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雪妮顿了顿,她望向许漠,眼神慢慢聚焦。
这是丧失了希望太久的人,骤然听见好消息后,一时反应不过来的愣怔。
许漠回视着赵雪妮,嘴里泛苦,他压下心头那种难言的感觉,说,“赵雪妮,我一定把你送去那里。”
赵雪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许漠,我不想去医院。”
她说的是真话。
新闻上每天都在播报死亡人数,那些一天天上涨的数字把人变麻木了,可直到落到自己头上,赵雪妮才恍然发觉,她不想去医院,不想去一个陌生的地方,等待死亡降临。
许漠坐在桌子的另一端,看了赵雪妮许久。她也淡淡地迎视他目光。像在一瞬间想明白许多事情。
许漠先移开了眼,他起身收拾碗筷,轻声说,“好,那就安心在家,好好修养。”
晚上,许漠煮了一大锅饺子,给赵雪妮盛了满满一碗。
就在许漠坐在她对面,正要埋头吃饺子时,赵雪妮端着碗站了起来。
“我进房吃。”
她想起自己中午的疏忽。完全忘了自己现在是携带病毒的病人,根本不能和许漠一起吃饭。
赵雪妮咬破饺子皮的时候,窗外忽然传来一记鞭炮声。
她垂眼,吃东西的动作顿住。
紧接着,鞭炮噼里啪啦地炸响了一片。
——除夕夜。
那些幸运的,没有被疾病困扰的家庭们,正在庆祝他们的除夕夜。
而她端着一碗饺子,坐在夜晚的飘窗边。
赵雪妮慢慢咀嚼着嘴里的硬物。
它跟肉馅和在一起,原本冰冷的质地,此刻都有了口腔的温度。
赵雪妮用手指取出了口里那枚硬币。
放在手心,仔细地看。
这世界上有许多人会陪你看烟花升空,但只有一个人,会陪你度过烟花冷却后,漫长的无尽的黑夜。
其实,她也很幸运。
-
凌晨一点,赵雪妮的身体准时开始发烧。
她又在这种意识模糊的状态中,被一个像从冰窖里放出来的人,抱在怀里降温。
可这次,赵雪妮好像察觉到了什么。
漆黑的房间归于安静后,她从床上爬起来,扶着墙壁,一走一顿地来到了浴室外面。
浴室亮着灯,磨砂门里隐约透出一个男人躯体的轮廓。
赵雪妮的指尖控制不住地发颤,她看着那扇没有雾气的门,走过去,将门推开。
许漠在花洒下洗头的动作忽然僵住。
他转过头,头发上的水流了下来,他虚起眼睛,看着门外的赵雪妮。
她的目光落在他凝满水珠的身上,整个人犹如被噩梦攫住。
“你怎么……怎么可以洗冷水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