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林家辉臂弯醒来,阳光从窗户的缝隙钻进来,恰好照在床头的闹钟上,诗晴这才下意识地去看。
要迟到了。
身体行动先脑子一步觉醒,推开林家辉搂住她的胳膊,爬起来急冲冲地去洗漱。
一边洗漱,一边听见林家辉起床的声音,听见他进了厨房,听见了油滋滋作响的声音。
煎蛋和培根的香气在空气里飘荡。
等诗晴洗漱好,林家辉正端着盘子笑着站在门边看她。
“都怪你。”诗晴开口说了今天第一句话,原本生气的语气被林家辉堵在喉咙,林家辉还笑着看她。
“吃完早餐再走。”林家辉自觉地用叉子把煎蛋递到她嘴边。
“你今天不返工吗?”诗晴咬了一大口,含糊地说。
“我今天调班。”
“讨厌你。”
“好,讨厌我,吃完再讨厌我。再不吃就真来不及了。”
一边接受林家辉的投喂一边举起手看手表,真的要来不及了。
诗晴推开林家辉继续投喂的手,忘记了每日例行的早安吻,囫囵应承了一句拜拜爱你,拿起东西就要走。
走的太急,撞翻了水箱边上的一堆东西。
“你先走,我收拾。”
林家辉示意她先走,顺势偷了个吻。
……
总算没有迟到。
今天还是飞伦敦,诗晴看到排班表的时候皱了皱眉,恍惚间想起来,早上撞倒的一堆东西里好像有两年前那本在伦敦买的书。
真是孽缘。
诗晴合上排班表,和同事打了声招呼,去准备上机。
到了伦敦,诗晴照旧还是一个人,同事们大多去酒吧或者去休息,她一个人在街上散步。
散着散着,无意识地走到熟悉的街道,街道是熟悉的街道,可惜的是,那家书店不在了。
书店变成了一家咖啡厅,依旧散发着咖啡的香气,物是人非。
诗晴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有两三年没有回过家,没有见过母亲。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那家书店的消失,让她突然有些惶恐,惶恐曾经的那个家也会消失。
……
回到香港后,诗晴回到曾经那个家。
她没进家门,在家门口的小店看着对面,欲盖弥彰地戴着着墨镜和口罩。
听以前的邻居说,她离开后,母亲开了一家冰室,生意一般,总算是个进项。
她看到母亲,母亲还穿着曾经的旧衣,自从父亲去世,她很少见到母亲买新衣服。
母亲在店里笑着招呼客人。
有那么一瞬间,诗晴很想冲上去质问她,原来你不是天生冷脸,原来你也会笑,为什么你从来不对我笑,为什么我从来都不能在你面前笑。
曾经有一个小时候的玩伴,和她在路上碰见,两人寒暄了几句。那个玩伴突然说,你妈每天都是街上最早开业最晚关门的一个。
她知道那个玩伴想说什么,阻止玩伴继续说下去,囫囵聊了几句,欲盖弥彰地逃离。
她在店里坐了一个下午,透过玻璃窗看着对面看了一个下午,好像又回到了中学时,透过玻璃窗看着窗外人来人往,曾经幻想着逃离,现在却犹豫要不要回去。
原来人生是这么奇怪的东西,每时每刻想要的都不一样,每时每刻的想法都会变化,那她现在想要什么?她也不知道。
她看着母亲,母亲已经不年轻了,远远的都能看到她消瘦的身体。
她一直等到晚上,等到天黑,等到小店打烊,等到家门口的灯打开了。
她拎起包,起身离开,朝着和家反方向的路口走去。
“诗晴。”
有人在叫她,有人在叫她吗?她以为是错觉,继续向前走,曾经有无数次,她在街边走着,幻听有人叫住她,可回过头,却空无一人
“诗晴。”
她回头,母亲就站在她面前,喘着粗气,额角冒汗,不是错觉。她看见了诗晴,便追出来了。
很久不见,竟不知如何开口。
诗晴和母亲对视着,街边的霓虹灯从斜前方射过来,一时间诗晴竟不能看清母亲的面容。
母亲递给她一个纸袋,崭新的大包的牛皮纸袋。
“这是留给你的。”
她把纸袋硬塞给诗晴,诗晴僵硬的手被她握住又松开。
“你……要是愿意,就回来看看。”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诗晴曾经觉得,母亲的身躯是多么高大,以至于她被笼罩在阴影里十多年,可现在,看着母亲离开的背影,却发现她已经变得如此矮小。
诗晴像一具行尸走肉,没有生气,僵硬地站了许久,直到看见母亲走回家。
诗晴打开纸袋,里面是一个铁皮盒子,摇晃一下还会发出清脆的撞击声。诗晴将纸袋塞进包里,头也不回的离开。
时间真的可以美化记忆,难过的都被遗忘,幸福的都会铭记,但幸福的时刻太短,思来想去也只有那些,难过的时刻太多,却都被她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