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靖川的面色如常,似是早就料到了他会冷言冷语,目光在他身上逡巡流连,克制又暧昧,感慨道:“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云栖不免思及从前,初初的从容荡然无存,脸色霎时更加苍白若纸,似乎只要稍微用一点力,他就会碎得一干二净。
他畏惧地垂下眸,一只手紧紧地捏住床单,手心里沁出冷汗,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两人早就没了半分关系,他不再是他予取予求肆意玩弄的情人,也就不用再去揣摩他的任何心思。
而且,他一点儿都不相提及那段难堪的过往。
撑着手,艰难地坐起来,伤口虽隐隐作痛,但尚在忍受范围,他想离开这儿。
略显苍白的脚刚踩到地上,沁凉的冷意森森入骨,还没来得及站立,整个人又被祝靖川大力地扣在床上。
祝靖川讥笑一声,在空荡荡的室内尖锐刺耳,“你倒是一点都不怕死,还挺懂以身殉职。”又像是想起什么,言语更加刻薄,“亦或是为情所伤,心存死志。小栖,告诉我,你属于哪一种?”
云栖只觉扣在他臂上的手力道大得出奇,箍得他胳膊发麻发疼,而他却连抽身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软绵绵地被他扣在床上。
祝靖川的眼神阴冷,藏不住的撑控欲森森蔓延,云栖瞌上眼,避开他的视线,“这不是合理关心的范畴,你越界了。”
祝靖川松开手,“你总是这样无趣,洛少霖不觉得腻吗?”
云栖身子微僵,轻轻侧身。
祝靖川:“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你和洛少霖搞了一腿么?”
云栖,“不好奇。”
“也是,你为了能往上爬都做到了这份儿上,又怎么会在乎别人的看法。云栖,你真是好样的,下次见面,我该称你一句少将大人才是。”祝靖川阴阳怪气的话像刀子一样扎在云栖的心口,恨不得将云栖的不堪抖落个一干二净。
云栖想得越深,越觉得他不该怕祝靖川才是,反唇相讥,“我就是这样的人,为了往上爬,连你都睡了,更何况是其他人。事实证明,我是对的,短短五年,立功无数,眼见就要获封少将,去第七军团报到。我的前途,光明灿烂,而你,五十多岁的人……悠着点……可别出个什么好歹。”
就算他的机会是靠睡得来的,但每次任务,所有的尸山血海也是他一步一个脚印踏出来的,而且,他并不在乎什么公不公平,这世间本没什么公平可言,恶人永远高高在上,善人却被踩进了泥土里,化作腐泥。
没有祝靖川,他连踏进特别行动部的机会都没有,没有洛少霖,他一个无权无势的人,只会被别人夺了功劳,或者,被冷在一旁,连出头的机会也没有,好一点,领笔钱退休,运气差点,死于非命。
而平凡的一生,怎么能撑得起他的野心。
他不过是走了一条捷径中的捷径。
朝羲城首脑统管行政和军队,下设总司令一名,是首脑亲信。
朝羲城的九大军团由总司令统领,每一军团又设将军一名,具体负责军团事务。
除此之外,还设有特别行动部,极其神秘,除上将及身边极个别人,外界基本对他们一无所知,具体做什么的,被列为绝密。
这队神秘之师被称为“朝羲之刃”,其首座为上将级。
但它最出名的不仅如此,它还是一个众人追名逐利的工具,只因它是一条成为各大军团的高级将领的捷径,而这条捷径为权贵所垄断。
挑近的来说,现任总司令原先就是特别行动部首座,这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潜在规则——起码过去的几任总司令都是特别行动部首座。
祝靖川脸上阴云密布,青筋毕露,沉重地跳动,失控地钳住云栖的下巴,“你怎么这么不自爱?”
云栖吃痛,眉皱成一团,“我们俩都彼此彼此,情人来来去去,谁都没资格说谁。再者说,都和你睡了,还谈什么自不自爱。你清楚我的卑劣,我清楚你的劣质根,所以,没必要互相伤害。”
祝靖川似要化作林中恶狼,眼中的赤红迸溅出怨毒的冷光,声音粗哑又沉闷,“你……好的很,总能惹我动怒。”
云栖头脑发昏,气息不匀,“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我走?”
祝靖川,“好不容易抓到的小老鼠,我怎么能将他放出去,祸害别人呢?”俯身压在云栖身上,滚烫的大手在云栖冰冷的躯干上游曳。
他永远高高在上的姿态,放不下的身段,全是过去的云栖不得不忍的,现在的云栖深恶痛绝的。
云栖被挟制着,艰难吐息,炽热的呼吸喷洒在祝靖川的脸上,他们俩呼吸相近,互相纠缠。
云栖艰难开口,“五年前,你有了新的情人,怎么……这是跑了不成?”
腰带扣头“啪嗒”一声弹开,皮带被粗暴抽离,擦过腰侧,带起火辣辣的热意,云栖心里压抑的怒气忽地涌入喉头,哽得他嗓子发胀。
“祝靖川!你是不是有病?”云栖声音尖锐,遮不住的怒意充斥秀致的脸面。用未受伤的右手斜劈上男人脆弱的脖颈。
祝靖川反应极地制住他的手,压在身侧。
“我有没有病,你最清楚。”祝靖川的手一刻都没有停着,扯下云栖本就破烂的裤子,顺着他的腰往下抚去。
云栖被压制着,气极反笑,“都五年了,你还真是一点儿都没变,脑子就那点东西,怎么……想跟我打一炮?”
生怕刺不到他似的,云栖似笑非笑道:“正好,洛少霖那蠢货这阵没空搭理我,我不介意和你玩玩。”他抬起头,脸颊碰上祝靖川的颈侧,挑逗似的伸出白生生的齿咬他,力道并不重,好似猫一样在撒娇。
祝靖川气极,猛地松开他,站直身,“云栖,我不是你的备胎。”
云栖终于笑了,像偷了腥的小狐狸,“好巧,我也从未把你当成我的备胎。”
祝靖川太了斛他话里的意思,深深瞧他一眼,“我们,来日方长。”一垂定音,祝靖川转身离去。
云栖却沉下笑魇,思索着逃离。
……
枫欲晚别墅一片鸡飞狗跳。
一一对小惟带来的新朋友很是不客气,将自己气成一只胖鼓鼓的河豚,缩在角落里默默垂泪,怨念极深,像一只发霉的小蘑菇。
时不时将墨镜推至头顶,恨恨地瞪洛熠宁一眼,然后小气巴巴地拉下墨镜,继续发霉,如此反复,把洛熠宁吓得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小惟头疼地看着这一幕,一一怎么对洛熠宁意见这样大呢?
〔宿主,宿主,您得让他们关系好一点呀!〕
八十六的声音颇为惴惴不安,还略带些急迫。
小惟无耐道:“搞破坏我行,但劝和,我不在行。”小惟平日的脾气绝不会这么好,但经过一一的折磨后,他确实心神俱疲,不想动弹。
〔那、那怎么办?〕
按小说剧情来看,这可是主角攻和他的白月光,怎么现在就针尖付麦芒了呢?这不合逻辑。
小惟:“你担心个什么劲儿?”
〔这……我是为了宿主的生活合谐着想嘛。〕
“最好是。”
果冻咕噜咕噜滚过来,“亲爱的小主人,您的晚饭准备好了。”
小惟叹口气,从沙发上下来,“走吧,吃晚饭。”
一一默默看一眼,又蹲着不动了,大有一幅要和洛熠宁一决高下的气势。
小惟:“你不过来的话,我就拉着洛熠宁走了。”
一一猛地站起来,虎躯咆哮,“不许,不许!”像个小钢炮似的冲过去,强硬地挤在他们中间,见到他们拉着的手,目眦欲裂,像捉到奸的老王似的一巴掌招呼在两人的手背上,使了吃奶的劲儿往开扯,一边还在叫嚣,“放开,你们放开!”
小惟哪敢再牵,改拉着小惟的手,往餐桌上走。
今天叶秾不在,黏巴黏巴地去找他的小辞哥哥了。
洛熠宁是个习惯很好的幼崽,早餐必喝牛奶,午餐必喝果汁,晚餐必喝蔬菜汁。
小惟听到洛熠宁要喝蔬菜汁的要求时,表现得十分不理解,怎么会有人愿意喝那么难喝的东西,简直是自找苦吃。
叫果冻鲜榨了一杯,绿油油的新鲜蔬菜汁被端上来,小惟接过就要递给洛熠宁,一一气呼呼地抢过去,一口气闷下去,一滴都没剩,干呕几下,心满意足地坐下。
对着洛熠宁扬扬下巴,傲娇地“哼”一声。
洛熠宁投去羡慕的眼神,朝一一道:“你、你好厉害!这么难喝,你全喝完啦!”
小惟:“原来你知道它难喝啊……那你喝它做什么?找虐吗?”顿了顿,“要不要再让果冻给你榨了一杯?”
洛熠宁急忙解释,“不、不用啦!老大!爸爸说,必须要喝一杯,但一一喝啦!宁宁就不用喝了。”
小惟下意识转头看一一,只见他脸皱皱地伸舌头舔面前的小蛋糕,试图遮盖舌上怪怪的味道,两行清泪挂得挺对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