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庭内也没有什么太要紧的事情,所以蓝澈便顺理成章的缺了席,一宿下来,他算是见识到了楚雁离的精力旺盛,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话影响了他,还是楚雁离身体素质过硬,自己都已经累的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了,楚雁离还一直在他耳边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或许是因为尝试了不同的玩法,所以楚雁离一直处于高度兴奋,每次都结束都要停下让他给评价,蓝澈因此头疼不已,这种事情本来就难以启齿的很,自己又不是将离这种老手,每次除了说不错也不知道讲什么更合适。
可这却触发了楚雁离心中的某种开关,他一度认为这是蓝澈不满意的表现,只是碍于面子所以才给了个中庸的点评,所以下一次,楚雁离就会加倍努力,一度让蓝澈失声惊喊,叫饶连连。
所以前一夜,蓝澈根本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晕过去的,他只记得自己浑身上下试不出来一点力道,躯体里的力量已经消耗殆尽,后来的几次全靠着神骨中的灵韵硬撑,直到他趴在床上没有了反应,楚雁离才终于放过他让他睡觉。
有了这一次身体力行的教导后,楚雁离的剑术再创新高,蓝澈新买的戒尺也就成了摆设,蓝澈不由的感叹,果然还是要用对方法。
剑与情的契合,一度达到了顶峰,只不过在这个过程中,一直让楚雁离头疼的事情又再度出现,那就是他体内的心魔发作次数不减反增,原以为蓝澈的所作所为已经可以博取自己百分百的信任,可不知为何,潜藏在心里的那股卑懦感却总是会在不经意的时候流露而出,虽不严重,但是楚雁离还是明显感觉到其中的不对劲。
譬如在合情之时,自己还是会时不时想起蓝澈与风知还还有陆竹笙的种种,这已经是过去之事,原本不足以让自己挂心,可是很快,他的视野里便会出现蓝澈与其他人相处的画面,那一瞬间,他所有的疑心都被调动到了极致,似乎每一个人都想从他身边将蓝澈带走,随着这种欲念的放大,他便会不知收敛,所以好几次都不顾蓝澈的感受把他弄得满身是伤,尽管他从没有抱怨过自己,但是楚雁离却看的不是滋味。
他也去找叶冰清询问过自己的症状,但是叶冰清对此也束手无策,魔宗人的体质与其他人完全不同,神域也没有收录过对其的治疗方案与案例,所以对于现在的情况,叶冰清还是建议楚雁离检查一下是否功法上出现了问题,或许是因为这段时间他总是在练习蓝澈所教的剑术,越是领悟的深入,可能就越是与自己本体发生排斥。
当然,叶冰清也指出了另一种可能,那就是楚雁离太过放纵,以至于身体有所亏虚,所以导致的意识游离。
从云梦庭回去的路上,楚雁离不断释放着掌心的魔气查看,气息的充裕程度要比刚来神域的时候强盛了很多,但是这么看的话,好像不是功法本身的问题,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不懂节制才弄成这样的吗?
可是将离怎么就没事呢?
楚雁离并不觉得将离的身体比自己好,而且他去十四街的次数不比自己少,但是将离好像完全没有这种顾虑。
是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呢?
楚雁离一边琢磨一边回了未央庭,蓝澈今日去了神州不在神域,所以他有很长的时间可以研究自己现在的状况,但一回到房间,他便看到了桌子上写有他名字的信函。
这是与商丘的回信,他已经有段时间没有收到过了,自己与魔宗的书信往来,一向是由他避开人撰写,然后蓝澈亲自转递,走的都是正规渠道,所以保密工作做的很好,暂时没有让其他人查到错处。
但不知道为什么,楚雁离看着眼前这封书信,却有一种十分不祥的感觉。
他撕开信封,里面明面上的内容大多还是以楚莫辞的口吻问安没什么特别,但是夹杂在其中的暗语,却看让楚雁离顿觉不好。
商丘在询问蓝澈的动向,是否有集结兵力的征兆。
话语说的虽然含蓄,但是楚雁离能明白他的本意,这就等于是在询问神域的守备,而商丘在话语中十分刻意的点名了楚莫辞最近在操练军兵的事情,这不就是等同说明,若是一旦开战,楚莫辞便是督战首选。
这是威胁,威胁他必须同自己一条战线,否则,他们兄弟就会自相残杀。
怎么突然转了风向呢?楚雁离蹙眉,看来自己的拖延战术现在应该是到了头,白玉京那边的事情刚刚开始启动,商丘就准备动手了。
这信要怎么回?楚雁离有点头疼,但是他刚准备将信收起之时,眼前的文字开始扭曲变形,化作一道道带有邪欲的黑烟钻入了他的身体,魔心开始翻江倒海的涌动了起来,他的意识也开始被震荡的有些恍惚。
“楚雁离,这是个机会。”心魔的声音再次在耳边清晰的响起。
“谁允许你出来的,滚回去。”楚雁离忿声道。
“别急,等我说完,或许你会觉得很有道理,不是发愁这信要怎么写吗?我刚好有个主意。”
“你不妨照实回答,也不必知会蓝澈,反正他是信任你的,你大可省了这个麻烦。”心魔胸有成竹的说道。
楚雁离冷哼一声,讽笑道:“你想让我背叛庭宣君?做梦!”
“他是我的道侣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诶呦,别把自己说的那么正义,你若没有这么想过,我又怎么会知道呢?”心魔阴阳怪气了起来。
“这几夜,你心里反复在想的,不就是这件事吗?”
“你早就预感到了吧?枢纽的运行就意味着第二战场的开辟计划也要开始执行,商丘很快就会找上你,这些时间的安静也都是偷来的,你早晚还是要面对现实。”
“别嘴硬,你很清楚,帮商丘并不是一个亏本买卖,如果魔宗大军攻入这里就可以将蓝澈拉下神座,斩去羽翼的他就是一只无家可归的孤鸟,他唯一可选的落脚处就是你的怀抱,这才是真正的掌控他,那些站在他身边的人若是不复存在,蓝澈就会只属于你一个人,你也不必再担忧他会弃你而去。”
“你不是痛恨风知还和陆竹笙对蓝澈的觊觎吗?这不刚好是个机会,若是神域的统治消失,那么一切规则都将由你重写。”
“而且这也解了兄长的危机,从此没有人再会为难你们。”
楚雁离被心魔的一顿挑唆弄得哑口无言,这的确是他潜意识层面迸发出的想法,但只仅仅存在了片刻,没想到心魔竟然也精准的捕捉到了,他义正言辞的回复道:“若此事只事关我和他,我或许会听从你的说法,但是,这不是我们两个人的游戏,这是两界的安危,我帮了商丘害了庭宣君,最终我的下场也不会乐观,这样做事,只会让我变得一无所有。”
“那……若是你坐了这魔宗之主的位子呢?让这天下都臣服在你脚下,这也不失为一种方式吧?”心魔游走在他的身旁,化作魔物缠绕在他的身躯之上。
“商丘并不是无懈可击,蓝澈教你的东西足以斩神,难道,你对那个位子,没有渴望吗?”
“每一次仰望蓝澈的时候,你是羡慕的吧?被商丘威胁的时候,你是憎恨的吧?”
“楚雁离,你比你想象的要贪心的多,你既想要太平盛世,也想要美人在怀,这难道不是一个机会吗?”
“不如听我的,假意帮着商丘透露蓝澈的消息,从而引发双方战争,你坐收渔利,到时候天下是你的,美人也是你的,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这样的提议,让楚雁离的心神开始动摇,心魔所言的没错,这个计划实在是太诱人了,他早就理清了这复杂的人际关系与事态,也清楚其中的利弊,一直没有让执行的原因便是他存在于骨子中的人性,他不想变成只会权衡利弊的当权者,他想堂堂正正的做个人。
谁也没有办法避免自己心中的阴暗,学会控制邪念与恶意的散播亦是一场修行,魔宗的人不是被欲望操纵的兽,所以面对这样的选择,楚雁离再次摆正了心态坦然回答道:“我承认,这些想法确实是我的私念,但是这仅仅是想法,不是计划。”
“人之所以能被称之为人,便是因为可以控制和分辨欲望,我楚雁离,要做人,不做被欲望驱使的奴隶!”
在他说完这句之后,原本萦绕在他周身的雾气也开始消散,心魔也消失的无影无踪,楚雁离扶着桌子缓缓坐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奇怪了,自己今天明明什么都没有做,怎么会引发心魔呢?
他赶忙又施了一次言灵咒来做压制,这种时候他可能不能出现任何意外,否则就是给蓝澈拖后腿,这件事情他还是不敢妄下定论,得等蓝澈回来商议过再做回复。
等了许久之后,蓝澈才终于回到了寝殿内,一进门,就看到楚雁离愁眉苦脸,他赶忙上前,伏低身子,用手摸了摸他的脸颊道:“怎么了,看起来像是有心事?”
“庭宣君……”楚雁离握住他的手,将他抱坐在自己身上,而后把信函递给他看,并一一解说起上面的内容,“神域的部署这是机密,我若照实回复,这就是害了庭宣君,可是若什么都不讲,我兄长恐怕有危险。”
蓝澈听完后,面色未起波澜,他淡淡一笑道:“意料之中的事情,来,我告诉你要如何写。”
“就说我近几日不常在未央庭,携先锋军外出巡视,明则为例行公事,实则为威慑各部,各部因对我不满,所以视察异常困难,偶有摩擦。白夜城内除统御军外暂无其他兵力,而统御军分化为五处,三处设于城内维护治安,一处设于城外镇守,还有一处藏于暗里,十人一队,遍布城中随时待命,以备不时之需。”
“玉京下界,带走了这藏于暗里的一处,此事并未公示,对于商丘来说,这是神庭难得兵力分散之时。”
这……这是机要啊!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告诉自己了吗?楚雁离咋舌,看着他一脸惊恐,蓝澈便柔声道:“不说些真的,商丘怎么会信你的忠诚。”
“庭宣君不该同我说这些,这等要事若是不慎走漏,那些领主一定会想方设法要了你的命的。”楚雁离担忧道,他固然感激蓝澈的理解与信任,但是他并不想因为自己的问题让蓝澈难做。
“你在担心我吗?”蓝澈温柔道,他凑近楚雁离的脸,“不怕,这是计划中的一部分。”
计划?什么计划?
楚雁离没理解蓝澈的意思,蓝澈见状,便开始解释整个事情的经过,其实从楚雁离回到神域之后,蓝澈就已经在做备战的准备,因为神庭之中的暗手至今没有露面,所以一切安排都必须以防万一,蓝澈便将所有的部署都转到了幕后进行,他这段时间明面是说巡查,但实际上是造势。
除了楚雁离提供的魔宗方面的消息,蓝澈暗下也派人做了查探,这些日子不断有魔宗商人入境神州失踪的案例,而且无论如何追查都毫无音讯,蓝澈怀疑这是商丘渗透计划的一部分,所以一边让风知还和陆竹笙在神域高调行事转移视线,一边让白玉京带了人马下界排布,做两手准备。
各部虽然对蓝澈多有意见,但是在兵演方面绝不敢马虎,毕竟兵力代表了话语权,四部之间从来没有停止过相互之间的较量,所以他们会全力配合。
蓝澈命风知还等人在神域各处大兴演习,为的就是制造假象,让所有人认为此刻的先锋军分散在各处,趁着兵力调动混杂之时,将统御军与先锋军的人员参半对调,白玉京带走的一队统御军也是由先锋精锐组成的人马,其中包括路狄、平川等高阶将领,借由枢纽开启的由头安插在了神州境内,防的便是商丘突袭。
再加上这段时间楚雁离与蓝澈的关系突飞猛进,他便顺水推舟,表现出一副惫懒之态时常告假休沐,好迷惑和麻痹潜藏在内部的细作,让对方以为自己沉溺在情场之中不可自拔疏于防备。
蓝澈故意将破绽外显,想要请君入瓮,一旦商丘和内奸有所动向,那么在神州的先锋军便会第一时间与之交锋,而白玉京集结的神州势力也会参与其中,结下伏魔阵来阻断魔宗进军,继而留守在白夜城的军力也会随即驰援下界,形成夹击之势,风知还与陆竹笙则会带领统御军和各部兵马便会在神域铸成防线,清扫内里渗透维持神域稳定,随时待命出军。
当然,这并不是一个死局,如果不想涉入陷阱最好的方式便是不要动开战的念头,蓝澈固然不会直接挑起争端,所以只要商丘没有作为,那这个局便会不攻自破。
楚雁离听完后,陷入了沉思,他没想到蓝澈居然在暗下做了这么多的事情,虽然他们日日腻在一起,但是蓝澈似乎从没有被打乱步调,所有的事情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这些时间的相处,已经让他忘记蓝澈还是那个统领诸君的当权者,平日的软言侬语并不代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