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锦城的期望落空,次日一早叶宵意一脸不善地驱车回来,额前碎发湿漉漉的,看起来很急,远远得就闻见他身上浓重的荔枝和柠檬茶混合的味道。
衣服倒是规整,却不是昨日的那一身。
他周身氛围沉甸甸的,面色看来极为不好,倒全然不像是在外春风一度,反而像是刚接受了坏消息,被哪个人算计了,亦或是有什么东西极不符合他的心意,挑战了他的容忍底线。
他坐在沙发上如临大敌般地回忆思考,相扣的双手紧到发白,又逐渐放松,似是想到了对策。
楼梯上的脚步声不徐不急,吸引他看去,一见是自己的爸爸,刻在骨子里的教养让他站起来,看似尽量镇定地和他打招呼,“爸爸,早上好。”
叶锦城冷哼一声,“你还知道回来。”他不用问,一看他大儿子神思不属的模样,就知道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肯定都发生了。
叶宵意不着痕迹地扫一眼他的爸爸,衣着宽松休闲,添了几分平易近人,面色和详,和平日里苦大仇深的模样大不相同,看来这几日他应是比较宽容的,不会同他真的生气。
他上前扶着叶锦城坐下,斟酌片刻,郑重地说,“爸爸,我想尽快和林酥成婚。”
“你刚订婚,最快也要等上半年,你这么急,总不要说你将人家终身标记了吧?”叶锦城不悦地说,心里却还是认为即使他们发生了关系,但他的儿子是有分寸的,不会做出这么不理智的事。
但叶霄意却说出了令他大跌眼镜的话,“爸爸,你说的是,我确实将他终身标记了,他怀孕的可能性极大,所以,这场婚礼要快。”
叶宵意考虑地周全,无论他现在如何看待林酥,但叶林两家的联姻不能毁,更不能发生Omega未婚先孕这样败名声的丑事,尽管是同自己的未婚夫。
无论怎样,叶家新聚的Omega绝对不能身有污点。
哪怕他现在窥见Omega不同寻常的另一面,也得忍着,婚后他会好好管教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Omega。
叶锦城恨铁不成钢地瞪他一眼,刚要拿杯子的手顿时变为在茶几上重重一拍,“我一直以为你有分寸,不成想你和秾秾没一个让我省心的。”他都不好意思说,哪怕他会做一些防护措施,这婚事也就不会这么赶。
叶宵意坐得板板正正,一幅认真听训的模样,叶锦城看着他服贴的模样,想骂他的话被噎在喉中,于是认真地问他,“那你想什么时候结婚?”
“三个月之内。”
叶锦城沉静下来,也只能这样了,皱着眉点点头,算是默认。
他早该想到的,涨潮之前都有预兆呢,叶霄意昨晚没回家也算是个暗示吧,但他把自己儿子想太好了,没想到背地里竟然如此把持不住。
叶霄意见叶锦城点头同意,自认为已经全部交待完毕,做到了他该做的,于是道:“爸爸,我得走了,林酥那边还需要我。”他站起来,得到叶锦城敷衍的回应后,不忘叮嘱他的爸爸,“我看见小弟的车了,这个点,您应该叫他起床。”
叶锦城瞪他一眼,恼恨他的不识时务,这个点去叫叶秾,以他的脾性,这几天也就不用安生了,不耐地摆摆手,催促他赶快走。
叶霄意不想去探究他忽然的恼意,点点头,匆匆离去。
小惟和一一醒得早,洗漱后,闲来无事中才瞥见窗外的雪纷纷扬扬,风刮得大,戎戎的雨粒很大瓣大瓣地砸到地上,衬得远处虚虚幻幻,聊添几笔风韵。
早上肚中空空的两人下楼坐到早点丰富的餐桌旁,叶锦城看起来已经吃好了,见他们两人不用大人带着,也能将自己喂得很饱,顿时欣慰起来。
问他们一些简单的好懂的问题,再逗逗他们,讲一些奇闻逸事,让陌生感少一些,多添一丝亲昵。
而且他是行动力很强的人,在疑惑叶秾为什么领养一一后,便立刻让人去查,想弄清其中原委,私下又暗暗记霍砚辞一笔,恨不得这个儿婿立马消失才好。
同时,又更加心疼这个小外孙,连带着一一也是多有同情,细细碎碎地询问他们的经历。
小惟半真半假地答着,提到了巡察使,厄诺斯和小小,将他们的得救全归功于他们,以减少自己不同寻常的努力,免得引起怀疑。
一一这次放下勺子很快,因为他的注意力一直被外头的雪景牵动着,迫不及待地要去看。
一一平日里是比较怕生的,在不太熟悉的人面前,总是一言不发,不像小惟那般游刃有余。
他表达自己的诉求也很简单,总是下意识地求救小惟,捏捏小手,拽拽衣襟,亦或是伸出食指在小惟手心里挠,若是小惟不满足他的小要求,他会鼓着一张小脸不断地重复他的小动作。
然而,等小惟反应过来满足了他,事后他也会记仇地咬小惟一口,好让他长长记性,吃吃教训。
这次,他挠小惟的手心,拽他的衣袖,捏他的手,总算是得到了他的眼神,静默中似乎在询问你想要什么。
一一眨巴着眼睛,脖子朝落地窗的方向伸,下巴往上稍抬,明日张胆地暗示。
小惟扫一眼落地窗外的籁籁下着的雪,不予置可地收回眼,冲他摇摇头,并简短地给出理由,“外面冷,你出去会生病。”
一一觉得哥哥很武断,半背过身子,以表示自己的不赞同。
叶锦城时不时扫过他们,见他们互动是如此地有趣,顿时一乐,道:“你们想出去看雪的话,多穿点,裹紧一点,不着凉,是不会生病的。”
一一听到的第一时间就转过身子,猛地点头,很是赞同。
小惟叹口气,默默地决定等会儿要把一一裹成粽子,严严实实地带出去,观看上几分钟就回来,这样应该就万无一失了。
早饭后,叶秾还窝在屋子里没有出来,叶锦城唉声叹气地骂了好几句懒猪,并认真叮嘱两个小孩子,不要学这个反面教材的坏习惯。
他们昨日穿的衣物到底还是太单薄,叶锦城神神秘秘地引他们去了叶秾曾住过的儿童房,据他所说,叶秾小时候的东西如今还保存得很完整。
充满童趣的儿童房整洁干净,应是常有人在打扫。
衣帽间被打开,其中摆放的衣物,鞋袜,围巾棉帽等都纤尘不染,井然有序。
叶锦城可能有工作要处理,叮嘱他们挑好后记得关门,在外面玩也不要呆太久,而后急匆匆地进了书房。
小惟挑了两件最厚的羽绒服,此外,手套围巾棉帽都统统备上,力求保暖到了极致。
作为叶秾儿时的房间,小惟一直带着似有若无的打量,期盼着可以发现一些蛛丝马迹,以证明他的猜想。
他手上给一一穿衣戴帽,目光却在衣帽间打量,然而,确实也没有什么异常。
牵着一一走出衣帽间,小厅一角的积木墙颜色五彩缤纷,图案可爱的动物很符合小孩子的审美,中间往下一排排突出的积木展台上放有几个相框。
这直接抓住了小惟的眼球,一张单照里,小时候的叶秾看起来粉雕琢,镜头前的他羞羞羞怯怯的,全然不像如今神采飞扬的模样。
另一张是和一个年轻男子拍的,他小小一团,被抱在怀里,羞嗒嗒地笑着。
男子熟悉的眉眼,眼角的泪痣无一不在证据确凿地表明着什么,他的猜测没有一点错,但这样的巧合不免让他生出一股荒谬感,这些人兜兜转转之间似乎陷入了一个怪圈。
好在提前有了心理准备,他接受地很快。他想,他应该是开心的,这么顺利地就解决了最大的猜疑。
甘晓就是叶秾的小爸,十七年前,出了意外,和叶秾流落厄镜。
〔叮!隐藏剧情完成度达到90%。〕
尽管如此,小惟仍有太多疑惑没有得到解达,而且,知道这个对剧情到底有什么帮助呢?还未来得及深想,就被一一拉回了思绪。
“哥哥,你到底去不去嘛?”一一晃着小惟的手,尽管花花绿绿的墙很好看,但还是比不上去见雪的欢喜。
而且屋内充沣的暖气让裹得同毛毛虫一样上下等粗的一一感觉很闷,热得快要沁出汗来,这让他更想要撒丫子狂奔。
小惟垂眸看他一眼,略比一一高的个子让他有从上往下看他的资本,心想,裹得还真像个企鹅,唇角带起一抹笑,“我们走吧。”
一一整个人挎上小惟的胳膊,“快快快!”他催促着,兴奋让他的脸变得红扑扑的。
他大力地推着小惟往外跑,一路下了楼,从大门缝里挤出去,冰冷的空气将他拢住,斜吹过来的雪砸在他莹白的小脸上,倾刻便消融,化作细小的水珠。
冷风呼呼地往身体里灌,好在穿得厚实,尚抵得住,小惟站在小檐下,目光全放在一一身上,一一目不转睛地看雪,纤长浓密的睫似飘忽不定的蝶的剪影,不经意间就会飘走似的。
雪来得太密,一股脑地全飘过来,脖子快伸外头去的一一挂了不少雪,睫上更是零零碎碎的雪白。
小惟默不作声地瞧看他的快乐恣意,放纵着他的欢喜。
掐着将满十分钟的时间,小惟不容商量地催他回屋,一一完全没有满足,他其实更想去院子里玩,但肯定会被拒绝,于是退而求其次地想要抓一把回去收藏,这实在是一个不起的想法,他兴冲冲地将自己的伟大构想叽叽咕咕地告知小惟。
小惟耐心地跟他解释一遍,雪是会化的,不能被保存。
一一觉得这是巨大的诡计,他是绝对不会信的,哼哼唧唧地抗议着。
小惟镇定自若地抓起他的手,扯下毛茸茸的手套,揍着他的手伸出去。
雪落在掌心,变魔法似的化成了水,一一惊奇地将手翻来覆去,愣是没想通,最后也囫囵地得出了一个结论,原来雪是会跑的,一旦被抓住,他就会跑得无影无踪。
唉……他是抓不到雪的,于是颇为失魂落魄地耷拉着脑子进了屋。
跟在他身后的小惟也是惊奇得摸不着头脑,以他对一一的了解,这时候他不应来一遍撒娇恳求闹小脾气很快屈服等一连套的组合拳么?
怎得这么乖就进了屋?这不符合常理。设身处地想一番,最终得出结论,他可能领悟了他刚刚的话,不再纠结了。
一一吧哒吧哒迈着小步子走迈沙发,窝进里头,趴在扶手上望着床外,落地窗离沙发很近,都能瞧见浅影来。
很清晰地映出一一的小脸来,密匝匝的睫上还挂着雪花,一一惊喜地眨巴眨巴眼睛,颤动中晃下来几片,一一下意识用温热的手去接,却只收获了水珠。
他认真地重复一遍,雪是不能被手抓到的,不然他会溜走的。
他把手放得远远的,自娱自乐地开心笑起来,原来,睫毛是会抓到雪的。
小惟从厨房端着热腾腾的水果茶出来,就看见一一在沙发上乐颠颠地傻笑,像是偷着了腥的猫,饱餐后心情愉悦地回味。
情绪变得极快的一一总能让小惟摸不着头脑,有时候小惟也会惊讶于它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变化万千。
好在哄起来也简单,不费什么力气。
小惟倒了杯水果茶,边吹冷边挤进一一趴着的单人沙发里,捏捏他冻红的小鼻头,好笑地说,“要喝甜甜的果茶吗?”
柚子清新的香味很是勾人,一一从沙发上坐起来,就着小惟的手,下半张小脸挤进杯里,急巴巴地舔一口,像模像样地回味起来,“好甜!”从小惟的手里扒拉出杯子,咕噜咕噜就是大半杯。
热饮入胃,整个身子都由内而外地热起来,身上的羽绒服此刻就很多余,在一一不断地热得嚎叫声中,小惟给他脱下了羽绒服,并体贴地给他放了动物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