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清晏的大殿中。
乾隆坐于御桌后吩咐道:“缅甸相关奏报务必第一时间送到朕的案头,傅恒,你亲自督战西南,命人潜入暹罗,联系其旧部,必要时可承诺助其复国,与他们合力共同攻打缅甸,务必要好好给缅甸一个教训。”
傅恒果决应声,“臣必当誓死完成皇上之命!”
乾隆心头略松,对傅恒他是一万个放心,只是还是叮嘱了一遍,“缅甸如今正是兴起的时候,它既能灭了他国,势力士气可见不低,你万万不可小觑了他们。”
“是皇上放心,只是……臣有一疑惑。”
乾隆道:“有关暹罗被灭之事?”
傅恒面有惭色,“是。”
乾隆道:“朕已经命边地的人再去探此消息,你去了便知此消息真伪。”
傅恒连忙道:“臣并非质疑皇上……”
乾隆不以为意,“朕明白,何必多说。”
这时吏部尚书道:“皇上,我大清军力雄远四方,只要出兵攻打,必能将其战胜,何须用暹罗残部,岂不是叫缅甸小看我们!”
乾隆道:“能用其余人的兵力,何须用我将士血肉,缅甸不似准噶尔,与我大清交手多年,朕对缅甸知之不足,且缅甸与西南土司有勾连,前线诸多军情皆由西南土司所供,朕不信,尔等更要郑重以待。”
若按他得脾气,他如何会将缅甸放在心上,但显然他可能错估了形势,这场战事若真如皇后与系统的对话的话,那么,打的时间未免太久。
弘昼感慨道:“皇兄爱民亦爱前线将士,如此谨慎周密,臣佩服万分。”
大臣纷纷道:“皇上圣明!”
小朝会散后,门外太监来禀,“皇上,十二阿哥求见。”
乾隆放下折子,“让他进来。”
殿外,十二手指蜷了蜷,熠熠生辉的琉璃瓦刺得他眼睛疼,他几乎一夜未睡,只要眼睛阖上,就能看到那个与自己搭过话的侍卫被人扭断了脖子。
阿玛御前的太监守了他一夜,还说让他明日面见阿玛。
他不知道那个侍卫犯了什么事,也不知自己将要面临什么样的训斥。
亦或者,阿玛觉得昨日那侍卫犯的事与他有关?
他没有,他除了读书极少过问外面的事。
殿门哗一声响,他忙擦去额头的汗珠,理了理衣服,郑重地看着前方,小步上前,王茂上前行礼,“十二阿哥,皇上传您进去呢。”
十二颔首,欲言又止,王茂低声道:“皇上神色如常。”
十二心中松了口气,道了声谢,疾步上阶,屏了屏息进屋,行里,“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万岁!”
乾隆抬眸,盯了他一会,十二唇瓣忍不住紧紧抿住,“昨日儿臣……”
乾隆道:“昨日死的那个侍卫是贼匪。”
“竟是贼匪?”十二心中大为惊讶,连忙道:“皇阿玛可有受惊?皇阿玛身系天下,侍卫中竟然混入了贼匪,那……”
“你呢,昨日可吓到了?”
十二忙恭声道:“儿臣并未吓到,若儿臣早知那侍卫是贼匪……”
“你能做何?”乾隆眼中染了一丝笑,“你才多大。”
十二郑重道:“儿臣学习骑射许久,已能上战场,对那侍卫也不在话下。”
乾隆笑出声来,十二有些赧然,但紧绷的神经微微松弛。
“成了,你未受惊就好……昨日死的那个贼匪叫和珅,去同你母后说一声,让她要留心管好后宫。事关皇家尊严,出了这道门不要再对其余人提及此事。”
十二只觉心中发暖,有一种被委以重任的感觉,郑重道:“皇阿玛放心,儿臣绝不会对其余人提半个字。”
乾隆颔首。
十二出了大殿,小腿犹自发软,不过昨日受到的惊吓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他疾步赶往母后住处。
不想到的时候看到了满院子的宫女太监侍立在廊下,待他走近的时候还听到了齐刷刷的诵声。
众人见十二阿哥前来,忙上前行礼问安,“给十二阿哥请安,十二阿哥如意金安!”
“起来吧。”十二目光落在静静垂落得水晶帘处,侧耳倾听,心中诧异,“母后在忙吗?”
一宫女道:“皇后娘娘正教娘娘们算学。”
十二抿唇沉默一瞬,低眸间眼神复杂难辨,“是吗。”
他捏了捏拳头,像是陷入了什么难以言说地挣扎之中,宫女道:“阿哥,奴才为您禀一声。”
十二见贴身服侍的紫苑双玉都不在,便点了点头。
很快,后妃们出来。
十二连忙行礼恭送,待到众人离去,他抬眸间,只见母后立在水晶帘后,隔着一道帘子似乎在看他。
因为帘子的缘故,他看不清她面上的表情,只觉得她投来的目光似乎没有往常的笑意。
他提袍上前,“儿子给额娘请安。”
珠帘拉开,声音传来,“进来吧,你们都下去。”
服侍的宫人们应声出来,十二抬眸飞快地看了眼母后,却见她转身而去,他心头略疑,掀帘而入,掀袍行礼。
“起来,坐。”云锦书背对着他,在沏茶。
系统发出滴滴响声,不欲再听诵经声,直言道:【有人在十二跟前挑事,十二心有疑惑,你需要安抚他,打消他的疑虑。另外,他昨日看到了不该看的……】
诵经的声音持续不断,甚至在提速。
系统严厉道:【事关你日后的福祉,我劝你以大局为重!】
云锦书扶额眯眸,【我记得你说愿力累积,可以完成更高远的目标……】
【你得能量值不够,现在想要回家,你根本做不到。】
【我记得下一个任务是让十二成亲对吗?】
【十二年纪还小,那位蒙古福晋不适合他。】
【呦,改主意了?我说这么多天怎么就没催我尽快完成任务呢?】云锦书含笑念起经文。
系统烦不胜烦,不住发出爆鸣,云锦书捂着胸口,眉头紧蹙。
“额娘?额娘?”十二叫了她几声不见她反应,此刻看到她眉头紧皱,立刻意识到她的不舒坦,“额娘哪里不舒服?”
云锦书笑了笑,大咧咧道:“没事,天热,不好好读书,你怎么跑来了?”
十二目中有挥不去的担忧,“额娘,可要我传太医。”
云锦书触到他纯净的眸,眼神移开,笑了笑,道:“传什么太医,我刚才只是心悸了一下,可能是累着了。”
十二挪动凳子,身子前倾了些许,劝说道:“额娘身子不好,应当以静养为宜,何必这样累。”
真是个懂事的孩子啊,云锦书念着大悲咒,倒了杯茶,“喝点凉茶,尝尝我宫人的手艺。”
“是。”十二接过,见额娘捻着手串,唇动不止,额娘这又是做什么?
他微微啜了口茶,只觉满口清甜,略带一丝酸,着实味美,于是又喝了几口。
云锦书眼神闪过一丝不忍,捻动珠子的手微顿了一下,而后便是急切地拨动起来。
扫到她残碎意识地系统忽觉她竟对十二存了歉意,顿时厉喝,【你做了什么?!你到底做了什么?!!】
系统的声音愈发显露出人声而没了系统的冰冷机械。
它愈发像个人了。
声音带点低沉,还有孱弱与威严交杂的仓惶,声音像是暮色渐渐落下的深宫一角发出的不甘。
很快它惊痛声传来,【你给了他喝了什么,他为何会腹痛!】
云锦书看着十二掩着腹部,唇色渐渐发白,开始不停地抽搐,眼中闪过一丝狠绝。
你是你母亲的宝贝,可我也是!
他们在等我,他们在为我担忧。
可是我今生都要与他们分离了,我也要她尝尝丧子的滋味!
【你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系统尖叫,不住尖叫,她像个疯子一般在痛骂,在诅咒。
云锦书听着咒骂声不为所动,摸了摸昨日划出的伤口。
她敢对自己狠,就是为了提醒自己,放下心慈手软,更放下悲悯,【我在做什么你不清楚吗?你要为对我的操控和欺瞒付出代价。】
【你怎敢毒杀他,你怎敢!忘了你受过的教育吗?难道十几年的教育是为了让你变成一个杀人狂魔吗?】
十二痛得翻倒在地,忍不住抬眸看向眼前的女人,“额娘,额娘,我疼……”
云锦书冷漠将话转述给系统,【他说他疼。】
系统哭嚎出声,疯狂地诅咒,云锦书提醒,【你说过,我很适合当皇后,我记在了心上,我说过,把我的权利还回来,可是你不听,如今你害死了他!
啊,十二之前还能活过二十五岁,如今二十五都活不到了,那拉氏,看看你干的好事。】
【你这个畜生,你这个畜生!我就不该选你,我就不该选你!我就该让你去死,我就该让你去死!】
云锦书看着倒地的十二,按着自己的伤口,【十二在呕吐呢。】
系统凄惶地喊叫,【永璂,永璂,永璂——
我不会放过你!我不会放过你!你别想回家,别想回家!
我要你的父母失女悲痛,日日饮泣!】
【十二的眼神开始涣散了。你瞧你,怎么将自己的儿子害成了这样。】
云锦书轻快道:【你猜我从何处弄来的毒药?哈哈哈哈——若不是你们夫妻合力,永璂也不会死,不过你只有他这一个儿子,可乾隆却有许多呐!
这一世他应当不会死后连个爵位都没有,你该感谢我!】
系统嘶哑的声音充满了悲伤,很快,它没了声响,仿佛收敛了情绪一般,没了一丝声响。
就在她疑惑的时候,它发出了冰冷的机械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