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无比的沉默。
随同公仪无冽前来的几位天泽宗弟子一个个满目凌乱,无不觉得目前的画面很是诡异,难以形容的沉默震耳欲聋。
几个弟子看着凌陌云把温昭抱在怀中,纷纷觉得自己的眼睛受到了冲击。
要怎么形容这个画面?
辣眼睛。
太辣眼睛了。
这位到底是怎么能抱得下手的?
几个弟子脸色都像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天泽宗这个丑杂役,他们自然也是见过的,毕竟传说中长得百年一遇的丑。要不是看着实在太可怜了,天泽宗万万不可能收下这种有辱门楣的杂役。
天泽宗很多弟子都慕名去看过这个丑杂役,看了后只觉得名副其实,传言非虚。
人也能长成这个样子,着实令他们大开眼界,唏嘘不已。
犹记得当年天泽宗决定要收了温昭后,登时现场就引起了不小的骚乱,被刷下来的人非常不服气,完全接受不了自己竟然会输给温昭,输给其他人可能他们也就认命了,但是输给温昭他们万万接受不了。
应聘失败的几个人被气得跟头牛似的,当场就拱着地闹了起来,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含冤哭诉他们到底哪里比不上这个丑家伙了,难道是因为他们不够丑吗?
天泽宗不是立宗以来宗门第一条门规就是要脸吗?
收了这个丑家伙这还焉有脸在?
杂役应聘现场出现了骚乱。
应聘失败的人不服,成功应聘上杂役的人脸色也不好看。
来天泽宗应聘杂役的人里富家公子千金不在少数,为了求一个修仙机缘,这些个被人端茶送水捏肩捶腿娇生惯养长大的少爷小姐们也不得不低下高傲的头颅,来干打杂的活。
如今他们能应聘上杂役也是颇不容易,结果这么个丑东西也能跟他们一起进入天泽宗?
这岂不是说他们和这个丑东西是一个档次的?
心高气傲的少爷小姐们顿时受不了了。
在现场一片混乱时,还是李管事开口了,一句话终结了这场骚乱。
李管事神色严肃:“此子丑成这个模样,已经不是万里挑一,是万万里挑一,这资质比天骄还要难寻。我既作为天泽宗管事,自然要为宗门利益考虑,压宝一个触底反弹,物极必反,此子将来有大帝之姿。”
温昭:“……”
所有人:“……”
没有人有意见了,温昭顺利进入了天泽宗。
据说天泽宗收了个丑杂役或许有大帝之资一事,一度还传入了其他宗门,竟是引得其他宗门弟子也纷纷慕名来围观。
后来温昭不仅没有大帝之资,还是个废材里的废材,此事也引起了大家好一阵热议。
再后来就是听说李管事拒不承认自己当年说过这番话,再加之几十年过去了,年深已经比较久远,以至于新来的天泽宗弟子和杂役都不知道这一出往事,完全无法理解天泽宗当年为何会收下温昭这个废材。
话说回来,此时天泽宗弟子看着凌陌云抱着温昭的画面,神色都很是受到冲击,这个画面有点太耀眼了,耀眼得他们十分想用水洗一下眼睛。
众弟子受惊之下,再偷偷看了看公仪无冽的脸色,竟然发现公仪无冽的脸色也比平日里更为冰冷,心中竟是不由得有一丝喜悦弥漫。
公仪无冽作为惊世骇俗的修行天才,天赋修为无不让天泽宗所有弟子惊叹,仰望。他们离公仪无冽太远了,远到时常觉得公仪无冽简直不是人,没想到这一刻,哪怕是强大如公仪无冽,也会有这种俗人的情绪,被辣了眼睛。
这会儿,他们这些凡夫俗子总算和这个天才有了那么一点共同点,难免让大家情难自禁,忍不住激动。
众弟子无聊的激动,公仪无冽却是半点不知。他双眸若云雾里矗立的险峰,目光微垂,淡淡扫过凌陌云揽在温昭腰上的手,神色没有什么变化,可是气势却更加寒凉。
然而这一份变化却几乎没有人察觉。
就在这时,远处白慕绥身形快如闪电,再次朝着凌陌云轰来。
凌陌云搂着温昭正要有所动作时,公仪无冽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温昭,他出剑了。
一把古朴的雪青色长剑从他手中脱出,朝着白慕绥而去。
简单极了的一剑,很随意的动作,轻飘飘的,长剑在空中化作流光时,连风声都没有任何变化。
这一剑,看起来没有任何威力,轻如白毛,斩向白慕绥。
然而,白慕绥却在见了这一剑后,他蹙了眉。
一个心智不正常的疯子,竟然蹙眉了。
白慕绥变了动作,倏然之间,一股巍峨似山海浑然的剑意从他身上出现,斩向公仪无冽的剑。
和上一次在镇上的出剑不同,这一次,白慕绥这一剑蕴含着炽盛的雷电之威,剑意在空中游动时仿若就是大能渡劫时天上落下的能瞬间把渡劫期大能也化成灰飞的九天劫雷。
金蓝色的剑意形成天幕,遮天蔽日,其中翻涌的森然的剑意仿佛要撕裂这湛湛青天。
这一剑的恐怖,瞬间让在场所有人呆住。
天泽宗弟子惊恐地望着天空上白慕绥的剑意,无不目瞪口呆。
这样的强大,令他们骇然了,神色震颤。
这是何等惊天的一剑!
崇拜强大是每一个修行者的本能,成为强大是每一个修行者必生的追求。
他们没想到疯疯癫癫的白慕绥,竟然是这样一个强者。
草!
这样的强者竟然疯了!
他竟然疯了!
天泽宗弟子感觉自己也要疯了!
在场所有人都看着白慕绥的剑意,在白慕绥的剑意下,公仪无冽的剑,竟然都显得有点弱小可怜了。
那么一把小小的剑,在仿佛蕴藏着天地之威的剑意下,真的很可怜。
一时之间,有奇怪的表情在众人脸上出现。
连温昭都有点心情难以言表,他不禁看向公仪无冽。
而当他看向公仪无冽时,才发现公仪无冽也在看着他,他没有看向白慕绥的剑,即使是那样恐怖,惊世骇俗,难得一见的一剑。
温昭冷不丁撞进了公仪无冽的眼睛里,看着他的眼睛,他感觉自己好像迷失在了一片云雾里,云雾里有潺潺流水,有溪涧,有山壁,有小鱼在跳水……
不能再被迷惑,温昭狠狠掐了自己一把胳膊,他移开了眼睛,继续抬头看向天上。
在温昭看不到的地方,远处的天空之上,在天泽宗的上空,忽然冒出了很多人,无数强者跑出来了,他们在看这惊天一剑。
公仪无冽的剑,很小,被白慕绥的剑意衬托得很小,那把小小的剑,却依然在朝着白慕绥斩去。
终于,那把雪青色的剑,碰到了白慕绥惊世骇俗的剑意。
所有人这时候的神情,都有点奇怪。
平日里怎么没发现这把剑怪可爱的。
下一刻,所有人神情开始紧张了,他们也不知道在紧张什么,或许将要见到一代惊才绝艳的天才,今日滑铁卢?
天空之上,雪青色长剑来到了剑意化成的恐怖光幕边,它没有停下,继续向前,剑尖撞到了光幕。
有嘶的一声轻响响起,仿若裂帛被撕裂的声音。
光幕上出现了一道细纹。
那把雪青色长剑没有停下,它继续向前,进入了光幕中。
在光幕中,每一个方向都有恐怖的电闪雷鸣朝着长剑轰然劈来,但它却没有一丝的颤动,剑尖始终向前,一直向前。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这把剑上,看着它离白慕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直到一剑穿过白慕绥。
所有人:“……”
天空中,白慕绥的剑意消失了。
天空变回了原本的色彩,光线明亮,温柔,洁白。
白慕绥的身体在空中一晃,他倒下了,朝着地面跌落。
所有人:“……”
所有人呆呆地看着那把雪青色长剑从空中飞回公仪无冽手中,又变成了那把古朴,毫不起眼的剑。
他们呆愣的模样就好像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天空上,在天泽宗上方观看的所有人也全都沉默了。
沈回溪最先从呆愣中回过神来,他惨白着脸,朝着白慕绥摔下的方向踉踉跄跄冲了过去。
而这时,天泽宗弟子还是呆呆地看着公仪无冽。其中不乏孟十柳,那个从杂役一飞冲天的天才,同样被称为天才中的天才的人。
孟十柳看着公仪无冽,他的神色很凝滞。
凌陌云也沉默地看着公仪无冽。
公仪无冽却没有看向他们任何人,他神色冷淡地拎着剑,从呆呆的温昭身边走过。
温昭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凌陌云的怀中。
二人擦肩而过时,有一股清冷的梅香拂来。
忽然,温昭脚下奇怪地一滑,整个人站立不稳,但他却没有摔倒,有人抓住了他的胳膊。
抓着他的人神色冷淡而漫不经心,温昭以为他的掌心也该是冰冷的,但他却感觉到了一股热意,一股极其滚烫炙热的热意,从那人的掌心传来。
温昭感觉自己被这股热意烫了一下,他心中一颤,忍不住看向那人,那人却已经放开了他,从他身边错身,拎着剑走了。
风中传来一道冷淡而缥缈的声音:“把白慕绥带回天泽宗。”
这道声音消失很久后,天泽宗一个个失了魂的弟子才脸色有了变化。
弟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齐齐化作一句惊天大草。
有人抖着嗓音:“我这辈子还能打败公仪师兄吗?”
有人绝望道:“你可以打败他的道侣,打败了他的道侣,也就打败了他。”
“毕竟夫妻一体。”
温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