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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21.如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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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假杜如云的故事莫名其妙拉开了帷幕。

两个杜如云是主角,洛雪烟和江寒栖是观众,小床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两个婴儿是背景板。

当第二个杜如云出现在面前时,屋内的杜如云像是一幅活见鬼的样子,又惊又惧,二话不说给对方扣上了“妖怪”的帽子。杜如云二号也不遑多让,松开千咒,同样一脸惊恐,指着另一个杜如云颤声连说好几个“妖怪”。

两个人都说自己是杜如云,起先那点害怕在愈发激烈的争辩声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场面顿时一发不可收拾,江寒栖便这么退了场。

洛雪烟写道:【能分出来吗?】

江寒栖实诚地摇了摇头,低声道:“最稳妥的法子就是全杀了。”

他除妖的宗旨一向简单明了:一个不留,统统除掉,省得节外生枝。

洛雪烟打趣道:【那王焕金能把你吃喽。】

江寒栖没搭理她,又把头转了回去,继续盯着两个杜如云对峙。他腕上的伤口还没止血,千咒贪婪地饮着血,咒文光芒不减,绕着棍身缓缓转动。

洛雪烟找出手绢,勾了勾他的拇指。

江寒栖偏头看了她一眼。

洛雪烟抓着他的手背,转过手,将手腕内侧对着她。缚魂索隐去,伤口露出,她把手绢系在上面,用手按压那处,手下的触感如一块经年不融的冰,冷得灼人。她抬眼,用目光一点点描摹江寒栖的轮廓。

江寒栖不笑时,跟让人如沐春风的江家公子判若两人,就像冒着寒气的坚冰,只一眼,就能把人冻得直打哆嗦。

面冷,身冷,心冷,甚至连那一头乌发都是冷的。真是哪儿哪儿都冷,没一处热乎的。

洛雪烟拿开手,看了眼伤口,还在渗血,又把手按了回去,扭头望向另一边的荒唐剧。

婴儿哭得时间太长,呼吸不畅,哭声变得断断续续。其中一个杜如云听到了,着急地喊了声孩子的乳名,顾不上对峙,走到小床边哄孩子。因为分不出哪个是真嘉儿,她抱起一个婴儿,也没忽略另外一个,俯身轻拍婴儿的身体。

“别动嘉儿。”杜如云二号见状,一个箭步冲上前,抱起小床里被留下的婴儿,柔声哼唱起童谣。

洛雪烟细细端详那两张一模一样的脸。杜如云不久前可是挨过重重的一巴掌,那她的脸上应该......

搭在手腕上的手忽然撤走,江寒栖下意识垂眸去寻找消失的暖意。

【左边是妖,动手。孩子先别杀。】

缚魂索转眼间刺穿杜如云一号的咽喉。她呕出一口血,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头一点点往江寒栖的方向转。

缚魂索收紧。

“哗啦——”美娇娘成了一地碎片。

受惊的婴儿落到黑网之中,再次嚎啕大哭起来。

“多谢江公子出手相......”

千咒对准了幸存下来的杜如云。

洛雪烟看向江寒栖,不知他是何意。

“孩子镜像未解,妖物本体尚在。会是你吗,杜夫人?”江寒栖盯着杜如云,看不出一丝感情波动。

缚魂索在空中以一种十分缓慢的速度游走着,红线失去绞杀时的紧绷感,松垮垮地隔出两个空间。

“怎么回事?”

正说着,门外进来个王焕金。脚刚迈进屋,他就惊得说不出话来,颤巍巍地指向屋里的杜如云:“你、你......”

洛雪烟回头,看到站在他身旁的人,惊出一身冷汗。

又来一个杜如云!

“这、这是......”新来的杜如云惊恐地捂住了嘴。她的左半脸之上赫然有一个巴掌印,跟屋里的杜如云一模一样。

江寒栖问道:“老爷和夫人可曾分开过?”

王焕金还未回神,恍惚地对上他的目光,应道:“分开过一段时间。”

语毕,缚魂索隔开他与杜如云,将她赶到屋内,和杜如云二号并排而立。

“夫君!”

“江公子这是何意?”

江寒栖放下千咒,似笑非笑地看着王焕金:“一人为镜像,一人为夫人。至于留哪位夫人,全凭老爷定夺,在下只负责除妖。”

分不清哪只是自己亲手养大的狼狗,总该分得清哪个是相伴多年的枕边人吧。

洛雪烟一看江寒栖表情便知他想看乐子。

骨子里还是个坏心肠的。她叹息,但转念一想好像也没什么大问题。自己的妻,不自己认,还指望他们这些不熟的外人分辨吗?

听到婴儿的哭声弱了下去,洛雪烟写下几个字,戳了戳江寒栖:【哄哄孩子,再哭会出事的。】

万一哭得缺氧可就不好了。

江寒栖满脸惊诧:“你让我哄孩子?”

【你轻轻晃几下,也不费事。】

怕江寒栖拿捏不好“轻”的度,洛雪烟虚环起手臂,轻轻摇晃,做了个简单的示范。见他满脸抗拒,她又抓着他的衣袖,轻晃他的手,眼巴巴地望着他。

江寒栖黑着脸,半推半就地催动缚魂索干起了哄孩子的活。

系着手帕的手往前伸了伸,洛雪烟想也没想地松开衣袖,像先前那般按在渗血的地方,将注意力放到那边认人的戏码上。

王焕金惆怅地打量着两个女人,急得抓耳挠腮,却束手无策。外表、声音、神态、举止,他找了半天破绽,没发现任何区别。

“夫君,要不这样,你问一些只有我们两人知道的事。最好是在我们搬来这儿之前的,我怕这妖潜伏府中多年,若你问起府里发生过的事.......”其中一个杜如云欲言又止,怯生生地瞥了眼抱着孩子的杜如云。

杜如云二号恶狠狠地瞪着她,不甘示弱:“问就问。我不怕你这妖。”

“也好,”王焕金思量片刻,问道,“我爹的那支狼毫毛笔藏在哪里?”

提议发问的杜如云对答如流:“东院的老杏树下,我给你望的风。”

“张绩那次说在城外的山上看到了神仙,那之后我做了什么?”

“叫柳生换上你的衣服,替你装病在床。结果最后也没找到什么神仙。”

“我随我爹去岭南给你带了什么?”

“一盏鱼灯。”

“十五岁那年灯会我放河灯许下的愿望是?”

“一世一双人,此生非我不娶。”

......

两人在那边流畅地一问一答,杜如云二号的脸却越来越白。她像是被人扼住喉咙,压抑着沉重喘息,胸腔的起伏逐渐剧烈。冷汗滑过她的脸颊,没入衣领之中。

“你是如云。”

结果一目了然,王焕金长舒一口气,朝那个陪自己进屋的杜如云伸出了手。

“就知道夫君肯定认得出我。”那个杜如云面上带笑,抓住手,向他一步步走去。

杜如云二号如梦初醒,声嘶力竭地喊道:“不!杜如云,你是杜如云!夫君,她才是妖!她是妖!”

缚魂索拦住她的去路。

【孩子。】洛雪烟重重点了下本子。

缚魂索从杜如云二号手里抢出婴儿,束缚了她的身体。

江寒栖看向王焕金,确认道:“你确定认出夫人了吗?”

王焕金相当笃定:“确定,她一个问题也答不上来,肯定是那个妖物。”

“我不是妖!她才是!她才是妖,”杜如云二号拼命挣扎起来,镇定荡然无存,“杜如云、杜如云她,早就死在那场大火里了!”

“夫君。”

“一派胡言!江公子,赶紧动手吧。”王焕金不再理会蛊惑人心的妖物,将受爱妻揽入怀中,温声细语地安抚起她。

“死在那场大火里的是杜如云!我亲眼看着她烧死的!”

缚魂索一改松散,直奔落选女人的命门而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凌厉剑气将缚魂索斩成两节。

“哥——手下留人!”

江羡年手持霜华剑,冲进屋里,对着王焕金厉声道:“你怀里的才是妖,快推开!快!”

王焕金彻底蒙了,他放开怀里的人,看看杜如云,又看看江羡年,愣愣地应道:“你在说什么,她才是如云,被捆住的那个才是......”

晶莹水箭破空飞出,钉入他面前的女人胸腔里。

“咔嚓——”

没有血流出,只有一声清脆的破裂声,像镜子摔在地上发出的那种声音。

王焕金呆若木鸡地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到地上。

水莲绽开。

杜如云痴痴地笑起来。起先只是小声轻笑,逐渐癫狂起来,笑得整个人前仰后合,浑身抖个不停。她毫无惧色,歪头看着江羡年,问道:“明明只差一步,只差一步,我就能借刀杀人了。只差一步啊。你是怎么识破的?”

“我听说了杜家那场大火的事,进门前又听到她说的话。”

“所以呢?”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当年死在大火里的,不是杜如月,而是你,”江羡年剑指杜如云的胸口,一字一顿,“杜如云。”

杜如云鼓起掌:“没错,你说的一点不错。”

她拔出胸口的水箭,丢到地上,转过身,居高临下地审视跌坐在另一边的狼狈女人。

“那个放火的人,正是我的好姐姐,杜如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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