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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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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便是决定我们五人往后是逍遥度日还是痛不欲生的关键,”徐白神情肃穆地倒上五杯酒,“来,让我们举杯敬——”

敬字后面还有半句未尽之言,邹彦却看也不看那斟满了的酒杯一眼。

他眼眸一扫,半点虚情假意都不带:“何必摆这些场面,大家也并非是一路人。”

“嚯,”孟安就近捅了捅庄随的腰,“这人的嘴好似比你的还要毒。”

“这是什么夸人的好话吗?”

庄随指间挟着高足杯,晃了晃,却没有要喝的意思。他看向角落里缩着的卫恭,眨了眨眼:“行武兄,咱们怎么说也是亲戚,你做什么离我那般远?”

卫恭昨日硬气的那么一下早就被后怕给淹没了,看这个自小便“无恶不作”的姐夫家的弟弟更是如洪水猛兽一般。

孔圣人在上,这样目无下尘的人往后就是我的同袍了吗?卫恭心下悲切,简直想高呼一句呜呼哀哉。

“喝也好,不喝也好,”徐白被无视了个干净,却半点愠意不见,从善如流地将酒壶放在了桌子中间,“今天邀诸位来也不光为了喝酒吃菜。”

他幽幽叹了口气:“我昨日知道这事后在家起了一卦,卦象……实在跟好没有半分关系。”

“真人,”庄随将手中酒杯举高,笑吟吟地抿了抿,“你莫非要逆天改命不成?”

庄随真没有拆台的意思,他早就听说陈留郡主养了个神棍儿子,一天到晚给人家测吉凶改运道,灵不灵验不知道,倒是把他爹气得够呛。自此,徐仪宾出门见到游方道士必扭送兵马司,谁来说情都没用。

他低头喝酒,像是沉醉在琼浆玉液里,谁也不知道庄随如今吃甜糕都带着苦味,苦得他心肝疼。亏他原以为能从这里面找一个聪明人合作杀出一条血路呢,谁知道一屋子吃了炮仗的、脑子不灵光的、主业神棍坑蒙拐骗的,还有一个长得雄壮性格却像兔子的!

造孽啊,庄随默默擦去眼角湿意,深感未来没有一丁点指望。

在座各位,除了傻兮兮笑得开心的孟安,大约都沉浸在这般八九不离十的悲伤里,无非是垂死挣扎与全然放弃的区别。

“逆天改命……又未尝不可?”徐白不知从何处掏出一卷公文纸,“这是我叔爷爷,哦,太/祖皇帝他老人家说过的话做过的事。”

“诸位都知道,我朝自来重武职,武官应袭子弟必须骑射娴熟,才许袭职,其应袭职者必先比试骑射之艺,过了比试才能继承父祖的官职;以战功封爵拜官的,身体残缺者不能承袭。”

“脑子残缺也算得上残缺吗?”邹彦冷冷道,“我们这几个人,有谁父祖是九等世官之一?家中既然没有官位等着你去担着,又有谁会因为你拉不开弓放你一马?”

“颂常兄不必心急,我这后面还有话未说完。”徐白像是没听见话里的讽刺之意,动作仍是不紧不慢,“太/祖他老人家神机妙算,这律令就在朝堂上写着呐,可偏偏就是有人要知法犯法。一个府军千户要去吹箫唱曲儿,被割了鼻子;一个踢蹴鞠的,被卸了腿。还有赌博下棋的断了手腕、私底下做买卖的充为边军。可是今日还能有如此景象否?”

必然——不会。

且不论今上仁善,对功臣多有安抚,而今承平数年,繁衍生息的不只是天下生灵,还有朝堂。没有先帝时时压在脖颈上的屠刀,这些大小权利的执掌者便安心地争、大胆地揽,他们怎能如下民白丁一般受严法约束呢?

“你是说,我们重提早年圣旨?”

庄随放下酒杯,心念一转就懂了徐白的意有所指。他面上是说早先的律法严苛,说上刑就上刑,实则却是实实在在地指了一条路出来。

如果旧事重提,这事的争议涉及到的可不是一个小小的先锋司,那是天下所有的世袭武官!到时候反对的声潮一起,谁还顾得上这用来杀鸡儆猴……咳,设立典范的先锋司?

只是,庄随捻了捻指节,心里充斥了一丝不容忽视的不安,看起来是能行得通,怎么他隐隐觉得漏了什么东西呢?

到底漏了个什么?

徐白眼神一凛,对于这重提圣旨的事盖棺定论:“没错。”

雅间内的这几个人都陷入了一片沉思中。

唯独孟安茫然地抬起头:“啊?”他只是吃了盘泡螺,怎么再一回神眼前诸人好像都进入了他理解不了的境界?

庄随和颜悦色地拍拍他的肩膀:“吃吧,多吃点,长个子。”至于脑子,这个东西不长也罢。

他眼里满是跃跃欲试,甚至很配合地再次斟了一圈儿酒:“半仙儿,你怎么想的,说说呗?”

徐白笑意愈发浓郁:“想来你们也都听过我的名号,我对周易一道有兴趣,清谈亦可,狂士也算得上半个,实在没心思往行伍之间钻营。我所思所想无非是使自己得偿所愿罢了,与各位说是同道中人亦不为过吧?”

“我不想去,”邹彦难得收敛了一身的戾气,低着眸子浅啜杯中清甜的绿豆酒,“你的办法要是能奏效,我听你的。”

“我、我也是。”卫恭把酒喝了,重重地放在小几上,眼睛被酒熏得像只兔子,“只要不让我祖父看出来,我二话不说、惟命是从!”

“要干什么大事?好玩吗?”孟安喝干净酒,抹了抹嘴,顶着诸多无语的目光豪气干云地一声吼,“干了!”

“我同武定侯有旧怨,往后我落到他手里必讨不了好,”庄随眼神坚定,一饮而尽,“为了逍遥自在。”

这边玉髓楼里各种阴谋诡计层出不穷,那边北校场,赵珩正在给梳完了毛的破宵披上马鞍。

一旁的徐钦冷哼一声:“想不到这些臭小子素日里被惯大了胆子,为了当逃兵竟然什么法子都想得出来。”

赵珩赞同地点了点头:“这件事若是被他们做成了,对先锋司确实将有不小影响。”

他感叹地回头:“这样聪明伶俐,都是未来的国之栋梁啊。”

原本应该在玉髓楼做生意的张九娘站在徐钦身后半步,穿戴竟然极为寻常,一点也看不出往日的富贵泼辣。她笑得不见一丝谄媚,不加妆饰的时候像寻常家中吃斋念佛的夫人。

少有人知道,这应天久负盛名的玉髓楼的老板娘,和皇城之内的帝王有着不浅的联系。

她前来正是有事要报给建元帝,顺便将庄随几人于玉髓楼中密谋一事也告诉了徐钦和赵珩。

“原来还想再让他们轻快几日,”赵珩拍拍破宵的头,“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就开营。”

划给先锋司的营房只有两间,一间给把总,一间则是兵卒的大通铺。其实说来已经是格外优待,旁的营房哪间不是十几二十个人睡一间的,也就是怕这些少爷兵寻死觅活,他和徐钦才要来了两间。

想想这些纨绔子看到大通铺时的天崩地裂的神情,赵珩眼中闪起恶劣的笑意。

徐钦点点头,对这个处置方法给予了充分的肯定:“正该如此,他们的性子也该被好好磨一磨。”

他们刚送走张九娘,便看见了营门外捧着公文正往这边过来的年轻士子。

赵珩视力极佳,看到了他腰间垂挂的令牌:“五军断事司的人?”

徐钦仔细望了望,随后摇头:“是去兵部历事的监生,近来听说要仿照《武经总略》修纂兵书,兵部那些人便时常往京营中去,一是送文书,二就是观军阵。”

末了,他又似感叹一般道:“断事司虽说起来有个架子在,但各都督府兵将承平日久,军中耽于享乐、不讲武事,又因军户难脱……这些年来的逃兵,越来越多了。再有前日朝堂上的我们那一出,朝中早就有人想将各军刑狱移交三法司,恐怕我这个断事官也当不了多久了。”

军户,这个问题讲起来是比世袭武官牵涉更大更广的事。任其发展下去,那么一定会流毒于后世;可若是大刀阔斧地改制,那么无异于刮骨疗伤。

“所以北伐势在必行。”

徐钦转向他:“你说什么?”

“不会太久的,北元还有人在垂涎中原,他们的兵马还没死绝,野心也就不会死。”赵珩看向天际,“朝堂上还有前朝旧人,陛下不想看到‘心在塞北’再出现一次。”

“只要北伐提上日程,那么五军都督府就不会有人敢动,”赵珩说完,好似安慰一般对徐钦笑笑,“信载兄,看来你我还能再共事几年。”

徐钦哈哈大笑,笑完后,他再眯着眼细看了看越来越近的青衫文士,奇道:“竟然是柳言生。”

“你可听说了他和庄家那孩子的过节?”徐钦道,“这柳言生可是国子监监元,陛下也对这位上了心,等着这位入朝为官呢。手心手背都是肉,陛下也难啊。”

“又未曾有人将这件事闹到御前,那便是少年人之间的玩闹。”赵珩心道,反正庄随不会吃亏。

“竟是他的话,我倒真想将这人要到断事司里来了。”

“你这个顶头上司都干不了多久,把人要来喝西北风吗?”

“昼回啊,”徐钦好笑地看着他,“偏心可不要太过。就算断事司被罢,并入刑部,依他的才干也绝不会屈居人下,你担心他在断事司会寻谁麻烦吗?”

赵珩咳嗽一声:“我绝无此念。”

他掩饰地看看西落的太阳:“时间也差不多了,今晚就让他们尝尝营房的滋味。”

当应天府的祸害齐聚一堂,那一定会引起上头的注意,从而什么绝妙计策都得胎死腹中。

庄随终于想起他漏了什么了。

他来玉髓楼前恰好碰上了去校场的赵珩,赵将军心情颇好地同他打了招呼。

怪庄小公子做贼心虚,急匆匆地与他擦肩而过,听岔了赵珩的一句“待会儿见”。

待会儿见、待会儿见,可不是现在又见到了吗?难怪今日都不拦着他们出门,原来打的是一网打尽的主意!

他手被反绑在背后,悲上心头:兄弟们,是我害了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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