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王俊生的房间非常干净整洁,所有物品都摆放得很整齐,里正也说王俊生比女孩还细心、爱干净。
那么,他的衣服就绝不可能摆放得如此凌乱,他的衣服乱肯定有别的原因。
也许,昨天晚上,王俊生可能是收拾了行李准备跟沈万里私奔,两人都把衣服带上了,但被双方父母发现。
双方父母杀了他们,把他们的尸体带回家。为了营造他们是死在家里的假象,双方父母把他们的衣服全都放回衣柜里。
但因为双方父母心情比较悲伤和慌乱,自然不可能有心思去叠衣服。所以,不论是冯万里的衣柜,还是王俊生的衣柜,里面的衣服都很凌乱。
而王俊生的同心结,还有冯万里的画像,因为藏得比较隐秘,双方父母并未发现,所以未曾销毁这两样物证。
第四,双方父母都说两个孩子是悄无声息地死在床上的,但是看他们两人的床铺,非常平整,被子也叠得很整齐,完全没有睡过的痕迹。
这可以进一步证明,两个死者其实是深夜出逃,所以才在逃走之前把被子、床单铺整齐。他们知道一旦离开就很难回来,所以把屋子收拾整齐,也算是他们对父母最后的一点孝心。
第五,便是元景佑去询问王家父母,王俊生是否有心仪的姑娘时,王家父母奇怪的表情。
一般来说,当父母的被问到这种问题,只需回答有或者没有就行了,脸上怎么会出现羞愤、痛恨的表情?除非儿子的恋情,是为人不耻、不可对外人道的。
听了云水谣的分析,又看了物证,元景佑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我总感觉冯、王两家在阻挠我们查案,还信誓旦旦说一定是婴鬼复仇……这两家人都是连生六七个女婴,但一个都不养,或杀或卖,好不容易有了老来子,没想到两个男孩是断袖,这也真是讽刺得很。”
云水谣也暗暗叹息。她觉得,有时候老天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冯、王两家为了不绝后,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看似是生了儿子,其实以另一种方式绝后了。
那王俊生比女孩还细心,还会做针线活,想必在跟冯万里的恋情里,扮演的是女性角色。
云水谣并不觉得可怖,也不觉得鄙夷,这两个男孩只是选择了自己喜欢的生活,并没有伤害任何人。
只是,该如何让冯、王两家的父母认罪,却是个难题。
云水谣和元景佑商量了一会,觉得没有什么完全的办法。
忽然,云水谣的目光落在了那幅王俊生的画像上。
这幅画像应该是冯万里所画,虽然画技不怎么好,但却倾注了感情,把俊美的王俊生画得栩栩如生。画像上的王俊生微笑着,几片花瓣落在他的手心,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云水谣拿着画像,问道:“景佑,你说王俊生的父母会不会想要这张画像呢?”
“应该会吧,王俊生已经死了,尸体也已经火化,虽然有一些遗物,但对父母来说没什么用。如果他们能得到这张画像,也能暂缓思子之苦。”
“是啊,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景佑,你派人去把冯运夫妇、王鸣夫妇带到公堂,我要亲自审问他们。”
“是。”
云水谣心情沉重地看了这些遗物一眼,然后调整好心情,把关键的遗物,比如同心结、画像、针线、衣服,带到了公堂之上。
一个时辰后,冯氏夫妇、王氏夫妇都到了。
他们非常哀伤,相互搀扶着才能站立。
云水谣道:“你们儿子之死,若是另有隐情,现在招供,还可以减轻罪责。”
然而,两对父母都一口咬定,儿子就是被婴鬼寻仇而死。
云水谣便拿出证物,直言两位死者有断袖之癖,父母不能见容,将亲生儿子杀害,并把自己之前跟景佑的分析,原原本本地在公堂上再说了一遍。
冯氏夫妇、王氏夫妇都大惊失色,脸色惨白,似乎云水谣说中了他们的心病。然而,他们怎会轻易承认?
冯运道:“大人,您不要污蔑小儿的清白啊!”
王鸣也道:“大人,人都死了,还请您不要说这种不着边际的话吧。”
云水谣冷哼一声:“王俊生的房中有针线,而他和冯万里的衣袖都有相同的彼岸花刺绣,明显是王俊生绣的。两位死者的床铺整洁,但衣柜里的衣服却凌乱,他们大约是收拾了衣服准备私.奔,又被你们抓回来杀害吧?你们急着将死者火化,就是怕本官发现他们的伤痕有异,明显是被人为掐死吧?”
王俊生之母道:“大人,绝无此事!小儿房中的针线,是我落在他房间的。小儿和冯万里衣服上的刺绣,也是民妇所绣。因为两个孩子是好友,我给自己儿子绣花,自然也给冯万里这孩子绣了。”
“是吗?那烦请冯夫人现场绣一朵彼岸花吧,本官看看你的绣工是否跟这些衣物上的绣工一致。”
“这……”
王夫人有些为难。
云水谣没给她狡辩的时间,继续说道:“你若不愿绣,就是在说谎。”
“我……民妇……”
王夫人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时,云水谣拿出了王俊生的画像,道:“这幅画像,冯万里一直藏在自己的衣领里,想必是很珍视跟王俊生之间的感情。可是,你们既然否认他们有私.情,那本官便把这幅画烧了吧,免得惹人非议。”
说着,云水谣真的拿出火折子,作势要烧画。
王夫人叫道:“大人,求您将画还给民妇吧!小儿已死,若能得到他的画像,也是个念想。请大人体恤下情,让民妇下半辈子有个寄托。”
“这幅画是在冯万里的衣领里发现的,应该是冯万里画的。就算要还,也应该还给冯家。”
冯运却说:“大人,我们家不需要这张画像。”
王夫人恨恨地看了他一眼,怒道:“冯运,你怎么能这么说?”
冯运道:“这又不是我儿子的画像,我要它做什么?大人,您要烧便烧吧。”
云水谣点头:“好吧。”
说着,云水谣便打算点燃这副画,火折子已经很接近画了。只要再近一点点,画就会燃烧。
王夫人扑地大哭:“大人,求您别烧!求您把画给我!要多少钱都行!”
云水谣道:“我不要钱,要真相。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王夫人赶紧道:“我说!我说!我儿子是被冯鸣夫妇杀的!他们的儿子冯万里是被我和我夫君杀的!大人,求您别烧我儿子的画啊……”
此言一出,王鸣赶紧捂住他夫人的嘴,骂道:“你胡说什么!”
冯氏夫妇也惊慌失措,气急败坏地骂道:“你不要胡说,明明是婴鬼杀人!昨天晚上,分明是女婴托梦要复仇,等我们做梦醒来,就发现两个孩子死了……”
王夫人奋力挣脱王鸣的手,哭道:“事到如今,我们就招了吧……我已经被逼着火化了自己的儿子,我不能再让儿子的最后一幅画被烧……我豁出去了,什么都不管了……”
云水谣对衙役道:“拉住冯氏夫妇和王鸣,让王夫人说话。”
衙役们依言上前,把其他三人按住。
王夫人这才得以从容开口:“大人,您所料不差,我儿子王俊生,确实跟冯万里这孩子有不伦之恋。一开始我们只当他们年轻人玩得好,后来他们分别向父母坦白了,我们和冯运夫妇都不能接受。我们试过很多方法,恳求,威逼,利诱,可他们都不为所动。
“后来,我们两家妥协了,说只要这两个孩子娶了妻子,生下儿子,就允许他们私底下在一起,只是不许声张。谁知,他们俩竟连这个方案都不同意。他们都不愿意与女子成亲,只认对方一个伴侣。我们两家给他们找过不少女子,有温柔贤惠的,有活泼开朗的,有色艺双绝的,有浓艳妖媚的,可他们视这些女子如无物,丝毫不曾动心。
“我们没办法,只得把两个孩子关在家里,不许他们见面。谁知,他们竟约好了私.奔。昨天晚上,他们两个各自收拾了衣物和其他东西,准备偷偷离开。冯万里那孩子,偷偷来到我家后院,找我儿子王俊生。但是,冯运夫妇发觉了,追了过来,我和我夫君也惊醒了,见到了两个孩子准备逃跑的一幕。
“当时,我们跟冯家夫妇起了争执,互相指责对方的孩子带坏了自己的孩子。冯运一气之下,打了我儿子一巴掌,我儿子的头撞到了石头上,竟然死了。见此情形,我还没反应过来,我夫君便举起一块石头,也把冯万里那孩子砸死了。
“出了这样的变故,我们已经由一开始的互相埋怨、生气,变得惊慌失措又伤心。两个孩子已经死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掩盖这两桩凶杀案。我们两家互相杀了对方的孩子,如果被官府发现,我们四个老人都要偿命。因此,我们想到了最近很知名的婴鬼杀人案,决定把这两桩命案往婴鬼杀人案上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