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肖家院内静悄悄的,狭小的空间内挤着两个人。
“咱们有必要都挤在我的衣柜里吗?”凌予宁把下巴放在膝盖上,黑漆漆的他茫然地看着对面。
肖汪由于身形高大,腿也长。只能把双腿伸到凌予宁身体两侧,而凌予宁为了避免自己的碰到肖汪,只能抱紧自己的双腿。
肖汪也不太自在,他也尽量的把双腿张开,不去触碰凌予宁,可是这样就导致他的姿势更加奇怪了。
幸好谁也看不清什么。
“你不同意在农场住,一定要跟着我,只能这样了。”
凌予宁小声嘟囔“我不是怕你会有危险吗。”
自己决定以身犯险,却把肖旺一个人留在这里,他跑去农场躲着,哪有这个道理。
黑暗中凌予宁听到对面轻笑一声“担心我啊。”
凌予宁听到对面的声音,他不自在的动了动。
不知道黑暗中给人的紧张感让他心跳加快,还是这逼仄的环境让他无法呼吸。
“算了,我要出去。”
手刚放到柜门上,就传来了“吱呀”一声。
“来了。”
凌予宁停下了动作,借着柜门的缝隙向外看去。
趁着窗外的月色看到一黑色的人影踱进房间。
他仔细观察,那人行走竟真的是左腿不敢着力。
凌予宁在肖旺的左腿上轻点一下。
肖汪握了一下他那只手示意知道了。
那人在房间内翻找,拿走了桌子上的画,可他还不满足开始翻找起抽屉,床褥竟然都掀开了。
就在这时,那人影走到衣柜前面,那人伸出手就在要触碰到的一瞬间,凌予宁隔着柜门的缝隙与他对视了一眼。
“糟了”。
当机立断肖汪一掌推开柜门,啪的一声,整个木门有力的撞到那人身上让他后退几步。
“你别出来。”
肖汪翻身出柜,一脚横踢到那人左腿上。那人痛吼一声,躺倒在地蜷缩着腿。
肖汪准备拿下他,凌予宁见那人躺倒假装扶着伤腿,却飞快地从口袋掏出什么。
一抹反光照到凌予凝的脸上。
“小心!他有刀!”凌予宁踉跄地冲出来大喊。
那人被突然冲出来的凌予宁吓了一跳,挥出的刀偏了出去,被肖汪轻松躲过。
两人之间有了空隙,那人举着刀站起来。
肖汪挡住凌予宁的身影,提防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那人举着刀一步步的向后撤退,肖汪步步紧逼,却碍于挥舞的刀不能靠近。
他想跑。
凌予宁已经给巡查员发了消息,来人之前不能让他逃跑。
凌予宁开口“那画本来就是要给盼盼的。”
他见已经暴露索性摘下口罩“这就是你们的圈套!”
张强恶狠狠的挥舞着刀,眼神已然癫狂。
“肖汪,小心。”凌予宁紧张的轻声嘱咐。
肖汪后撤到凌予宁身旁。
张强有了些许放松“那娘们还拿你们当好人,呸!”
他啐了一口。
“我早就说你们不是什么好东西,有钱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那男人又开始哈哈哈哈的大笑起来,凌予宁这时真正的紧张起来,他觉得这个男人疯了。
张强癫狂的笑带着全身抽动“这画是给张盼盼的?你可怜她啊?”
凌予宁眉头紧皱,看着眼前发疯的人。
“那她们孤儿寡母的以后怎么生活呢?你把我抓了,不是害了她们没有了丈夫和爸爸?你对得起她们吗?哈哈哈哈哈”
张强后退一步“让我看看,你到底是真好心还是假好心吧!”
他后退着撤出房间,离开了肖汪的视线他才大胆的跑起来。
来到一层开门出去之前他还回头确认一下,见没有人追上来他轻蔑地笑了一下。
“砰!”的一声,一个身影竟从天上破门而入,肖汪从二楼跳下去,双手拽着屋檐双腿踹开玻璃。
张强回过神来已被肖汪骑在身下,肖汪拳拳到肉,连拳风都似利刃。
“肖汪!”
凌予宁追下楼时见到这一幕,张强已经满脸鲜血神志不清了,而肖汪眼神里带着嗜血的疯狂。
这一刻凌予宁有些害怕,像是动物害怕猎食者的本能,他觉得喉头一紧。
听到了熟悉的呼唤,肖汪才停了下来,望向凌予宁的身影带着一丝茫然。
凌予宁连忙上前拉起了肖汪,检查他的身体,刚才看到肖汪跳下去他心脏都要停了。
见他脸上有一道被玻璃划伤的细小伤痕,凌予宁伸出的指尖还在颤抖,直到指尖触碰到肖汪的脸颊“我给你消毒。”
没人管地上那个肿成猪头的人。
凌予宁用棉签轻轻的擦拭着,他想起了上次在农场肖汪给他消毒的时候,那时自己是不是就已经喜欢上他了呢。
“疼不疼。”
肖汪看着眼前这个因认真消毒而离自己过近的人“不疼。”
平时在农场干活的时候经常会剐蹭有个伤口什么的,这还是第一次这么认真的去处理。
他喜欢这种感觉,被关心的感觉,被凌予凝关心的感觉。
“好了。”凌予宁扔掉棉签,他起身去看躺在那里的张强。
肖汪还有些可惜,甚至希望自己要是多有几个伤口就好了。
“你说....”凌予宁看着地上的人思索着“要说他是自己从楼上摔下来的会有人信吗?”
等到有人来把张强带走的时候都没用凌予宁解释,看他身上的赃物和手里的刀,就判定了肖汪是正当防卫。
但还是去做了笔录,等到两人做完笔录出来听说他已经认罪了,也交代了前面几家都是他偷窃的犯罪事实。
而那受伤的腿其实是那晚小胖的父亲并未打中他,但是看他跛着腿跑走的就以为自己打中了。
事情都结束了可是凌予宁心里并不畅快,并不需要张强的那句提醒,从有怀疑的那一刻他就觉得胸闷。
凌予宁多少次的祈祷,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的,在大衣柜里的时候还在希望不要有人来,来人的时候又希望不要是他。
天已经蒙蒙亮了,早晨有雾凌予宁的心情也是雾蒙蒙的。
这附近有个早点摊,肖旺小时候上学路过这里都会点一碗馄饨。
他看着凌予宁的神色,熬了一宿脸色说不上好看“带你去吃点东西,然后回家补个觉吧。”
凌予宁点点头没说什么。
因为还早早点摊只坐着两三个人,上学的学生还没出来。
“老板两碗馄饨,一个麻酱烧饼一个甜烧饼,再来两个鸡蛋。”
肖旺看向凌予宁。
凌予宁没什么胃口,就随意的点点头。
肖旺对老板说道“就这些。”
肖旺拿纸巾擦了擦桌子,看着很干净的桌子纸巾还是擦下来很多黄色污渍。
凌予宁看到皱了一下眉。
肖旺笑了一下“忍忍吧早点摊都是这样的,这家算是很干净的,我小时候最喜欢吃这家的馄饨等会你尝尝。”
凌予宁倒是没在这种早餐店吃过,他也不矫情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刚才看到那张纸巾条件反射有点别扭“是你小时候常来的店?”
肖旺指着后面“那边是我小时候的学校,上学时基本每天的早餐都是在这里解决的。”
“你家里没人做早饭吗?”凌予宁熬了一宿脑子还是蒙的,话说出口他就后悔了。从来没听肖旺提起过他的母亲,如果只是肖旺父亲一个人照顾他,自然没时间准备什么早餐了。
自己不应该这么问,可话说出来后悔也没用了。正要说点什么挽回一下,老板娘端来了早点,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太好了,凌予宁松了一口气。
“哎呀这不是肖旺嘛!刚才我都没认出来,都长这么大了。”老板娘是个胖胖的中年妇女,她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又中气很足的喊着店员拿来两杯豆浆。
“小时候你最爱喝这个了,这算我请你们的。”
肖旺笑着接过来“一直惦记着您家这一口,一直想来就是没时间。今天正好路过带朋友来尝一尝。”
老板娘满脸的笑容“忙点好,忙工作忙家庭都是好事,结婚了没啊?”
果然逃不开这个邻里最爱问的问题。
肖旺也笑着“没呢。”
老板娘倒是没说什么劝人早点结婚的话“现在年轻人都晚婚,阿姨懂。行了你们俩吃吧,有事招呼我啊!”
临走她不客气的拍了拍肖旺,手劲很足“以后常来啊!”
肖旺自然客气应着。
“阿姨真是…”凌予宁想找一个合适的词语“有力气…”
肖旺刚才被拍得都震了两下。
肖旺也笑了一下,他把勺子放到凌予宁碗里“尝尝吧。”
“嗯。”
馄饨确实很香,本来没什么胃口的凌予宁都被勾出馋虫了,开始大口吃了起来。
肖旺见他喜欢心里觉得很温暖,自己小时候喜欢的东西,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这种感觉很窝心。
他剥好了鸡蛋递给凌予宁。
“谢谢。”凌予宁咬了一口,又喝了半碗豆浆。
他看着每样都吃一半的食物有点尴尬“吃不下了,浪费了…要是带小白来就好了。”
肖旺刚要说吃不下的给我,就听见他说给小白不由得噎了一下,他觉得自己的地位急剧下降。
“带回去给它吃吧。”
“好。”凌予宁吃饱心情变好了一点。
“我想去你的学校看看。”
肖旺有点惊讶“去我学校?”他自己毕业后都没回去过。
凌予宁“老板娘刚才说你小时候我突然很好奇,想知道那时的你…是什么样子。”
还有不能说出口的是,你经历过什么,开心不开心,你的一切我都想了解。
肖旺“好。”
两人一路走着,凌予宁一路问着。
“你都是自己走去学校啊?这么远呢。”他有点心疼。
肖旺“农村的孩子都是这样的,大家一起走有个伴。一路上打打闹闹的,逮个虫子捉个蚂蚱,就不觉得远了。”
到了学校门口,偶尔有几个学生来得早正往里进。
凌予宁看了看“咱们能进去吗?”
肖旺拉着他大大方方的从正门进去,还和门卫打了个招呼“早啊。”
门卫可能觉得两人眼生但瞅这自然的摸样也没说什么“早。”
凌予宁佩服,两人就这么明目张胆的逛了一圈,随后在一处僻静的大树下,肖旺说起来那时被打断的话题。
“很小我父母就离婚了,我爸一个人带我他还得工作,很少管我。每天就给我点钱让我自己找地方吃饭,外面都吃腻了慢慢的我就学会自己做饭了。”
凌予宁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个,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可肖旺语气平静接着说道“小孩子没了突然没了母亲,有一段时间是很难熬的。但也还好,现在站在这里让我回想童年,还是快乐的记忆更多,一切都习惯了之后就更少想起她了。”
肖旺虽然是这么说,但凌予宁还是心疼那个小小的肖旺。
如果能更早一点认识,和肖旺一起长大,肖旺的童年记忆里有一份是属于自己的就好了。
他学着肖旺平时的样子,摸了摸肖旺的头顶却说不出什么。
肖旺意外了一下随即笑了笑“真的没那么惨,你不用这种表情。”
肖旺接着说“我对自己的生活很满意,也从来没恨过谁。每个人的经历都是不一样的,有些事躲不掉,和任何人都无关。”
“哪怕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也可以健康快乐的长大,像我一样变成一个这么优秀的大人。”
凌予宁笑了一下“臭屁。”
他知道肖旺是在安慰自己,第一次听到他说关于他母亲的事竟然是为了安慰自己。
肖旺看着凌予宁坚定地说“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凌予宁内心的迷雾被一点点拨开,他声音有点发抖“真的吗?”
肖旺轻轻的抱住他“相信你自己,也相信我。”
隔日凌予宁和肖旺把那副要送给盼盼的画,放在了她们门口,没有在打扰她们。
他相信孙婶在那种糟糕的境遇中依然用力地生活,以后会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