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几天，依旧是华清北白日出门去演戏，晚上回来和苏雁南一起躺在床上看样片。一篇又一篇的意见由苏雁南递交给李斌，而后或是重拍补拍，或是在后期剪辑上做出调整。

自那日争执过后，陆亭倒是识趣地没有再在剧组出现，而是南下去为后面的电影摄制场景提前堪景，直到项目收购会秘密在星熠召开。

“甲方陆商集团股份有限公司，拟收购乙方星熠股份有限公司项目，电影《镜中人》以及旗下经纪艺人业务，协商价格共计贰亿伍千万圆整，请乙方有决策权的股东举手表决。”

陆亭一人坐在七位星熠股东的对面，面上镇定自若地扫视每一个人，心底却难免有些发虚。

“小陆总，合同协议确认好了？”白羽靠在椅背上，貌不经心地问。

陆亭脑子里闪过昨晚被他反复看了无数遍的合同，好半天才忍下去再检查一遍的冲动。既然苏雁南也已经确认过，那应当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吧。

于是缓缓点了点头。

“好，”白羽带头举了手，“既然小陆总诚心要收购这两个项目，价格也公道，我没理由拒绝。”

边上一位股东看了眼白羽，“这两个项目是苏总亲自从头开始做的，不管怎样，要先过问苏总的意见才是。”

“他没意见，”白羽抬眼，对上陆亭的目光，“这件事，包括今天的会议，我都与他知会过，他今天没来这里，便是默许。”

“我看未必吧，”那股东仍坚持道，“苏总的身体大家都知道，三天五头就要晕一次，谁知道你是不是趁虚而入？”

“张总，你说话可不要太难听，”面对质疑，白羽只是玩弄着手中的纸笔，镇定自若，“苏总明知今天要开股东大会，却没有来，那就是弃权，我看我们几个还是先投票表决吧。”

陆亭点头，“按规章制度来，旁的话不多说，同意的举手。”

旁边几人看了看右手一直举着的白羽，犹犹豫豫也跟着举手。

“很好，”白羽笑道，“四票赞成，剩下的三票是弃权呢还是反对呢？”

“我反对，”刚刚那名怼过白羽的张总愤愤道。

“我也反对。”

“我也是。”

白羽勾了勾嘴角，早料想到如今的状况。这三人都是苏雁南忠实的拥护者，要说动他们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能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加压。

不过没关系，只赢一票，也足够了。

“没办法，”白羽摊手，一脸无奈，“按照规则，少数服从多数。各位，来签字吧，签完字，这两个项目就归小陆总了。”

“等等，”忽有一人推门而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按上了文件，“别着急，我还没投票呢。”

“苏雁南？”白羽大惊失色地叫出声来，却又很快将情绪压制下去，“雁南，你怎么来了？”

“公司不是开股东大会吗？”苏雁南一脸无辜地扫视众人，“我不是股东吗？我不能来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在苏雁南面前，白羽的表面功夫还是做得很足，“我是听陆老师说，你这两天又病了，既然身体不舒服，还是好好歇着。我这也是关心你不是。”

“噢，”苏雁南扫了眼陆亭，那人脸上的吃惊也不像装的，“他情报有误，我好着呢。”

说着，径直拿起那份收购协议，装模作样地翻了翻，“我不同意。刚刚是四票同意，三票反对是吧？我作为公司实控人，有两票决策权，现在是四票同意，五票反对了。”

白羽咬牙切齿，在众人面前却不好发泄怒火，“小陆总，你还是劝劝苏总吧。”

“苏雁南，你在干什么？”陆亭一头雾水，“当初你……”

当初这套方案你可是同意了的。

苏雁南抬手制止了他，“陆亭，我们相识相知这么多年，你一个眼神我就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想要替我分担，可以，但不能不过问我，就把我的东西都拿走。”

这话说得亦真亦假。分担为由是真，不过问而自取是假。

“但是，从前你在象牙塔教书，商业场上的事情许多不明白，你想把镜中人当成你商业之路进阶的第一步，我也理解。”

“所以，”苏雁南从公文包中拿出一沓文件，放在桌上，“我修改了一些协议内容，如果你愿意，陆商集团和星熠股份将各持项目百分之五十股份，平等享有项目全部决策权。”

陆亭迟疑地看着桌上的文件，又抬眼看面前的人，总觉得他比前几日瘦了些，风一吹就要飘走了似的。

“各位股东可以先过目一下，”苏雁南敲了敲桌子，秘书又送来几份相同的文件，“我和陆总有话要单独说，要是今天能达成一致，我们可以重新表决。”

陆亭跟着苏雁南出了会议间，进到一旁的小办公室。

“你又作什么妖呢？华清北这几天不在家，没人管你，你要上天是吗？”陆亭压低了声音，怒道，“叫你不要管不要管，你这又是熬了多少心血弄这些，你真是不要命了。”

“啧啧啧，那又是谁在剧组搞不定下面的人，打电话来找我啊？”苏雁南漫不经心地道，“这是最好的办法，我们俩有同样的决策权，在剧组当AB角，表面上再一和好，以后你到哪他们都对你客客气气的。”

“我……”陆亭懊恼，“我本来是想给你分担工作，但现在来看，好像反倒给你添麻烦了。”

“交接期总是这样的，”苏雁南劝道，“等你慢慢适应了，镜中人一拍完，人家发现你比我靠谱多了，星熠都能直接交给你。”

“谁要你的星熠，你自己守着吧，”陆亭傲娇道。

“对了，刚刚说的话都是给外人看的，白羽肯定会把风声传出去，你别在意，”想了又想，苏雁南还是决定补上一句。

“行啊，跟我生分了，”陆亭一掌拍在苏雁南肩膀上，疼得苏雁南龇牙咧嘴，“苏总给自己的人设可真不错，宽宏大量，不计前嫌，给我就分个背信弃义的人设。”

“行，”苏雁南捂着肩，思考片刻，“那我想办法扭转下你的风评。”

“别，”陆亭见他神色不对，知道自己打错位置了，“我乐意演反派，您别忙活了，歇着吧。”

苏雁南却对他的话置若罔闻，“你觉得如果是我这人尸位素餐，整天不管事在外面花天酒地，你看不惯才跟我反目，这理由行不？”

“不用，咱俩谁跟谁，谁唱红脸谁唱白脸有什么分别，能达成目的就行，”陆亭担忧地看着苏雁南，“胳膊又打针了？我刚打到你针眼上了？”

“嗨，不是大事，”苏雁南摆摆手，“出去你就装不情愿，但无可奈何，勉强同意跟我共分项目决策权，交易金额减半。我们只要做给其他人看，把我有意偏向你的消息传出去，李斌他们就会慢慢放下对你的芥蒂。”

“你说你，整这么一大出做什么，你直接跟李斌说清楚不就得了。”

“跟李斌说清楚容易，但问题在于，不管是剧组，还是公司里，都不止一个李斌。你苏总我这些年也不白干，该有的拥护者还是有的，”说话间，苏雁南隐隐带着些小得意，“不过放心，你以后也有的，陆总。”

“拥不拥护的不重要，能帮到你，把事办成就行，”陆亭起身推门，“走吧苏总，重新签一份合同。”

回到会议室，就着那份苏雁南带来的新协议，星熠股东们重新举手表决。意料之中，星熠股东大会通过了决议，将镜中人影视项目以及公司经纪业务板块的一半交割给了陆商集团。

“好了，事情办完了，”签完最后一个字，苏雁南放下笔，“现在我确实有点头晕，我要回去休息了。失陪了各位。”

众位股东也陆续离场，只剩下陆亭和白羽两人，会议室内的气氛降低到了冰点。

“你们两个，究竟在搞什么鬼？”白羽莫名其妙。

“白总放心，这次的输赢只是一时的，以退为进，慢慢分解他的力量，未必不是上策。”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陆亭说的也未必不是实话。只是白羽以己度人惯了，很难想象苏雁南和陆亭双双是不沽名钓誉的主，三言两语间就把他们的权力争斗当了真。

“好，陆总，那我再信你一次。对于这次会议，我会放出一些有利你的舆论，希望来日陆商集团崛起之时，不要忘了今天，我白羽对你的支持。”

“自然不会，”陆亭伸出右手，“未来还有很多要向白总请教之处，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