智能作,我看呐,兄台还是看看我这篇再说吧。”
说这就将一沓纸递过去。
被点名的考官瞪眼,“老夫观卷少说也有数十年,着篇文章确实当之无愧,你不信?好,我的也给你看看!”
双方皆是不服气,两边快速的交换了试卷,又安静的看起来。
又是半个时辰过后。
“这……”
“咳咳……”
两边互看一眼,几番抬头低头,最后还是王贞开口,
“这两份答卷各有千秋,但这考试毕竟不是他们二人的考试,没必要现在就分出胜负,还是等两天后再看吧,也许有更好的也说不定。”
“是啊,王老说的对,是我们钻牛角尖了。”
……
莫长安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几个贴身的侍从言语不忿,
“那些个老匹夫,在外头说王爷的坏话呢!真是群吃里扒外的东西,吃着皇家的饭碗嘴巴还不放干净点。”
莫长安看了眼说话的侍女,
“你又是什么东西,本王的事有你说话的份?”
那名侍女脸色唰的变白,两股战战的跪到地上,出声求饶:
“王爷赎罪,小的只是看不惯别人如此议论主子,一时嘴快了些,没有旁的意思啊……”
莫长安脸色不变,随口道了句“起来吧”,就由着那人继续侍候,也没有追究的意思。
心里想到许玉安被自己抓去私下见面的事情,
“今年的考试皇兄说不必掩盖姓名,这样毫不避讳,难道真不怕人与考官勾结,徇私舞弊?”
为他扇扇子的侍女看了眼王爷的脸色,适时回答:
“天子脚下,那些考生自然是不敢造次。再者说这些考官也都是朝廷的老人了,这旁人给的好处再多也肯定比不上皇恩浩荡,哪里犯得上去冒这掉脑袋的罪。”
莫长安默默翻了个白眼,皇恩浩荡?
估计一家三代全在皇兄手底下拘着在吧。
心里虽这样想,说出的话却还是好听的,
“皇兄一向大方,自然不会有人忤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