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张错简单将玉泉发生的事告诉姜邪。姜邪本来已有计较,这下更是确定。
姜邪:“山冢里藏着罪魁祸首。”
她话未说尽,二人对视一眼,已然心照不宣。
“那你们巫主怎么办?”姜邪问,“按你和姑奶奶原本的打算,是让他避开的。”
“避不了了。”张错沉声说,“我一定会、护他安全。”
姜邪看了张错一眼,然后快速垂下眼睛:“放心吧,我会帮你的。而且这已经是我们神农的事了。”
张错沉默片刻:“多谢。”
说话间,二人已经回到张错和闻人珄分开的地方。有了磷光石,他们脚下快了不少。
“就是这里?”姜邪看对面的石壁,两道石壁间露出一条细小的缝隙。
“嗯,他在后面。”张错说,快走几步,侧身钻进壁缝里。
姜邪紧跟张错钻进去。
闻人珄果然说到做到,他说会乖乖听张错的,就是乖乖听话。
张错钻过壁缝,一眼便看见闻人珄。
闻人珄后来从宋妄身上缴下个火折子。宋妄说这是他最后一个火折子,比较珍贵,不让用。但闻人珄非用。宋妄现在浑身是伤,有气无力,打打不过闻人珄,摆弄嘴儿更是没赢面,最终没挣过,火折子就被点了。
闻人珄倒也不是瞎点,他就觉得宋妄的状况太糟糕,虽然宋妄算计他们,伤了张错,但闻人珄怎么也不能让他死这儿。
闻人珄要点火折子,就是为了看清宋妄身上还有没有什么要命的伤,也多亏他看一眼,发现宋妄整个后背都被血给浸透了,难怪这人腥气熏天。
扒开衣服,闻人珄瞅着宋妄背上那几道淋漓的血口子直皱眉,最后没办法,只能脱掉自己上衣,撕巴撕巴鼓捣半晌才勉强给伤口包上。
所以,张错一进来就撞了一眼火光,还有火光下——闻人珄赤裸的上身。
“阿错!”闻人珄一见张错,嗖一下从地上站起来,大步迎过去。
张错看到地上死透的煞星,搁煞星旁边罚站的含羞,以及靠在石头上半死不活的宋妄——他心下大概有数了。
“先生。”张错问闻人珄,“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闻人珄的语气已经淡下来——他看到了张错胸前的伤。
“啧......”闻人珄伸手,小心翼翼地在张错衣服上摸两下,心疼又责备地说,“你不是答应我不会受伤吗?”
“不疼的。”张错轻声说。
闻人珄还想说句什么,但一抬眼扫到张错身后的姜邪,喉结一动,把话咽了回去——想来这话,大抵不该在情敌兼朋友的姜邪面前讲。
“你们遇到了啊。”闻人珄问,“就姜邪一个人?”
“嗯。”姜邪点头,“姜大姜二不知道去哪了,我带来的人......”
姜邪顿了顿:“起初那场围攻,我们不愿意杀煞星,但煞星却一心要杀我们......除去宋妄、我、姜大姜二,剩下八个人,我知道的,已经死了三个。”
闻人珄:“那还有五个。”
姜邪轻轻摇头:“我一直在找他们,但可能......”
闻人珄明白——凶多吉少。
煞星好战,被煞气影响神智,不死不休。不杀掉煞星,就一定会被杀。
除去“杀人”这件事本身的负担,亲手杀死自己的族人,甚至朋友、亲人......这种痛苦一般人无法承受。一念之间,或许求生的本能胜过一切,但回过神来,往往生不如死,不如选择自己去死。
所以那五个人的情况,不好乐观估计。
都是聪明人,说话很省力,闻人珄没再和姜邪废话。
他一转头,张错已经脱下了自己的上衣,披到他身上。
张错:“虽然脏了,但、还是穿着。”
闻人珄挑眉,盯着张错肌肉匀称的上身裸/体。张错皮肤雪白,胸口那道血痕就格外鲜艳。的确是皮肉伤,伤口不深。这种程度,出去撒点药,以死魂灵的本事,大概几分钟就恢复了吧。
闻人珄真正放了心。他将张错给的瑰金短刀别回张错腰间。
发觉张错的目光定在后头那宋妄身上,闻人珄敛好衣带,笑了下:“没事,不用防备他,他现在就是一块废物点心。”
张错收回视线——他只是发现,闻人珄不见的上衣,缠在宋妄身上。尽管张错知道,那是用来包扎伤口的。
闻人珄虽然敏锐,双商在线,但他始终是个大咧洒脱的懒散性子,比不了张错这份细抠劲儿,自然没察觉这不合时宜的拧巴。
他全当张错忌讳宋妄,怕宋妄害他。于是又抬手摸摸张错的脸,旁若无人地哄着安抚:“乖,不用担心。”
宋妄翻个白眼,好悬没背过气儿去。
旁边含羞罚站太无聊,这会儿也用那一双空荡荡的黑窟窿眼盯向闻人珄和张错。
宋妄见状,非常膈应地命令道:“含羞,转脸,别看。”
闻人珄好笑:“就她那一双黑窟窿眼儿,能看见什么好风光?”
宋妄怒怼:“窟窿眼也是眼,她能看见!”
“好的。”闻人珄从善如流,笑眯眯地和含羞的窟窿眼对上,“抱歉,无意冒犯。”
宋妄:“......”
一旁的姜邪忍不住“噗”一声乐出来。
闻人珄朝姜邪笑了下,话问出口,颇有点邻家大哥哥的滋味:“姜邪,心情好点了吗?”
“啊......”姜邪呆了呆,然后露出一抹笑,“谢谢,好多了。”
“那就好。”闻人珄点头,“等会儿进山冢中心,还要仰仗你呢。”
姜邪弯下眼角,这回彻底笑开了。她感觉面前的巫族家主越来越不可思议。
怎么说呢。比想象之外更加超出想象。体贴吗?似乎没有那么刻意的东西。洒脱、淡然、温暖,且游刃有余。无论怎样的险境绝路,好像只要跟在闻人珄身边,就不用操心。他的力量明明还没有复苏,明明还需要被保护,却带给人一种莫名其妙的安全感。
不愧是巫主啊——巫,行走人间的鬼神,为世人除灾祛厄,降下福泽。闻人珄就该是这样的。
“等一下我们一起走,都没意见吧?”闻人珄扫过每个人的脸,看到宋妄时目光停下。
他专门问宋妄:“你能动了吗?”
宋妄:“......”
先前留下,宋妄别扭着没有明面答应,强塞的借口是——“我动不了了。”
闻人珄似乎非要逼宋妄就范,又说:“你要还动不了,也操控不了含羞,那就没什么用,比我更拖后腿。那我就在原地给你画个符,作个结界,你趴这儿老实养伤回血。”
宋妄:“......”
宋妄深吸两口气:“能。”
宋妄:“能动了!”
“嗯。真好。”闻人珄点头微笑。
姜邪:“......”
姜邪默默捂脸,心说这位巫族家主除了人妙,还皮......
。
休整片刻,几人没有多耽搁,由姜邪引路,往山冢中心去。
“我们一进来就遇见煞星围攻,一队人便分散开,后来我一直在山冢外围绕圈,想找一找分散的伙伴,可惜一无所获。”姜邪说。
“没想到地脉居然动了,那山冢中心一定出了大事。”姜邪皱起眉,心下担忧。
“先别寻思这么多了。”闻人珄说,“专心看眼前的路,等我们到了,就能知道出了什么幺蛾子。”
“嗯。”姜邪点头。
宋妄那最后一根独苗火折子已经烧完,现在他们全靠姜邪腕上的磷光石来照明。
到现在,闻人珄并不觉得一颗石头被念了咒当手电筒算稀奇,但他的确对那块磷光石很感兴趣。
不由自主地看向那块石头,不由自主地想多问两句,这感觉有点熟悉,比如他看到勾魂鼓,在拍卖会上看到附着犼的小玉兔。
“你手腕上这块石头,是颗什么石头啊?”闻人珄便问了。
姜邪:“磷光石,能聚火光或日月的光,上头做了很巧妙的咒术。”
“唔......”闻人珄若有所思。
姜邪看他这样,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转头看向张错,张错朝姜邪摇了摇头。
姜邪抿一下嘴唇,到底是没说出口。
他俩这悄咪咪的互动,闻人珄全看在眼里。他装作浑不在意,随意地又问姜邪:“你手腕上怎么总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闻人珄:“之前手腕上戴着一只金镯子,后来就变成了金蛇,替阿错拔除镇魂钉。”
“那条蛇今天也在。”姜邪笑笑,手腕移到小腹,磷光石照亮她腰间,“在这里。”
闻人珄一看,奇了——上次还是一只金镯子,今天居然变成了一条纤细的金腰带,很合体地盘在姜邪腰上。
闻人珄眨眨眼:“还能拉伸?”
“你也说它是条蛇嘛。”姜邪说,“它是条灵蛇,长短大小可以变换。”
姜邪介绍道:“它叫摇光。是我养的蛊蛇王,百毒之王。”
姜邪:“之前用它为阿错哥哥拔镇魂钉,就是想用它的蛊毒暂且镇住镇魂咒,让阿错哥哥少遭点罪。”
就那样了,还是少遭点罪。要是没来找姜邪,让张错以死魂灵的力量自己消化镇魂咒,那还不知得疼成什么样。
闻人珄闻言,凉飕飕地瞄了宋妄一眼。
宋妄脸皮一拧,也不知心里亏不亏,反正没什么多余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