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瑆听到皇额娘的一番“狂言”着实吓了一跳,忙急急道:“额娘,儿臣岂敢与皇阿玛……”
“后辈若是超越不了父辈祖辈,只能说明后继无人,虎父若真教出犬子,犬子再教出鸡子、虫子之流,一代比一代差,难道是什么光荣的事吗?”
“……”永瑆心说犬怎么教出鸡子虫子来,这话他不敢接。
云锦书见他挠着头,一双忽闪的眼睛满是为难,便道:“我什么也没说。”
“是,额娘什么也没说。”永瑆大大的松了口气。
云锦书看向桌边安静的永璇,见他黑眸沉沉,理直气壮问道:“永璇你听到什么了吗?”
永璇闷闷的,不知为何虽免了一顿打但心中不甚痛快,道:“儿臣什么都听到了。”
云锦书扬唇一笑,道:“听到了就听到了,我说的话虽不好听,却是实话,并无不能对人言。”
“是。”永璇觉得自己与这位皇后娘娘比起来,算是守规矩的了。
眼前忽投下一道身影,他嗅到了一股药味,想到了她之前伏在墙边儿咳嗽的事,打算劝她去休息。
“如何,这账目还算清晰吗?”
永璇直言道:“前几年的有些凌乱,用度大有出入。”
云锦书见他将所有条目整理了出来,还将有出入的地方做了标记,“我看看。”
她飞快地计算了有误的地方,还有这些年有出入的地方,显然有些地方超出了预支,与此前报备内务府的不同。
看到今年有新增的用度以及以前的缺口处被人用朱批圈了出来,不由放下账簿。
那拉氏管理后宫用度的能力差了一点,这些账本上所记录的后宫用度的确常有短缺。
清朝后妃能支配的银两不多,多是通过领份例加依靠帝王赏赐物件的方式得到一应用度,偏偏打赏下人、往来赏赐宫妃、见外命妇,甚至想要加个餐改善一下,都要花有银子。
所以,即便是皇后也时常有用度短缺的地方。
想要用度宽裕,要么同内务府打好关系,要么,生财有道。
永璇瞧了眼她写在纸上的那些西洋的数字,吃惊不已,勉力压下诸多疑惑。
“饿了吗?”云锦书觉察他的视线,顺口问了一句。
永璇觉得这话问的轻松随性,仿佛非亲近,却又并非亲近,他也说不出是哪种感觉,总之从未有过这种感受,直言道:“有一点饿了。”
双玉连忙将糕点拿来一盘,云锦书吩咐道:“同茶膳房说一声,三个阿哥在储秀宫里用膳。”
“是,奴才这就去。”双玉应下赶去。
云锦书将糕点往永璇面前推了推,回头对永瑆道:“歇会儿,别废着眼睛。”
“儿臣才抄了一小会儿,不妨事。”
“抄完洗手吃点东西再抄,不着急。”
天才难求,这可是乾隆朝未来的四大家之一,她拿到的可是书法家的真迹啊,日后如果落魄了,说不准靠着卖书法作品过日子,到时候她一定要将他的这些作品埋在一个隐秘的地方,等几百年后挖出必能发大财!
她美滋滋的想着,却不知后宫诸妃得了这个消息,转头就将永瑆叫去给她们抄佛经去了。
虽然她们没想过变卖永瑆的作品,但是皇后说了,永瑆是天才,是四大家之一,稀奇还是要趁早看才有意思,正好她们也做个见证,看日后永瑆是否会像皇后所言,成为一代大家。
不到一夜功夫永瑆成为了后宫娘娘眼中最炙手可热的人,自从额娘去后,他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么多娘娘的关怀!
他着实摸不着头脑,不过能吃上各宫的糕点,他还是快活的。
当然这是后话了。
云锦书的这番打算很快就传到了乾隆的耳朵里,乾隆哂笑,居然还想着卖永瑆的书法来赚钱,这宫中哪有人敢买,她又如何能卖得出去。
“她还说了什么?”
令答应道:“皇后娘娘琢磨了一阵往年宫中的用度,传了臣妾了解宫中经济,而后便想了许久生财之法……”
乾隆眯眸,道:“她这回打算怎么生财?”
令答应道:“仿佛是要做些东西拿出去变卖。”
“她能做出什么东西……”乾隆弄不明白,令答应忍不住道:“不知皇后娘娘要那么多银两是要做什么……”
乾隆道:“宫中力行节约,她所行卑污,有了银子难保不会做些什么出格的事……此事朕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夜深人静,圆月高悬,宫道贴着墙根儿一溜,被月光照的透亮。
一人悄悄出了储秀宫的宫门,等瞧见门外等候的李公公。
“李总管。”
“随我走。”
很快紫苑来到了养心殿。
乾隆披衣坐在上首,目光冷淡如刀,“皇后今日的做了什么?”
紫苑将白日里皇后所言所行一一道来。
乾隆听到皇后在儿子们面前诋毁她,心中郁闷,不过他也不敢再对她做什么。
还是少惹她为妙。
他躺在床上,耳边翻来覆去都是她的话。
的确,若是子孙无能,那么就会一代不如一代。
她提到过“嘉庆”,嘉庆必是下一任皇帝。所以是他哪个儿子?
他脑中不由将所有皇子想了一遍,目前,他所满意的除了永琪,便是永瑢,如今永琪身子不适,永瑢与永珹又都过继给了他人,剩余的几个皇子要么年纪小,要么资质平庸。
不可能是永璇,也不可能是永璂,他不会让永璂即位的,那么只剩下永瑆还有永琰了……
他忽地想到令妃被立为皇后一事,他不可能再立皇后,如果令妃能成为皇后,那么还有一种方式,那就是……她的儿子成为皇帝!
乾隆瞬间坐起,觉得自己窥到了秘密。
竟然是永琰?
他竟然立了永琰为太子?
永琰才多大?他又何德何能?
歪瓜裂枣,不知怎的他想到了这个词,心口一痛。
挑来挑去,竟只能从无功无过之中选一个平庸之辈。
皇后的话很现实,他的继承者着实平庸。
将来的他真的会给永琰留下一个烂摊子吗?
一个巨贪?一个混乱的朝纲?
永琰能解决的了吗?
一股迫切的忧惧涌上心头。
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惶恐,披衣而起,吩咐道:“去储秀宫!”
“皇上,夜已经深了……想必皇后娘娘已经睡下了……”
“少说废话!”乾隆很暴躁。
什么时候了,她还能睡得着!
她占了皇后的位置,是不是应该承担皇后的责任,难道他不好了,她就能过得舒坦吗?
她既然是上天派来警戒他的,那么她就有责任匡扶他。匡扶社稷!
白日里她对永璂几人那样温情,他不信她能枉顾江山倾頽。
这么想着,他坐着轿辇来到了储秀宫的门口。
“娘娘,皇上驾到!”宫女在殿门外通禀。
云锦书吃了一惊,从账簿中抬起头来,双玉连忙打开门,“你说皇上来了?”
“正是,皇上坐着轿辇来了,如今已经到了前殿。娘娘,快些准备一番吧。”宫女面上带着喜色。
双玉急忙道:“娘娘,咱们要准备准备迎驾吧。奴才给您换件衣服,梳个头?”
云锦书放下笔,道:“用不着,就这么见吧。”
不可能是来这儿睡觉的。他不怕她引雷将她劈死?!
不过,如果引雷的话,还不定劈死的是谁呢。他不会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来的吧。
屋外脚步声还有请安声迭起,她收拾了一番抬步出去,只见乾隆浩浩荡荡而来,身后跟着诸多宫人,宫人们提着的宫灯,将庭院照的透亮。
云锦书欠身,“给皇上请安。”
“起来吧。”乾隆丢下一句,径直进了屋里,云锦书迟疑不敢跟进去,这大半晚上的,他到底要干嘛?
屋中萦绕着淡淡的檀香,桌上一盏烛火通明,灯下是宫中账簿,一边儿还有一叠纸,上面写满了西洋文字。
云锦书迟疑稍许,踏入屋内,轻声道:“皇上这么晚前来,必有要是,是为了三个阿哥吗?”
乾隆自顾自地坐下,翻看她的手迹,云锦书不悦,忽听身后门被合了起来。
她一惊,见是李玉将门给关上了,连忙上前打开,凶巴巴道:“做什么?”
“……”李玉错愕,能做什么,当然是将门关上,不打搅皇上和娘娘的好事啊,“奴才,奴才想着……”
云锦书不忿,看到他茫然的眼神,道:“速速去一边儿守着去。”
“这……”李玉一双眸子往屋中看,皇上不吭气,他也没招儿,道:“娘娘,咱们都是伺候主子的,您不用不好意思。”
云锦书气急,叉腰道:“什么叫不好意思,我做什么了就要不好意思?你的脑袋里面想的都是什么东西,赶紧走!”
李玉像见鬼一样看着皇后,这还是皇后吗?
“那,奴才,奴才带着人远点儿。”他只能这么说。
云锦书打开门,转身提醒道:“夜深了,皇上到底有什么事儿?”
乾隆将她的虚张声势看在眼里,解掉一个衣扣,看到她吃惊的瞪大了眼睛,一股痛快飞快涌上心头。
她也会怕,这很好,这很好!
这些日子他的胆战心惊,他的愤怒总算有了一丝出口。
云锦书目光紧紧盯着他的动作,丫丫的,这糟老头子恶不恶心人!
眼看他起身走来,她攥住了拳头,【系统,给我力量,我要擂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