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越冬和老夫人说着话,那边就有仆从着急忙慌地跑了过来。
“世子要打二公子,上了家法,亲自动了手。侯爷在夫人那里守着,无人敢去打扰,只好报到老夫人这里来了,老夫人快些去救救二公子吧,世子发了狠,谁劝都没用,月观小姐哭成个泪人也拦不住。”
老夫人得知许逢予动用家法打许嵘予也很是诧异,越冬笑起来,就这样当着她的面回禀了,她不去就太不给许逢予面子,她幸灾乐祸道:“那可得去看个热闹。”
她闹腾着自己不是亲生的所以受辱,许逢予就用打许嵘予一顿来证明许侯府对她的看重。
一时间屋子里的人看越冬的眼神都不太对了,她惹出来的祸端,竟还要看笑话说风凉话。
老夫人道:“那就去看看。”
越冬道:“那可得快些,不然等去到了再打完了,可就没意思了。”
越冬无所畏惧,裹着两只手丝毫不影响她大步流星地去看热闹。
还没走到,就已经听见了许嵘予的哀嚎,和许月观的抽泣求情。许月观见了老夫人,忙不迭地过来,两只眼睛已经红了,未语泪先流,她不必开口,被她看着的人就已经要满口答应她的请求。
老夫人也心疼她,到底是当做亲生孙女养了十几年的孩子,又听话懂事又可爱孝顺,没有人会不喜欢这样的孩子。
“好了好了,有什么事和祖母说,不哭了啊。”老夫人搂着许月观安慰。
许月观哭得嗓子都有些哑了,“祖母,您救救弟弟。都是我的过失,如果不是因为我莽撞行事,今日也不必闹成这样,都是我的错,祖母叫哥哥不要打了。”
许逢予在老夫人进来时停了停,片刻后又继续动起手来,许嵘予疼得满头大汗,浑身发抖,嘴唇都咬破了,还是没忍住喊出声来。
老夫人听得心慌,质问许逢予:“你这是做什么?要活生生打死他吗?你是看着我年纪大了,管不了事了,见了我不来拜见,只一味的打着自己的弟弟,你打给谁看?”
许逢予道:“祖母觉得孙儿有错,有什么责罚孙儿都领了。但是嵘予今日犯了大错,戕害自家长姐,难道连一顿打也挨不得吗?”
他指着越冬,“您是没看见越冬的伤,她是个女孩子啊,整条手臂血淋淋的,孙儿看着都疼,那血不知流了多少?您没看见,您的侍女也没有回禀吗?他犯了这样的大错,还不肯低头认错,如此没有当担,不若今日打死了,免得来日再做出什么辱没门庭的事情来。”
老夫人去看越冬,她藏着手臂,她也刻意地忽视了她的伤情,她朝越冬走了两步,越冬往后退去,说道:“他吓唬你呢。”
老夫人眼神动了动,终是没有追究下去。
一时许侯爷和才醒来的侯夫人闻声赶来,侯夫人眼看小儿子一副出气多进气少的情形,差点又晕过去。
场面闹哄哄地乱成一片,越冬倚在柱子上,看着眼前的热闹,像是个局外人,她拢了拢衣领,夏日的夜里也还是有些凉意,比不得潭州,潭州连晚风都是暖的。
许逢予朝越冬走来,除了他,所有人的目光都紧跟着许嵘予,人群呼啦啦走了,这个院子顿时安静下来,越冬站在阴影里,孤单得让人心疼。
“你看,这才叫出气。”许逢予说。
越冬摇头,“我已经出过气了,你自己出的气不要算在我身上。”
“你的出气?”许逢予道,“就是把自己搞得伤痕累累,结果在别人脸上涂点血就叫出气了?不痛不痒的,他记不住。你得叫他痛,让他知道害怕。”
越冬道:“他只会怕你,然后更加恨我。”
许逢予柔声道:“没有人恨你。”
越冬能感受到许逢予拼尽全力想要给她足够的安全感,但是她又不在乎,所以不会感到感动,只会觉得无比嘲讽。
她听话,他们就丝毫不会顾虑到她的想法,她不听话了,他们又知道原来她也有情绪。
“我送你回祖母那里去。”许逢予道。
越冬说:“你妹妹说,院子里的莲花开了,很是好看,你带我去看看吧。”
许逢予道:“我妹妹说她怕水。”
越冬笑问:“许月观竟然怕水吗?那实在是难为她了,怕水还想着带我去看莲花,只可惜我终究是辜负了她的好意。”
许逢予便不跟她争这个了,他说:“好,我带你去看莲花。”
许侯府里有一片很大的莲花池,种了各色莲花,花开的时候十分好看。
许月观说的对,看看这么美的莲花的确能令人心情舒畅。
越冬顺着连廊走,走到中间就不动了,趴在那伸长了手摘莲花,许逢予也不管她,给她拎着灯笼,让她能看得清楚些。
越冬两只手都包着,左手好一些,还能使用,右手暂时废了用不成。
她玩了一会儿,觉得无趣了,也便不去摘看着近实际上根本碰不到的莲花。
“你何苦呢?”越冬和许逢予说话,“几头不讨好,我并不会领你的情,而许嵘予更不会理解你,大家也都觉得你做得太过。”
许逢予笑道:“没有人觉得我做得太过。”
“月观是个温柔的孩子没错,但她若执意要阻止我,能有很多办法让我下不去手,而祖母若不赞成我打嵘予,我连家法都拿不出来,父亲母亲本可以一开始就出面,但是他们也没有。”许逢予道,“大家都很在乎你的感受,只是你太抗拒我们,以致于我们都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越冬冷哼一声,并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我始终不明白你们为什么执意认为我就是你们家的孩子。”越冬道,“退一步说,就当你们真的丢了一个女儿,就当真的是我娘在清净观后上的冰面上捡走了你的妹妹,就一定可以确认她养大的女儿就是当初那个孩子吗?那个告诉你们所谓真相的人一直盯着郑家村吗?还是说在看到孩子被捡走之后就离开了?如果那个捡回来的孩子没过多久就死掉了,我娘又重新捡了一个孩子来养,你们岂不就认错人了。”
许逢予无言良久,才道:“你不是很肯定你就是何小芝的孩子吗?怎么又变成捡回来的了。”
越冬摊手,“做个比较极端的假设而已。你们确认我就是你们家亲生女儿的起因太经不起推敲,而应该有的证明又都不存在,仅凭一个滴血验亲,其实并没有什么说服力。”
“这个问题已经不需要纠结,我已经确定你就是我的妹妹,在滴血验亲之前就确定了。”
越冬不假思索道:“直觉就更不靠谱了,万一是你对我一见钟情呢?”
许逢予要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略微有些狰狞,“你不要满口胡言乱语。”
“哈。”越冬冷笑,“原来你并不喜欢我,只是假装喜欢我。”
许逢予头疼不已:“我对你是兄长对妹妹的喜欢,你不要恶意扭曲。”
越冬继续发疯:“承认了吧,你就是讨厌我,我随便说句话,你都要说我有恶意。”
许逢予重新过了一遍自己刚刚说的话,确认自己绝对没有这样的意思,越冬就是故意的,她又来了。
越冬没有听到自己想听的内容,他们都对这个告诉他们真相的人讳莫如深,宁愿看着她一直这样闹,也不肯告诉她实情。
看来里面水很深啊。
许逢予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热闹好看吗?”
“一般。”越冬不是很满意,接着又提起她身份的事情来,“我今天流了那么多的血,你就没想再确认一次?”
“确认什么?”许逢予道。
“确认那个潭州府君有没有搞鬼啊。”越冬看许逢予不说话,开始瞎猜,“你是已经试了呢?还是不用试就知道那个府君在搞鬼。”
许逢予用沉默回应她,她就自顾自地说下去,“你猜府上会不会有哪个好奇的人,偷偷取了我的血去试验,又会试出怎样的结果?”
“又或者,我的血在第一时间就已经被你处理干净了,那些妄图再搞一次滴血验亲来否认我身份的人,正是你要找出来收拾的人。”
越冬独自说得无趣,许逢予却忽然把她拉到身后,朝着不远处比了个手势,有几个侍卫就朝着黑夜里某一个地方摸过去,没多久人就回来了,朝许逢予摇摇头,道:“没发现有人在那里,也没有痕迹。”
许逢予皱了下眉,对越冬道:“夜深了,我送你回去。”又对侍卫道:“叫许鸣来见我。”
越冬没反对,安安静静跟在许逢予身后回了老夫人的院子,老夫人已经歇下了,屋子里还留了灯和人等着越冬。
以及还冒着热气的鸡丝粥和药,她从午后一直闹到现在,还没有进过食,她没想起来吃饭,也没人想起来她没吃饭。
“祖母心里有你。”许逢予把她送进屋子里去,没有多留,就又走了,年长的侍女留他:“世子陪小姐用些再走,我们都备着的。”
许逢予没停下脚步,“时间晚了,早些伺候小姐歇息。”
越冬艰难地用左手吃粥,想着先前许逢予突兀的行为,之后又叫了许鸣,许鸣负责侯府守卫,这便说明他确认之前有人在偷听他们说话,但是离得那么远,真的能听见吗?又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