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入职的道具部成员抱着纸质文档，嘴里反复说着没事的，根据老成员的经验，部长的脾气随连续工作时间呈抛物线分布。这个时候的部长是说话最少的。做好心理准备才深吸一口气敲门：

“部长，这是最近的工作报告。”

“放这。”

道具部部长工牌后的时雪璇眼神都没抬。新成员站着等她看报告。

时雪璇手里的东西处理完，叼着营养液翻看最近的道具使用记录，翻到某一页时皱眉：“扮演组743号咋申请这么多次魇境？”

新成员战战兢兢：“曲组长批准的。”

“我知道，她不批准还拿不走呢。”时雪璇烦躁往后翻，“我是说她什么任务用这么多次？把整个世界弄睡着了？”

没看到想看的，时雪璇“啧”声，指尖在纸页右侧一划：“以后这边再塞一栏使用对象。”

“部长，这……需要向上申请一下吧？”

时雪璇快速翻了一遍：“前几天有个小世界出现道具滥用情况，局长意思是要加强管控。”

新成员心领神会：“明白。”

时雪璇合上工作报告：“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问问那边。”

“好的部长！”

新成员如蒙大赦，欢天喜地出去了。关门那一刹那外面响起惊天的欢呼。

时雪璇没理她们，拨通内部通讯：“请帮我接实践部扮演组曲婵媛曲组长。”

还没从床上爬起来的曲婵媛立时出现在投影那端：“说。”

搁着投影都能感受到她的不爽。时雪璇转了转脖子，知道这人八成刚睡下没多久，也不绕弯子：“743号道具申请有问题。”

“743？哦，是顾梨。”曲婵媛板着脸把乱糟糟的头发往后一捋，“我批给她的。”

时雪璇：“魇境的申请太多。”

曲婵媛一无所觉打哈欠：“她那边有用途。”

“……”时雪璇无语，“用九次？你是派她扮演超人改变世界？把脑子里的水倒干净再和我说话。”

通讯被挂断。时雪璇连续工作七十多个小时的脑子直发疼，越想越气，把底下几个组长叫进来盘问工作报告。

正在庆祝今天述职的不是自己的各组长：我想飞却飞不高。

一阵疾风骤雨的输出。制作组组长沈梦涛心里泪流满面，看向难姐难妹。使用监督组的柳意作为主要承伤蔫头耷脑不回应，只有设计组组长和她眉眼交流。

“沈梦涛赵姝你俩在那挤眉弄眼什么？”

一声厉喝，两人忙站直。时雪璇喝口水：“赵姝你以后再搞乱七八糟的设计就给我去运垃圾，你在桶里那种！”

赵姝不服：“部长，那叫艺术。”

“……”时雪璇气笑了，“你现在就去。调岗报告我马上交。”

赵姝大喊一声，物理抱大腿：“别啊老大！我不走！我死也要留在咱们部！”

“咱们部留不住你这大艺术家。”

时雪璇甩腿没把她甩掉，勃然大怒：“你自己说说，你给让人不间断打嗝的药起的什么名字？”

赵姝洋洋自得：“包好听的嘞。叫‘我的爱，不向下，只向上’。”

“让人长痘的。”

赵姝摇头晃脑：“这也是我的得意之作啦，‘让星子洒落你的脸’。”

时雪璇：“你知道前几天就因为你乱起名字我们收到多少任务者投诉吗？”

赵姝，赵姝讪讪松手：“我也没想到大家不看下面的药物简介啊。”

“老……噗……老赵，你太过分了。”

沈梦涛强行忍笑：“看给部长气的，快闭嘴吧。”

“沈梦涛你也闭嘴。”时雪璇向她开炮，“你再往有情敌的攻略任务的卡池里放确定爱上情敌的迷情剂试试！”

赵姝和柳意都看向沈梦涛，眼神就一个中心思想：没想到老沈吃这口啊。

沈梦涛狡辩：“……情敌变情人也正常啊。而且我只放了百分之二……”

她声音在时雪璇带着杀意的眼神里越来越小。时雪璇冷笑：“说啊。”

沈梦涛迅速滑跪：“我错了部长。”

时雪璇不放过她：“百分之二十，剩下百分之八十里，百分之四十是‘我的爱，不向下，只向上’，百分之四十是‘让星子洒落你的脸’。”

时雪璇踱步，越想越气：“你俩就是商量好要让我在同僚面前颜面无存！”

“老大……”

“部长……”

本来的靶子柳意往后退，识时务地低头装死。

时雪璇一边一个把抱着腿的两个人踹开：“这次我嫌丢人，给你们压下来了，再以后给我弄这些事情，组长也不要当了！”

赵姝鼻涕一把泪一把在她肩膀上蹭：“老大，你太好了老大！”

沈梦涛有样学样：“部长，你太好了，部长！”

两个人正表忠心，就听有人敲门。柳意借机闪出去：“部长，是曲组长。”

时雪璇嫌弃皱眉，示意两个人站好：“请她进来。”

曲婵媛进来时只见道具部几人衣冠楚楚，汇报工作时言行礼貌克制不卑不亢，又想起自己组里那一堆皮猴，不由自惭形秽。

“老曲来了？”隔着通讯有言语摩擦，面对面一定要客气。时雪璇起身迎接，“来来，正好和你说说道具监管的问题。”

她俩其实私交不错，但分属不同部门，总是有一些攀比的心思。曲婵媛只是抿着茶不说话。时雪璇了然，一个眼神三个组长就会意，给她们俩倒了茶就告假出去，还贴心带上了门。

曲婵媛半开玩笑：“时部长御下有方。”

时雪璇笑得开怀，嘴上矜持道：“还是大家给面子。”

两个人说笑几句，曲婵媛说清来意：“关于顾梨道具的事……”

时雪璇先道歉：“老曲，我得先和你道个歉，刚才我属实是有点生气，所以才……和你说句抱歉。”

曲婵媛摆手：“没事，咱俩当年在军校也没少吵，这才哪到哪？”

“先说顾梨，她那个任务现在还是没什么进展，前几天过来找我说可以想办法推进推进，我就给她批了个条。”

曲婵媛不好意思笑：“谁知道她领这么多魇境。”

“是我监督没到位，给你们道具部添麻烦了。”

时雪璇忙说没事：“主要是这东西你也知道，用好了是有出人意料的效果，但用多了容易分不清梦境现实，精神脆弱的人可能直接发疯。”

“应该不会。顾梨应该……”有分寸的……吧——

——“我就是滥用怎样？处罚我？”

使用监督组组长柳意公事公办：“743号任务者，不，顾小姐，只是要你说出使用途径而已。请配合一下。”

顾梨拒不配合：“处罚我？”

时雪璇放下耳机，看向面皮发红脸色隐隐愠怒的曲婵媛：“老曲，你也看到了。”

“这个狗东西，怎么回事。”

曲婵媛挽袖子：“我去问问。”

柳意按耳侧，微笑道：“顾小姐，有人要见你。”

顾梨嗤笑一声。

顾梨头都不抬。

顾梨嚣张抖腿。

顾梨没当回事。

三分钟后，顾梨供认不讳。

“你有病吧你？”

曲婵媛破口大骂，时雪璇怕她真在她们道具组地盘上动手，忙拦她：“老曲好了好了。”

“个脑瘫玩意！给同一个人用九次魇境？九次？你他爹的才是吃错药了吧你？”

顾梨低头装死。

“解决问题，解决问题。”

曲婵媛手臂肌肉鼓起：“我是不是和你说过，不要碰她？”

顾梨红着鼻子：“你就是偏心她，你们都偏心她。”

密辛啊密辛。扮演组顾梨为争风吃醋在小世界里肆意妄为。在场人互相对视，心照不宣低头。曲婵媛忽略那个“都”，狠狠一脚把她踹倒在地上。时雪璇好说歹说把差点背过气的曲婵媛拉回观察室：“稍安勿躁。”

曲婵媛涨红着脸唉声叹气：“你们想怎么处理她？”

“咱俩这么多年交情，我也不和你打官腔。”时雪璇正色，“她这属于严重违规，按照纪律，我们要联系监察部，并且上报局长。”

“应该的。”曲婵媛缓缓道，“大致的处罚呢？”

“开除？谁知道呢？”

时雪璇苦笑：“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看见有人犯这么大错误。”

“……”

“如果我说……”先别上报呢？

时雪璇打断她，警惕看眼头顶。沈梦涛心领神会出门，片刻，对着时雪璇点点头。

“老曲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不要乱阵脚。”时雪璇拍她的肩，“你今天要是把话说出来那咱俩就都完了。”

曲婵媛捂脸。

“部长，我有一点小想法，不知是否方便说出？”

是柳意。时雪璇点头。她淡淡道：“也并非没有转圜余地。”

“据悉，该小世界并未有人员异常变动。”

柳意语气一如既往公事公办：“听闻最近局长出差。毕竟顾小姐是连续几年的优秀任务者，依我看，不妨先派人随身监督，以观后效。待任务结束之后再加以惩戒。”

时雪璇沉吟：“也行。”

曲婵媛反而不安：“但是局长知道的话……”

“任务耗材而已。”

赵姝推了推鼻梁上的平光镜，把话摊开来：“但是这件事和我们部门无关。”

曲婵媛连连应是，痛苦不已：“那就——让她继续去做任务，回来之后再处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