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脆音仙和刁荣也从猝不及防中回过神来,脆音仙看见大和尚和凌澈有来有回的说话,尖声朝大和尚叫道:“付有年!你以为当年你和苏禾的孩子真如那算命的所说吗?”
大和尚看向脆音仙,沉声道:“你说什么?”
脆音仙幽凄的笑了几声才道:“你终于看我了?你从进门都不曾正眼看过我,刚刚是苏禾也就罢了,现在宁愿跟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说话,也不看我一眼!”
说完又凄厉的笑了起来,最后恨声道:“你的那两个孩子之所以活不过一岁,是因为被我和刁荣下了毒!你以为那算命的是谁?那也是被我们买通的!”说完又凄厉的笑了起来。
大和尚听后刚上好药的伤口又出了血,目眦欲裂,咬牙道:“你说什么?!”
脆音仙停下笑声,又一字一顿的重复了一遍:“我说,那算命的是被我们买通的,你的两个孩子是被我们毒死的!”说完尖声笑了起来。
大和尚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一般,悲痛的低声喃喃:“是我对不起小禾,是我没保护好两个孩子!”
脆音仙见大和尚悲痛不已,似是心情好了很多,恢复以往盛气凌人的架势,看向凌澈,尖声道:“凌少侠,这墨玉令无论如何都是要交出来的,昨日你也听到了,要这墨玉令的是何人,区区江湖人是无法和官家抗衡的,现在交出来还能给你留个全尸,否则啊,我可不保证你们会是个什么死法了,所以啊,你们……”
还没说完,就被枫槐序打断道:“脆音仙前辈,明明早上你还说留我们一命呢,怎么现在就只给留个全尸了?”
脆音仙一看是枫槐序,咯咯娇笑着道:“你这么聪明的小子,还不明白此一时彼一时的道理吗?不过……”脆音仙顿了顿,然后用娇滴滴的声音道:“看在你认出我的份上,我可以现在就放你出去。”
凌澈一行人自从昨日见了脆音仙后,其声音一直是二十岁的样子,但还从未如此娇滴滴的说过话,此时娇滴滴的声音一出,如果没看见人,会以为是一个千娇百媚、尽态极妍的女子,但脆音仙的脸上已经留下了岁刀月刻的痕迹,再配上这副声音,实在太过违和,所有人都被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然而脆音仙话锋一转又道:“但我瞧着你和你的小兄弟一副情深义重的样子,我猜,你应该更想和他同衾同穴、同生共死吧!我怎么能不如了你的愿呢?”说完又咯咯的一阵娇笑。
太子听后眉头一挑,看热闹般的看向枫槐序和凌澈。
凌澈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而枫槐序嘴角却扬了起来。
枫槐序笑嘻嘻的道:“玉枝前辈好眼力,既然如此,那还说什么废话?”
脆音仙却道:“不急,我们可不想和你们打个你死我活,武功啊!不是这么用的,给你们半天时间,想好了,就把墨玉令交出来,如果半天时间还没想好呢,也没关系,那时这秋水城的晚霞已经红透半边天,而这里啊,也会火红火红的,天地一色,不知会有多美,而你们的尸灰,也会被西北的大风啊——吹、散!”
说完叫上一直沉默不语的刁荣,出了客栈,还甩上了客栈的门。
稍倾,金木水火中一人问道:“她什么意思?”
一人答道:“她的意思是要放火。”
凌澈幽幽的道:“外面下的是雨,不是火油吧?”
所有人:……
一人道:“如果火油足够多呢?”
所有人:……
这时,不怕客栈被打的稀巴烂的掌柜又出现了,笑呵呵的问凌澈道:“枫小公子,晌午了,可要吃饭?”
太子不明所以:凌澈怎么成了枫小公子了?于是悄声去问枫槐序,枫槐序三言两语的将当时把凌澈说成是枫老将军之孙的事说了出来。
太子听后又挑了挑眉,想到脆音仙那句“同衾同穴”,不由得“啧”了一声。
那边凌澈却问客栈掌柜,“怎的打架时不见你的影子?就不怕客栈被砸了?”
其余人也甚是好奇,虽然客栈遇上江湖人打架,掌柜躲起来正常,但从没见过被砸了东西还笑的出来的掌柜,银子赚的太多了?
客栈掌柜听到凌澈如此问,笑的更欢了,脸上都能摘下一朵花来,喜气洋洋的道:“枫老将军还在时,这种事也时有发生,我们都习惯了。”
凌澈一行人更为不解:习惯了到能理解,但至于笑得这么开心?
只听客栈掌柜接着道:“每次发生这种事时,枫老将军都会给我们补偿。”说完神秘兮兮伸出两根手指,笑的更欢了,道:“按二倍!”
凌澈一行人:……
客栈掌柜笑着长叹一声:“真是好久都没发生这种事了呢!”
凌澈笑不出来了,看向了枫槐序,幽怨的悄声道:“你也没说当枫老将军孙子,要花双份的银子啊!”
枫槐序转头轻笑,肩膀耸动了起来。
凌澈又问掌柜:“客栈里的其他人呢?一上午都躲在房间吗?”
客栈掌柜又笑呵呵道:“早走啦!枫老将军当年就提出过,在客栈中挖出一条地道,就是等有人闹事时来用,这样每次枫老将军遇到这种事,也可以省一些银子。”
凌澈一行人:……
还真是有先见之明。
凌澈又问道:“如果有人在客栈一圈放了火油呢?”
客栈掌柜一听,这下不只脸,连脸上的褶子都能摘出花来,笑的嘴都合不拢的问道:“真的?”
凌澈一行人明白了,客栈掌柜是一点也不怕客栈被一把火烧个精光,烧了更好,还能白赚一个。
凌澈几人又看向了大和尚,出于不分场合好事的性子,都想知道大和尚他们四人当年发生了什么,但此时大和尚还陷入悲痛当中,凌霄阁的人虽没眼色,但也知道此时不宜开口。
然而,客栈掌柜上前问道:“不渡师父可要吃些东西?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悲痛啊!”
凌澈一行人:……
第一次见比凌霄阁还没眼色、又不会说话的人。
然而,大和尚果真从悲痛中拔出,看向二层依然淡然的无忧师太,无忧师太似有所感,目光又定在了大和尚脸上。
大和尚问掌柜道:“小禾她……无忧她吃了吗?”
客栈掌柜回道:“无忧师太已经吃过了。”
“好,好,好。”大和尚一连说了三个好,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对掌柜道:“给我一份和无忧一样的饭食就好。”
客栈掌柜“哎”了一声就乐颠颠叫小二去端饭。
大和尚看向凌澈,似是想起了什么,问道:“你说沧溟剑是你的家传剑法,小少侠可是贺小将军的后人?”
凌澈点点头道:“我是贺小将军后面出生的人。”
其他人:……
大和尚点点头,看向凌澈的脸,还带着未散尽的悲痛道:“没想到贺小将军的后人,也是这样一副神采飞扬的样子。”
然后扯了扯嘴角道:“我付家几代一直习武练剑,并以刀剑为正道,每一代人都想成为江湖有名的剑客。”
一众人都以为大和尚要说沧溟剑的事,纷纷竖起了耳朵。
只见大和尚一开口:“我刚认识玉枝时……”
原来是要讲他们四人之间的恩怨情仇啊!
大和尚继续说着:“玉枝温柔,善良,还弹了一手好琵琶,一颦一笑都是万种风情,只不过她那一手弦丝剑,在我心里并非正道。”
凌澈悄声和枫槐序嘀咕:“怎的兵刃还分正道邪道了?”枫槐序摇摇头,二人又继续听了下去。
“后来我又遇见了小禾,小禾为人洒脱,性情爽朗,尤其她使得一手好剑,更是吸引了我,我们二人经常切磋剑法,我才知道那是沧溟剑法。苏家祖上是贺小将军的副手,沧溟剑法横空出世后,苏家寻到了辞官归隐的贺小将军,有幸得到贺小将军的指点,虽没勘破沧溟剑法最高境界,也将其勘悟了个七七八八,并且将沧溟剑法一直传了下来。我和小禾日久生情,两家就定了亲。”
凌澈又没忍住和枫槐序嘀咕道:“我看他是看上了人家的剑了吧!”枫槐序这次点点头,表示赞同。同时,枫槐序也从脑子里扒拉出来“付有年”这个名字为何听着耳熟,原来破庙里那老头也提过,是当年盛极一时的付家庄的人,付家庄都以刀剑为江湖正道,很是看不起用其他兵刃的江湖人,当时那老头嗤道:“心正才行,一个兵器算什么正道!”
只听大和尚继续道:“后来,玉枝找了过来,质问我明明先认识的她,两个人明明互生情意,为何不娶她,可是,感情的事,怎么能说的清楚?何况她那一手弦丝剑,我们也没有任何可能。我并未告诉她这些,怕令她难过,只告诉她,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大和尚那未散尽的悲伤又聚了起来:“不知她从何处打听到,我是因为小禾家世比她好才和小禾成亲的,因此这让她愤愤不平,怨恨上了小禾。刁荣与小禾是邻居,俩人自小一起长大,刁荣一直崇拜小禾,一直跟在小禾后面,小禾定亲,他无法接受,无法接受以后不能一直跟着小禾。于是,小禾就成了他的执念。直到有一天,来了一个算命术士,说我和小禾成亲是一段孽缘,会祸及孩子,孩子都不会活过一岁。”
大和尚顿了顿才道:“我们自然不信,但第二年我们第一个孩子,慎儿出生,却在九个月的时候夭折了,再后来,我们又有了第二个孩子,珍儿,在即将满一周岁时也去了,我们才想起这个算命之人说的话。”
大和尚面色悲痛:“接连去了两个孩子,再加上算命之人的话,小禾便受了打击,说话开始颠三倒四,时而陷入混乱的神志不清中,久而久之,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直到有一天,遇见了清音师太,清音师太在小禾清醒时为她开解,终于有了好转,只是也不太记得人了。”
大和尚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后,才继续开口:“人生三渡,渡人、渡心、渡己,如今,我竟一个也没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