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一行人前脚刚走,后脚郭霓就按照韩夫人杜氏的吩咐,择了日子准备给柳问眉办纳妾仪式,其实不过是院子里的一桌酒席罢了。
钱修蓉闻听此事还特意去了一趟听雪堂,正巧韩雨燕同在,三人吃茶闲话家常。
钱修蓉同她二人道:“今日母亲让你们去惜露苑,是存了要教你们管理后院的意思,你们两个以后出阁了,总要面对这些妻妾纷争。”
韩雨燕轻笑道:“我与妹妹还吓了一跳,大伯母素来宽和,还是第一次见她发怒。”
杜氏当着众人怒斥郭霓,还逼着柳问眉签了卖身契,着实惊到了韩雨燕。
她又不由得心里叹息,这才是当家主母的气度,她的母亲若有这个气势和手段,何至于受府中姨娘的气。
韩雨仙自然也猜到了这里,只是有些担心郭霓,“大嫂在我们这几个妹妹面前丢了脸面,下次见到大嫂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了?”
钱修蓉却摇了摇头,“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大嫂不会计较这些许小事,别忘了,母亲昨天可是把府中的管家之权给了大嫂,大嫂昨天只有开心的份儿。”
韩雨仙听此却担忧道:“母亲既然把大嫂禁足了,这一个月管理府中的事务只怕多有不便?”
韩雨燕却听出了话中的玄机,问道:“还有呢,大伯母为了定了半年为期,是不是短了些。”
钱修蓉老神在在的卖了个关子,“这正是母亲的用心良苦之地了,这禁足和半年之期都是为了考验大嫂,若是年底大嫂不能做好这管家的位置,以后地位危矣。”
二人不解,“二嫂此言何意?”
钱修蓉笑着点了点韩雨仙的额头,“明年你们三哥未过门的嫂嫂三年孝期满了,就要成亲了,若是大嫂理不好家,母亲大概就要交给三弟妹了。”
韩霖的未婚妻子,因祖父去世,为祖父守孝三年,婚事才耽搁了下来。
韩雨燕对这个未来嫂嫂倒是略有耳闻,“我听说,未来的三嫂嫂是苏州大儒孟和墉的长房孙女,行十三,她祖父创办的鹿鸣书院多少书生挤破头都进不去。”
钱修蓉点点头,语气沉沉道:“正因为如此,母亲才要好好历练大嫂。你们不知道,这个十三娘在苏州颇有才名,三岁便跟着她祖父启蒙受教,十四岁掌管鹿鸣书院。这样的家世不嫁给皇子也要嫁到勋爵人家,嫁给三郎都是我们相府高攀了。”
韩雨仙听着如此传奇的经历,对这个未过门的三嫂更加好奇,不禁有些疑惑道:“既然家世这般显赫,怎么还要嫁给三哥?”虽是她的三哥也是才貌双全,但配这位嫂嫂怎么看都是高攀了。
钱修蓉抚着面前的茶杯,颇有些惋惜的说道:“这说起来就是党派纷争了。”
孟和墉虽然远离朝堂,但三个儿子却是各为其主,随着孟和墉日渐衰弱,鹿鸣书院的争夺战便更加如火如荼。
长子孟青云托女儿之福,本可轻松入主鹿鸣书院,不料却生了变故。
变故发生在孟和墉过世前半年。
十三娘碧玉年华心意萌动,与书院的一个书生出双入对,才子佳人本应该是一段佳话,但这书生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是她的二叔三叔找来的一个风流浪子。
这个书生拿着他们定情的书信,在鹿鸣书院叫价售卖,孟十三娘声名扫地,被赶出了书院。
孟和墉卧病在床,听到风言风语的时候已经无力挽回,只能给这个孙女找可退之路,远离家族的纷争。
韩仲明幼时曾在鹿鸣书院求学,与孟和墉有半师之谊,他于病榻之上定下十三娘与韩霖的婚事,不过一个月撒手人寰。
十三娘受此打击,心灰意冷,为祖父守孝三年期间多次写信要解除婚约,但双方父母不同意,便一直搁置。直到半年前韩霖亲去了一趟苏州,十三娘才算应下了这门婚事。
三人闲坐了一会,杜氏身边的文嬷嬷又来叫走了韩雨仙,这次只她一人。
梧桐苑里韩仲明和杜氏正坐着商议事情。
韩雨仙进来,碎步上前行礼道:“女儿给父亲母亲请安。”
杜氏笑着指了指茶凳,语气欣喜道:“快坐下,你父亲有事与你相商。”
韩雨仙看他们二人,面色带笑,似有好事要说,尤其是杜氏与早些时候在惜露苑完全不同的面孔。
她坐下拿了块点心放进嘴里,语气含糊道:“父亲母亲,是有什么喜事要说与女儿听吗?”
韩仲明欣慰的笑了,颇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自得,“昨夜陛下同我透露,有意给你和厉王赐婚。我与厉王虽然政见不同,但他却是难得的栋梁之材,做你未来的夫婿,父亲很是满意。”
韩雨仙一口糕点噎在了嗓子,连忙顺了一杯茶。
她的慌乱落在韩仲明和杜氏面前,只当是小女儿的羞怯和震惊。
韩雨仙却是心里一万个不愿意。
“是做厉王侧妃吗?”以她庶出的身份,做一个皇子正妻,只怕有些难吧?
“非也,是厉王正妻之位。”对他的这个小女儿来说,厉王是在合适不过的夫婿人选了,战功赫赫,不涉朝堂党争,府中没有莺莺燕燕,更是与大郎交好,必定能善待她。
韩雨仙抿了抿唇,想要拒绝的话却说不出口。一来这婚姻之事由不得她做主,更何况是圣旨赐婚;二来母亲刚因为兄长生了气,她不好再惹母亲为难。
她低下头装作害羞的模样,声音柔柔道:“女儿知道了,父亲母亲若无其他事,女儿先告退了。”
韩仲明与杜氏笑着随她去了。
韩雨仙除了梧桐苑,本欲回听雪堂静一静。她想到都这个时辰了,父亲都回院子了,厉王应该也走了。脚步一转,去了前院韩霆的书房。
小厮见了她上前行了个礼,便被韩雨仙拦下来了,并吩咐下人走远些。
已是夕阳日暮时分,橘金色的阳光倾泻在书房前的台阶和木门上,一只纤细有力的手,五指弯曲,“咚咚咚“敲响了木门。
门内传来一声低沉的声音,“进来。”
韩雨仙轻推门而入,这还是她第一次来韩霆的书房。书房设置雅致,琴棋书茶具一应俱全,另用一扇屏风隔开了内室。
她进来时正看到韩霆从内室走了出来。
韩霆往前用脚步拦住了她,“四妹妹,怎么来这里了?”他在屏风远些的地方坐下,温和说道:“四妹妹坐这里。”
韩雨仙扫了一眼书房,别无他人了。
她接过韩霆递来的茶,便低着头不言语了,犹犹豫豫了半响才道:“大哥你是不是同厉王有些交情,三哥说你同厉王关系很好?”
韩霆意味不明道:“尚可,怎么了?”
她咬了下唇,说道:“那大哥你可以不可以帮我给厉王传个话,或者就说是你的意思。”
韩霆端着茶,愿闻其详道:“四妹有话直说。”
她豁出去般说道:“能不能让厉王劝他父皇不要下旨赐婚。”
韩霆一口茶差点全喷了出来,侧头咳嗽不停,一边摆手示意韩雨仙停住。
韩雨仙却一鼓作气道:“我有心上人了。”
韩霆边咳嗽边回道:“厉王可为良配,是咱们高攀了。”他挤眉弄眼往屏风后看。
韩雨仙却接着道:“可我真有心上人了,我不想嫁给厉王。”
韩霆又气又急,嗓子还被茶水呛的生疼,急急道:“此事你做不了主,快回去吧,不要胡闹。”
她却不依不挠,拽着韩霆的袖子道:“大哥,厉王寡言冷淡,我喜欢像三哥这样的。”
韩霆看她还在胡言乱语,也不管什么礼数了,隔着窗户对外面大喊道:“快来人,把四姑娘带出去。”
不待外面的下人进来,里面的屏风里传来了脚步声,并着寒冰似的声音道:“不必了,看来是本王来的时机不对,四姑娘不必费心了,赐婚本就是捕风捉影的事。”
韩雨仙听到声音吓了一跳,再看到走出来的人,更是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她唇舌似打了结,“王爷,我不知道你在这里。”
原来她大哥拼命扯眼角、皱眉头,是在暗示她。可惜她都没看出来,现在看来父亲说她聪明有余伶俐不足也不太准确,明明是既不聪明也不伶俐。
韩霆也上前打圆场,尴尬笑道:“王爷莫生气,您也知道我这四妹妹刚从山上回来,说话做事没有规矩惯了,子瑜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王爷恕罪,臣女绝无轻视王爷之意,只是,只是......”磕磕巴巴半天又说不出话来。
听着她连句瞎话都圆不好,萧肃羽冷着脸看着她道:“韩霆,告辞。”
身为当今皇帝的第六子,年少获封厉王,可谓众星捧月。还真是第一次敢有人对他弃若敝履,若不是看在她是韩霆妹妹的份上,今日他定要给她几分颜色看看。
萧肃羽气的面如冰霜,甩着袖子大步往外走。
他的王妃,那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若不是韩霆极力推荐,他萧肃羽要娶什么女子没有!
一个二八女子,敢驳斥他的面子。
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