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修远走了，陈星正式住进他的家。

一开始还不习惯，他用齐修远的厨房做饭，睡他家的床，用他家的卫生间，还玩他的狗（不是“亲生”的狗）……总觉得说不出的别扭。有天他坐在地板上和成功玩耍的时候，忽然意识到是哪里不对了，他家有摄像头啊！

家里有宠物的一般都会安装摄像头，就是不知道他装了几个。陈星一边想，一边仰头找，果然在客厅天花板的角落找到一个。顿时不太自在，他好像变成和成功一样的宠物了，在主人的监控下活动。

这天他给齐修远发遛成功的视频时，顺便说：“哥，商量件事，能不能别在我在家的时候看摄像头，感觉被监控了。”

这时候纽市时间是早上九点，齐修远已经起床在吃早饭了：“哈哈，我还真看了。”然后他发给陈星一张截图，那是前天晚上第一天过来，他和成功玩得开心了，躺在地上搂着成功捏它的狗嘴。

“……”陈星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你怎么这样啊。偷看我。”

“没偷看，我这不是还截图了吗。”

“不行，下次别看了，只看成功。”

齐修远：“你是个大姑娘啊，还怕人看。”

陈星心想，我是个大小伙子，可我是个喜欢男人的大小伙子啊。某种程度上跟大姑娘也没差，矜持些总是好的。

住进来才知道养狗多不容易，狗都要遛，尤其是大型犬，遛时间少了它会不高兴。陈星早上九点上班，七点半就要起床，洗漱然后带成功出去遛个四十分钟，回来，再打车去单位，到的时候八点半，吃个饭还能在休息室休息一会儿。晚上也是一样，最少要遛半小时，不然成功会赖在地上不走。

每当这时候陈星就会蹲下来，摸着成功的狗头，说他：“癞皮狗，你真的是一只癞皮狗啊。”最后的结果是多遛了二十分钟。

冬天的夜晚又冷又静，他遛成功的时候已经挺晚了，小区没什么人，有时候他会和成功玩追逐的游戏，成功跑得很快，每当他感觉控制不住的时候就想起齐修远教他的：把绳子丢掉。果然，绳子一丢，成功就不跑了。

陈星这时候又觉得养条小狗很幸福了。

齐修远很忙，又隔着时差，给他发消息总是很久之后才回复，那天好不容易碰到他在线，陈星好奇地问：“纽市是什么样子的？”

齐修远给他发了一条视频，没有陈星想象的那么繁华，街道甚至有点破旧，唯一让他感到新奇的就是那些体型魁梧、浓眉大眼的白种人。齐修远没有在视频中出现，陈星有点失望，哪怕是声音出境也行啊。但是齐修远后来就没有回复了，应该是去忙了。

一个星期过去，齐修远还没结束交流，他给陈星留言，说可能要比预计的时间再晚一两天：“辛苦你了，回去给你带礼物。”

陈星想说不用，又很想知道齐修远会送他什么，于是就回了一个“好的。”

下了场雪。江州一到冬天就很多雪，鹅毛大雪，飘零的小雪，还有细碎的、盐粒一般的雪籽。下雪天遛狗就麻烦多了，狗爪和狗毛都容易弄湿，到家陈星会给它擦拭很多遍，在这一点上成功是只特别乖的狗狗，很配合，让抬爪就抬爪，让趴下就趴下。

就在陈星渐渐习惯这种人狗“相依为命”的生活时，齐修远回来了。

很匆忙的，半夜给陈星发消息说第二天凌晨会到家。陈星早上起床看到，问他：“那我今天就走吗？”

遛完狗收到回信：“明天再走。”

陈星心想也是，省得他半夜回来还得遛狗。

刚好第二天休息，陈星想着齐修远凌晨回来，可能会饿着肚子，于是在锅里给他留了点饭菜，等晚上回来热着吃。

齐修远也没说凌晨几点，陈星在客厅坐到十一点，生物钟响了，被迫进去睡觉。成功跟在他屁股后面，卧室门一开就一个箭步跳上床，在床尾它常待的地方趴好，眼巴巴地看着陈星。陈星关了门，上床，摸着它的脑袋叹气：“你是不是把我当你爸爸了啊。”

成功呜呜叫了两声，蹭陈星的手掌心。

“睡吧。”陈星关上灯，很快进入梦乡。

凌晨两点，齐修远拖着行李箱打开家门。家里和他走时一样，哦不，比他走时干净了一些。成功那些玩具都整整齐齐地摆在客厅的收纳筐里，房间似乎重新打扫了一遍，地板锃亮，沙发平整，抱枕摆放的角度不偏不倚正好45度。就连摆件都全部擦了一遍。齐修远换完鞋，提着行李箱轻手轻脚回自己卧室。

动静很小，但他忘了还有一只狗。

成功在里面听到动静，急得一边扒门一边呜呜叫，陈星被吵醒，打开灯，揉着眼睛坐起来：“成功，你怎么了？”成功冲他汪汪叫了两声。

陈星想起来了，马上从床上下来，一边走一边说：“你爸爸回来了吗？”

开门，和齐修远大眼瞪小眼。

成功嗷呜一声扑过去，在齐修远身上蹭来蹭去，两只爪子试图搭着齐修远的肩膀。齐修远一边呵斥成功，一边抱歉地看着陈星：“吵醒你了？”

“没。”陈星帮他把成功弄下来，狗子太热情，陈星担心它再尿了。

安抚好成功，陈星问齐修远：“你饿了吗？”

齐修远下意识摇头：“不饿。”

陈星不信。就是在飞机上吃了，现在都几点了。他转身往厨房走：“我晚上留了点饭，给你热热好吗？还是你想吃别的。”

齐修远拉住他：“真不用……”

陈星的睡衣料子比较软，一扯直接从肩头滑了下来，露出削瘦的锁骨。齐修远愣了愣：“抱歉。”他松开手，一时间不知道看哪里好。低下头，陈星没穿鞋，脚是光着的，左脚很正常，右脚……齐修远一下子愣住了。

陈星见他低着头，也不说话，正奇怪呢，忽然意识什么。一瞬间，他的背绷直了，脚指头下意识蜷起来，不过这个动作他只能做一半……另外一半是很丑的，他的心揪起来，呼吸也有点困难，低着头说了句：“我去穿鞋。”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进了卧室。

齐修远什么都来不及说，沉默地目送他的背影。

陈星换好鞋出来，齐修远已经去了客厅，在沙发上和成功玩握手游戏。见陈星出来，他站起来，刚要说话，陈星先开口了：“那个，吓到你了吗？地板很暖和，我这几天习惯光脚，所以才……”

“不不不。”齐修远连忙说，“怎么会吓到我？我只是……”

陈星打断他的话：“我给你下碗面吧，晚上的米饭蒸得有点软，再热就不好吃了。”

齐修远：“我真不……”话没说完，陈星已经进了厨房，灯亮，抽油烟机的声音随即响起来。齐修远无奈，对着地上的成功幽幽叹了口气，“你这个哥哥，还真是固执啊。”

葱花鸡蛋面，做起来很快，这是陈星从小做到大的一道美食，特别饿的时候来一碗，比什么美味佳肴都好吃。做法也很简单，热油炒两个鸡蛋，捞出来备用；然后加水煮面，等面条软了把炒好的鸡蛋倒进去，加点生抽、鸡精调味，最后撒把葱花就行了。

炒鸡蛋的时候陈星就觉得香，嘴馋，最后给自己也弄了一碗。

面条端上去，齐修远已经在餐桌上等着了，对着一大碗面眼冒绿光：“看起来很好吃……”

陈星抿着嘴对他笑：“我就知道你饿。晚上还给你留了点鸡翅、牛肉，我用微波炉热着呢，马上就好。”

两人面对面，坐着吃面。比起齐修远，陈星明显斯文许多。他穿着米白色的棉布睡衣，上面印有蜡笔小新的图案，由于个子小，偏瘦，看上去就跟个稚气未脱的高中生似的。

齐修远觉得有点奇妙，家里多了这么一个乖巧的“弟弟”，让他忽然生出点“为人兄”的自觉来。陈星爱吃辣，给自己的碗里单独加了一大勺辣椒，边吃边辣得“嘶嘶”叫。齐修远抽出一张纸巾递给他：“你说你，放那么多辣椒干什么。”

陈星抬起头，一向苍白的脸被辣出一抹红润，眼泪鼻涕都出来了，嘴巴也油亮亮的，他没想到齐修远家的辣椒酱那么辣，比他吃过最辣的辣椒还要辣，“谢谢。”他接过齐修远递过来的纸巾，先擦额头上沁出的细汗，再擦鼻子和嘴巴。

“……”齐修远默默盯着他。

辣是辣了点，可还是很香，陈星去厨房把剩下的面汤都倒进碗里，辣椒酱被稀释，吃起来没那么辣了。吃着吃着，他发现对面的齐修远好像没动静了，纳闷地抬起头，他说：“你怎么不吃了？面坨了吗？”

齐修远的面色有点不自然，不过转瞬即逝，他对陈星笑了笑，说：“我看你吃的挺香，在考虑要不要也加点辣椒酱。”

“哦。那我给你拿，很辣的，你加一点点就行了。”

吃完饭，陈星去洗碗，齐修远去洗澡。

差不多的时间，两人一个从厨房出来，一个从卧室出来，齐修远一边擦头发一边说：“你先去睡吧，我这会儿不困，跟成功玩一会儿。”

陈星打个哈欠，说：“倒时差啊？”

“嗯。”

“那我先去睡了。”陈星要走，又转过头，犹豫地说，“那明天我起来，就回家啦？”

“不急。”齐修远估计自己明天应该也不能睡了，熬一天时差就倒过来了，他想起上回陈星说想去健身房跑步，正好明天有空，带他过去吧。把事情跟陈星说了，陈星想了一会儿才说行，齐修远觉得他应该是担心健身房人太多，怕到时候被围观，“不会的，”他安慰陈星，“在健身房大家都专注自己，大不了我给你当教练，谁偷看你我就揍谁。”

“哦，好吧。”陈星说，“晚安了。”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