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杀我吗?”都云谏看着楚雁离这气势汹汹的样子不怒反笑,“这是在神庭,你若动手,损的可不止是魔宗的声誉,连带庭宣也会受过。”
“怎么?你还想让他再替你受刑一次?”
这一句,竟真的让楚雁离犹豫了起来,他若是孑然一身自然无所谓,反正商丘原本就没有讲和的意思,自己冒失点也算是为魔宗身先士卒。
但是,这会让蓝澈很难做,以他对蓝澈的了解,一定会将整件事都认在自己身上,然后以更极端的方式来谢罪。
都云谏这家伙,竟然反向用蓝澈绑架自己,楚雁离气的牙根发痒,“你给我闭嘴!”
“不爱听?但这是实话,你与我们之间,有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
“你的命,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就可以交代在这里,但是我们不一样,我们的生死决定了整个世界的格局,即便你再不想承认,这也是明摆的事实。”
“你敢拿芸芸众生的性命同我赌吗?”都云谏的话杀人诛心,一时让楚雁离有些不知应答。
这就是算准自己不敢把他怎么样,但是楚雁离一向不按照套路出牌,对方越是这么激自己,他就越是不能让人占了上风。
“我不敢。”楚雁离诚实的回答道,他转眸一笑,“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没有这么大的筹码同你赌,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你可以随意践踏我的尊严。”
“我暂且尊称你一句神君,今日你在神庭门外派人堵我,又在这长乐庭中外人屏退只留我一个,怕的是风声走漏徒生事端,这的确是个好计策,可同时,这也是纰漏。”
“无人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也无人知道我习了庭宣君的剑法,更没有人相信我一介贱民可以杀的了天尊神君,若我与你同死于此,促成和局,那你盘棋就是你输了。”
此言非虚,在没有人见证的情况下,后来者只能根据现有的线索来判断当时的情况,蓝澈所授的剑招并未公开,所以无所查证,且楚雁离受伤在前,根本没有还手能力,人们只会认为是都云谏杀了楚雁离,但是都云谏又是为何人所杀,便成了迷局。
虽然可以通过探查神识空间的方式了解前因后果,但是无论是谁看到了真相,都不敢轻易说出,毕竟,若是让外界得知,一个魔宗圣君击杀了天尊,那么神域将会大为震动,人们也会开始质疑神域五尊的实力,不用等魔宗发兵,神域内里便会出现派系斗争。
而魔宗方面也肯定不会投入太多精力,只是死了一个圣君,肯定没有必要大动干戈,况且他与蓝澈的事情在前,受到他人报复也是情理之中过的事情,所以魔宗也会将此事压下不谈。
这样一来,便无风波。
“真是猖狂,你以为你学了几招剑术,就可以与我比肩了吗?”都云谏在听完楚雁离的话后,心里也有了盘算,今日这局,算是被这混小子破了,他原本也没打算要楚雁离的命,只是想逼他离蓝澈远一些。
但恰好因为吞天兽察觉到了他身上的剑意,这才让都云谏动了杀心,毕竟让一个魔宗之人学了神域的剑招,日后若是反水,岂不是今日的心软之错?可现在杀肯定是杀不成了,但是直接放走楚雁离,都云谏又觉得有些不甘心。
“比肩?”楚雁离笑了起来,“虽然你是五庭中最年长的神君,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能力最强,我知你也曾是在疆场上搏杀过得人,自是有些手段,但这么些年在神庭养尊处优,你可还能提的动剑?”
“你若有信心将我一举击杀,那便试试,看看你的纸上谈兵与庭宣君的实战经验哪个更胜一筹。”
“楚雁离不才,只学了七成,但是应对你,绰绰有余。”
这话不是危言耸听,方才都云谏能得手完全是因为对方疏于防范,但即便如此,楚雁离还是挣脱了他的止穴术,若是一对一,都云谏确实没有把握,要知道,楚雁离可是蓝澈这么多年来唯一得了真传的人,连吞天兽都无法区别二人身上的剑意。
早年神魔战乱之时,都云谏就在战报上看过楚雁离的名字,此人确实天赋异禀,在战场上可谓是魔神一般的存在,常常以极少的兵力便可压制神域的主力,只是他并不在魔宗打头阵的精锐部队之中,否则早会与蓝澈的先锋军对上了。
都云谏从没有这么期望过楚雁离与蓝澈早点相识,若是那样,楚雁离早就是蓝澈的剑下亡魂,那还会有这么多后续的事情。
“神君,意下如何?”楚雁离见对方不说话,便知自己赌赢了,“若是拿不定主意,淮洲还有一两全之法。”
“放我离开,我不会对任何人说起长乐庭中发生的事情,就当今日我没有见过神君,如何?”
看着都云谏那犹豫的表情,楚雁离便乘胜追击道:“若是再不放我走,将离就会将我已经抵达神域的消息告诉庭宣君,到时候,神君可是想以一敌二?”
“时间不多了,云谏神君。”
楚雁离一字一顿的说道,像是倒计时一般的逼着都云谏做出抉择,这一次,楚雁离的威胁起到了作用,都云谏并不是怕蓝澈找上门,他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这便是意料之中的结果,楚雁离只要死去,蓝澈肯定会问他要说法。
他担心的是,若是蓝澈因此而自责。
若是他与楚雁离同时出事,蓝澈绝对不会接受这样的现实,而且自己一旦死亡,那谁来应付那些长乐庭麻烦的下属?
“希望你遵守此诺。”都云谏白了他一眼,扬手打开了大殿的门,示意楚雁离可以离开了。
楚雁离将沧渊剑收回,而后捂着受伤的肩膀浅笑道:“那……多谢神君开恩。”这话中充满了讽刺,都云谏也没有理会,转身拿了掉落在地上的文书后便走向了高台顶端。
总算是捡回一条命,楚雁离心道,他知道都云谏这次是被逼的跳脚才不得已想要斩草除根,一个执掌神庭且经验丰富的人,怎么会行这么极端且冒失的手段,只要他有心,完全可以放任旁人来料理自己。
此举还是在为蓝澈打算,都云谏没有想要独善其身。
这点,楚雁离倒是有些佩服的,这家伙平日装的一副生人勿近,但是实际上却还是关心着其他几人,真是个矛盾体。
等出了长乐庭,楚雁离便开始担心另一件事情,自己胳膊的伤势要怎么和蓝澈解释?既然答应了都云谏,那就必须信守承诺,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去云梦庭找叶冰清疗伤。
但是问题还是没有改变,他见到叶冰清又要怎么讲?
楚雁离无意挑拨五尊之间的关系,所以这个问题始终很让他头疼,不知不觉间,他就已经行到云梦庭门口,可他站在原地迟疑,在没有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之前,他不敢进去。
“楚公子?”正准备出门的画影看到了他,顺口便开始打招呼。“您什么时候回来的?是找我家神君的吗?”
“诶?您这是……”
画影在云梦庭多年,一眼就看出了楚雁离的伤势,她的出现,倒是让事情迎刃而解了,楚雁离面露喜色,“画影,我现在需要一些药物疗伤,能不能……不要惊动冰清阿姊?”
这个姑娘心善,对自己没有任何偏见,可能正如叶冰清所言,云梦庭很少参与政事,能来此处的多半都是寻医问药的伤患,而在他们眼中,病人没有贵贱区别,他们有责任挽回任何一条生命的消逝。
“呃……”画影有些为难,医治病患需要都是需要记档在案的,但是看到楚雁离那殷切的表情,她却不太能拒绝,医者仁心,谁又能见死不救呢?
反正叶冰清与楚雁离关系不错,这样帮忙应该不算是违规吧?
“今天神君不在,您随我来。”
画影带着楚雁离进了一件偏室,然后替他宽解衣带,带衣衫从肩头褪下之后,画影的眼睛不由的睁大了起来,这是谁下了如此重的手?根本不需要上手查看,肉眼可见的骨头偏移错位,这样重的伤势,楚雁离居然能忍得下来?
她抬手以灵识查看了一番,这骨骼几乎已经碎成了几块,想要恢复除非叶冰清亲自来,自己这点微末的医术只能采用最基本的方式处理,药到病除显然是不可能了。
“很……难治吗?”楚雁离看着画影震惊的面容,心里犯疑。
“倒是不难,只是我的医术浅薄,没有办法令他马上恢复,公子可能需要卧床一个月才能修复这损伤。”
“我先简单处理一下吧!”画影说完,便上手将可以连接的位置桥接好,而后取了几枚骨钉过来,“公子,忍一忍,我需要将这碎裂骨骼恢复原位。”
楚雁离听话的点点头,画影指间用力,直接将骨钉刺入了他的皮肤,这钻心的疼痛让楚雁离全身一抽,但为了不影响画影的动作,他只得攥紧拳头强行忍耐。
好在画影技术纯熟,没两下就将几枚骨钉全部钉好,她从房内取了一些药膏敷在了楚雁离的肩膀处,并叮嘱道:“公子,这药能短暂的镇痛,但效力只能维持一日,所以你需每日换药。”
“还有,养伤期间,不能有剧烈运动,最是不能再用剑了,否则恢复不好以后会落下后遗症的。”
啧,这可不好办了,楚雁离担心蓝澈会拉自己去练剑,总不能到时候称病躲懒吧?
“公子?公子你有在听吗?”画影看他没有答话便出声询问了起来。
“啊!有有有,我知道了,多谢画影姑娘。”楚雁离连忙回应道。
等一切处理完毕后,楚雁离才终于踏上了回未央庭的路,虽然身上的伤并不轻,但楚雁离的心情却异常的好,他实在太想见到蓝澈了,脚步也越发的快了起来。
不知道这会蓝澈在做什么,楚雁离的嘴角露出笑容,他站在未央庭的门庭下吹了好一阵风,想让身上的药味挥散一下,免得引蓝澈担心。
“你小子总算回来了!”将离左等右等没有看到人,心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他刚准备出门谈谈风声,便看到楚雁离一个人呆站在门口不进去,将离像往日一样,在他肩头拍了一下,但这一巴掌,却险些让楚雁离原地起飞。
“轻点!”楚雁离疼的五官扭曲,镇痛的药物也失去了作用,将离见状,眉头一皱道:“你受伤了?谁弄得?都云谏吗?”
“你小声点!此事说来话长了,不过现在有惊无险,你可万万不能同庭宣君说!”楚雁离伸手捂住他的嘴,并详细描述起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将离听的心惊肉跳,自己才离开了一会,怎么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他有些后悔自己没有随楚雁离一同前去,但轻轻的抚着楚雁离的肩膀,有些难过的说道:“这神域……都是些什么人啊?对无辜者滥用私刑,真是苦了你了。”
开解了将离两句后,楚雁离便独自向着未央庭内里走去,不知为何,他之前在魔宗的那种杂乱感再次涌上心头,商丘的命令,从现在开始生效,他接近蓝澈的目的,也变得不再单纯。
他脚步放轻,缓慢的靠近大殿,那令他魂牵梦萦的身形,终于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
蓝澈伏案书写,耳畔发丝时不时因肩头的震颤而滑下,他便用手轻轻挽回耳后,目光始终放在那些文书之上不曾转移,他刚准备拿起桌案上的杯子饮一口茶解渴,却发现里面茶汤已经见底,所以无奈的将茶杯放回原处,宋景从旁走过来想替他斟茶,蓝澈抬手摸了摸茶壶的温度后,便轻声道:“茶凉了,再温一下吧。”
“神君越来越喜欢喝热茶了。”宋景笑道,然后转身将茶壶放到了矮炉之上。
楚雁离看着这一幕,心中感慨不已,蓝澈真的为他改变了许多,包括生活习惯,也无限在向他靠拢,他刚准备进门,就听到在一旁添水的宋景叨念道:“神君,陆上神一会要过来,要再备一份茶点吗?”
“备下吧,竹笙喜欢吃浆果羹,他这些日子忙碌,叫膳房做一份送来给他补补吧。”蓝澈提醒道。
“是。”宋景将壶盖盖好后就准备出门,楚雁离见状赶忙隐到了一旁,虽然刚才的对话再正常不过,但那一瞬,楚雁离心里却不大舒服。
蓝澈太温柔细心了,他几乎记得每一个人的喜好,对所有人都一样包容,这样一比,自己似乎与旁人的待遇没有什么差别。
楚雁离有些心慌,他突然发觉,自己无法定位在蓝澈心中的地位,尤其是看着他对旁人关心的时候,自己简直郁闷至极,这些东西,难道不是他独有的吗?
不一会,陆竹笙便登门而来,他刚一坐下,蓝澈便开口提问道:“今日你不是休沐吗?怎么专程来我这里?是有事情吗?”
“神君,楚雁离之事,我还是希望你再考虑看看。”陆竹笙倒是没有掖着藏着,上来直奔主题,偏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