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思忖一会儿,吩咐道:“将今日患病的宫女太监全部传至养心殿门口,朕要审问。包括那些叫人带领药材的宫人,一并前来。”
李玉应声而去,心里满是嘀咕。
难道这回施药并非施恩?
他忐忑不已,难道是这其中有什么歹人?
他作为御前之人,却不知这样大的事,皇上莫不是不再信任他了。
他立刻传令,叫来了所有患病宫人,听着他们咳个不停的声音,捂了捂口鼻,进去劝说皇上,“皇上,那些宫人病了不少,不如奴才审问,免得皇上过了病气。”
“朕亲自审问。”乾隆虽竭力告诉自己淡定,但还是被寿数之事弄得心烦意乱,出了殿门,沉声道:“今儿朕赐给你们的药都喝了吗?”
“回皇上的话,奴才们喝了,奴才叩谢皇上大恩!”
乾隆轻应一声,趁机倾听,然而怎么等也没等到那道声音传来。
那声音之所以对令妃十分夸赞必是因为得了药的缘故。
宫中患病这人一共就这么多,此刻听到他这么说,应该感激他才是,可是居然丝毫没有动静。
是了,那精怪似十分憎恶他,还喜骂他,这会儿怎么一句骂声也没有了?
“明日继续领药。”
宫人们再次叩谢皇恩,乾隆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挥退了所有人,问李玉,“确定所有人都拿到了药?”
李玉迟疑,这事儿不是他管的,“方才奴才传话恭送令妃娘娘的时候,问了此事,娘娘说前来领药的都领了药,命人带领的都登记了下来,想来……”
乾隆轻应了一声,道:“传令妃前来。”
令妃到时立刻拜倒,“臣妾叩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起来说话。”乾隆多望了令妃几眼,心头略有些不舒服。
令妃当初在孝贤皇后膝下受教,为人温柔,这也是这宫中与孝贤皇后最亲近的人了,但是他从来没想过要立她为皇后。
他心中皇后只有一人。
只有孝贤,只有富察与他心意相通。至于那声音提到傅恒与令妃如何,他除了觉得荒唐便是生厌。
傅恒是什么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所有患病的宫人都得了药吗?”
“是,”令妃愈发小心谨慎,“凡是患了风寒的都得了药,着人代领的也都登记在册,宫妃之中患病的都不甚严重,今日跟着愉妃舒妃去了中正殿诵经祈福。”
乾隆眸中一跳,“速传她们前来。”
说不准人就出在这里面,令妃俯身跪地,准备将那精怪的事告诉皇上,还有便是翊坤宫的事儿也得叫皇上知晓,“皇上,除了后妃之外,还有一人也患了病。”
“母后身体抱恙?”
“太后娘娘大安,是,是翊坤宫……”
乾隆的脸顿时阴沉下来,“你大胆!”
令妃吓得顿时不敢说话了,胆怯地看着帝王。
乾隆根本不愿意听人提到废后,废后心思诡秘,侍上不恭,疯魔狂悖,突然剪发诅咒,往日必深恨他许久,这样的人,她怎么敢提,“朕平日里是太宠爱你了?!出去!”
令妃连忙认罪,“皇上息怒,臣妾并非有意提醒,而是……”
“不必再解释!”即便是孝贤身边受教的人,但始终不是她,乾隆盛怒,见令妃眼泪涟涟,又心软了几分,“下去吧。”
令妃忙收敛了眼泪,恭敬出去了。
走出养心殿,她后背湿成一片,眼中多了几分晦涩,她一向行事谨慎,今日竟然为了废后受了训斥……
也许她该先讲那精怪的事,让皇上知道她听到了怪声。
绿映轻唤,“娘娘……”
令妃飞快地抹去眼泪,挺了挺腰杆,望着远处道:“传令后宫,皇上召见。等会儿瑞嫔来了,让她多去容嫔那儿坐坐,皇后患病的事儿她也该知道。”
绿映立马应了,瑞嫔在娘娘宫中受教,而容嫔当初进宫的时候曾在皇后宫中学规矩。娘娘应该是想通过瑞嫔告知容嫔,废后病倒了。
不多时,众妃前来,齐齐拜见皇上。
“祈福都还顺利吧?”乾隆目光望到了愉妃身上,愉妃恭敬道:“一切顺利,为国祈福,臣妾等不敢不诚心,皇上放心。”
乾隆满意地点了点头,目光在众妃面上一一扫过,“哪几个妃嫔患了病?”
愉妃舒妃看向身后,这时颖妃、容嫔、诚嫔、永常在抬起了头。
“春寒犹在,当心身子,你们也要多多保养才是。”乾隆声调难得温柔,众妃心中都感到熨帖。
“谢皇上关怀!”众妃齐声。
那声音还是没有响起,乾隆心中升起挫败感,那人不在这其中。
令妃飞快地看了眼皇上面上多出的几分懊恼色,心中疑窦愈深,忍不住想,人若不在这妃嫔之中,那么也就只有一人了。
会不会是翊坤宫那位?
但那些对她的赞叹之词大失分寸,绝不是一个皇后所能发出的,而且她说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也是皇宫所没有的。
这一点不止她想到,乾隆也想到了,他想得更深一点,他记得那道声音似乎是在与什么交谈,好像是叫什么系统。
也就是说,可能是两个精怪或者精怪根本就是那个叫系统的东西。
而且那精怪似乎深恨他,对他的称呼毫不客气,而且敢说皇宫是蛮荒之地,这显然绝不是皇宫中人。
“那些萨满呢?”乾隆问道。
令妃忙道:“萨满在皇上祭祀的时候来过宫里了,现在正候着等皇上问话。”
乾隆道:“传他们进来。你们都下去吧,患病的好生养着,药按时问太医院领。”
众妃应是离开。
乾隆见了萨满,第一句话便是,“你们可驱逐不详了?”
萨满们道:“臣等已按照礼仪驱逐了各宫邪秽,为太后为皇上为各宫的娘娘们像阿巴哈祈求了福德。”
乾隆淡漠地听着他们夸张的祝祷之词,“你们可看到或者觉察到宫中有异象出现?”
几个萨满心中觉得皇帝这话说的古怪,其中一个灵机一动道:“宫中上空之处似有污浊之气,我等来的时候看到,击鼓恫吓,那污浊之气已化作虚无。”
乾隆终于感兴趣了许多,他祭祀祖宗的时候,那声音猖狂的很,但是之后便中断了,萨满也是那时驱的魔,难道说,那精怪被驱走了?
“果真吗?”
“臣等万不敢欺瞒皇上。”
乾隆心中多了几分松快,就是对寿数一事多少还有点执着,“你们有功,李玉,赏!”
李玉连忙去准备了。
屋外阴云聚积愈多,雷声再次传来,乾隆揉了揉肩膀,在窗边儿立了一会儿,很快,淅淅沥沥的雨脚变得愈密愈急,雨声大了起来。
夜色悄悄将帷幕放下,乾隆渐渐阖目入睡。
其余宫妃提着的心也终于落下了。
看来这萨满还真的有用。
翊坤宫内,睡了整整一天的云锦书醒来了,她绝望地看着黑夜,摸着丝绸织就的枕头,还是这个地方。
她压根儿就没回去。
忽然,身上似有什么东西爬了上来,动作轻盈,跑来跑去,似有若无,云锦书浑身的汗毛都起来了。
“吱吱吱——”那东西发出响声。
云锦书吓得大叫一声,跳起来,一顿嗷嗷叫扯下被子就往地上扔,“救命,救命,老鼠,啊啊啊——”有老鼠啊啊啊啊!要命了!
丫的什么鬼地方,竟然有老鼠,这还是皇宫吗!这是什么蛮荒之地!老鼠都能往床上爬!救命呜呜呜呜!
承乾宫内,豫妃被一阵刺耳的尖叫声吵醒——
“老鼠!有老鼠啊!啊啊啊要命了!老鼠往床上爬了!”
豫妃一个激灵坐起来,以为是宫女在喊,也跟着尖叫了一声,“啊!有老鼠!”
老鼠还爬上了床!
她二话不说跳下床,看着黑漆漆的夜,抱住身子张皇地大喊,“碧蝉,碧蝉碧蝉!”
隔间守夜的碧蝉一个咕噜爬起来,“主子!”
“有老鼠!有老鼠,有老鼠!”豫妃指着床疾呼。
碧蝉连忙将灯点亮,看着张皇的主子,目光在地上床上乱扫,掀开被子飞快地查了一番,道:“主子,没有老鼠……”
豫妃抚着心口,那道声音再次传来——
【呜呜呜,吓死我了,差点就跟老鼠睡一夜……可恶的,皇宫怎么会有老鼠!这是人住的地方吗?救命,我要回家! 】
听到熟悉的声音,豫妃发懵,啥玩意,不是她宫里闹老鼠?
她吓得腿都软了,坐去床上,叫住出门的碧蝉,“回来,老鼠不在咱们这儿……”
碧蝉茫然,不在这儿,那在哪儿,“主子做噩梦了?”
豫妃长叹了一声,“对,这噩梦还不知道什么时候醒。”
碧蝉:??现在不是已经醒了吗?
豫妃被吵醒时,其余人也不好过,本来睡得正香,哪里想到一阵嘶吼生生将她们惊醒,害的她们一个个跳下床连床都不敢沾了。
婉嫔抚着心口,坐在椅子上,“大半夜的,这精怪不睡觉啊!”
“主子,什么精怪?”
婉嫔有心想说,但也怕这事儿传出去给自己带来麻烦,“没什么……不知道忻妃姐姐睡得还香吗……”
宫人诧异,自家主子什么时候与忻妃娘娘这样亲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