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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及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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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沅卿方才踏进太子府,还未走几步,便瞧见萧清辞自前处走来。

他身穿雪衣,眉目冷清,清风霁月,连走动时掀起的衣角都带着无边的俊逸风姿,貌盛宸京,皎若谪仙。

但萧清辞走动的步伐,却是越迈越快,银冠束着的墨发微乱,在瞧见苏沅卿时,眼底瞬间泛起涟漪,将他那一身冷清气质给消了几分。

“殿下。”

苏沅卿对着萧清辞行了个礼,头上簪着的那根白玉桃花簪在阳光下泛着莹润光泽。

她将自己绣的那个香囊拿了出来,递给萧清辞。

霎时,清香馥郁四周,有些鼻子灵的闻着相思引的味道,纷纷侧过头来瞧向两人这边。

苏沅卿盈盈一笑,灿若春霞:“祝殿下生辰安康。”

“多谢郡主。”

萧清辞将那香囊接着,小心翼翼地准备收起来,却在目光晃到那上头的图案时,脸上神色呆滞了一瞬。

“欸,苏沅卿你来啦?”

洛逸之晃晃悠悠地自后头走来,手上的折扇不时地摇晃两下,发丝随着清风在空中晃动着,眉眼轻佻,自带一股俊逸风流。

见着苏沅卿,他把手上折扇合上,走过去跟她埋怨道:“你可总算是来了,你不知道他萧清辞刚刚是怎么一副……”

他话未说完,便感觉身后传来一股莫名的寒意。

洛逸之抿了抿嘴,颇为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他转身看向萧清辞,正想开骂,却见着那人手上拿着一个香囊。

直到这时,洛逸之才倏忽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香。

“欸,这个里头装着的是相思引吗?”洛逸之坏笑着探过头去,却在看到那上头的图案时,呼吸一窒。

他转头瞧向苏沅卿,有些犹疑,却还是敌不过心中的好奇,开口试探问道:“苏沅卿,这上头绣的东西……”

“是蛇还是狗?”

听着这个熟悉的问句,苏沅卿阖了阖眸,脸上的笑意渐消,有些无奈地道了句:“……是龙。”

“这玩意是——!?”

洛逸之瞪大眼睛,手上的折扇都惊得差点拿不稳。

他看了眼苏沅卿,又看了眼那香囊,然后又看了眼苏沅卿,嘴上嗫嚅着想说些什么,结果还未开口,便被萧清辞挥手拂到一边,萧凌借势便捂住了他的嘴。

“苏……唔唔唔唔!”

苏沅卿察觉到眼前有个黑影,长睫轻颤,一睁眼便瞧见萧清辞站在她的面前,逆着阳光,瞧不清面色。

她以为是那香囊绣得太过丑陋,便将脸别开,颇有些不自然道:“那个……这个香囊是我亲手绣的,但我不擅绣工,虽然改了许久,但也只能绣成这样了。”

“你若是不喜,那便将它丢了吧,我再为你寻个及冠礼来。”

“呵——”

萧清辞轻笑出声,苏沅卿抬首看去,便瞧见那人往前走了一步,脸上的笑容潋滟。

“谁说我不喜?”

“凡是你给的东西,我都欢喜。”

听着这话,苏沅卿怔愣在原地,便是那一旁的萧凌和挣扎着的洛逸之,也都停下了动作,目瞪口呆地看向萧清辞。

刚刚那话……是萧清辞说出来的?

是她那个一向面冷嘴毒的仇家太子说出来的?

苏沅卿有些摸不准萧清辞的心思,下意识的后退一步,跟他保持了些距离。

萧清辞见状,眸色微沉,随即轻笑着俯身在苏沅卿耳边,压低声音道:“郡主,您也不想让外人发现你我二人的计划吧?”

“这宸京之中两情相悦、求亲定婚者甚众,你可曾见过几人,像你我这般疏离的?”

苏沅卿眼下闪过一丝了然。

原来是做戏,这她倒是擅长。

“殿……清辞。”

苏沅卿半路改了称呼,杏眸微闪,唇角扬起一抹狡黠的笑意,却又被她很快压下。

只见她从萧清辞手上将香囊拿了回来,玉腕轻斜,笑容纯澈:“清辞,既是欢喜,那不若我现在就帮你把这香囊系上。”

“叫这满府宾客,都知晓你是谁的人。”

萧清辞眼中笑意潋滟,满身冷清似是化作了春水,竟是莫名带了些柔和之色。

他看穿了苏沅卿的捉弄心思,却是不言。

正值盛春,太子府上种着的花树开了许多,伴着清风一吹,落英缤纷,漫天春色。

一片桃红花瓣落在苏沅卿耳尖,衬得她肤若凝脂,面若桃李。

萧清辞伸手过去,有些微凉的指节触在苏沅卿的耳尖上,她轻抖了一下,耳畔瞬间泛起微红,竟是比那花瓣的颜色还要娇艳。

她颤着声问:“你要作何?”

萧清辞轻笑地捻了捻手上的花瓣,道了一句:“落花逢卿,牵临吾心,一时情难自已,望卿卿勿怪。”

说罢,他又将苏沅卿的手握住,放在他的腰间,微沉的声音像是带着钩子:“不是说要帮我把香囊系上吗?”

“既是卿卿如此热情,那我也只能——”

“任卿摆布。”

“嘶——”

周遭宾客不知是何人先倒吸了口凉气,将这四处的黏糊氛围给散了些许,也将那些目瞪口呆之人给叫回了神。

“那……方才那人是太子殿下?如此温和的殿下我还是第一次见!”

“那可不是,我为官几十年,算是看着殿下长大的,也从没见他这般笑过、说过这般言语,这嘉宁郡主当真是将殿下治得死死的。”

“殿下和郡主可真是般配!郎才女貌,就连家世也登对。”

“这近乎十年的仇家竟是就这般变了情人?真是活久了什么都能见着。”

“欸——虽说殿下和郡主少时是仇家,那也是青梅竹马不是么?他们二人定是自少时便生起的情谊!”

“这话倒对。”

……

眼见着及冠的时间就快到了,萧凌放开洛逸之,上前去在萧清辞耳边耳语了两句,萧清辞随即点了点头,继续垂首笑意吟吟地瞧着苏沅卿。

洛逸之甩了甩被压得麻木的胳膊,一手拿着折扇,一手理了理衣袍上的褶皱,颇为无语地瞧着萧清辞那副模样。

“真是能装。”

-

苏沅卿最终还是未能将那香囊给萧清辞系上。

因为萧清辞先前穿得那一身雪衣并非礼部原先准备的及冠锦服,总归系上去还得换下来,就不多此一举了。

不过多时,萧琛也到了太子府。

萧清辞向苏沅卿告别,回去换了及冠锦服,随即便正式开始了这及冠礼。

苏沅卿坐在位上,瞧着萧清辞始加、再加、三加,最后,萧琛为他取字为文珩,文与辞意对,珩则是有君子如珩之意。

“萧文珩……”

苏沅卿喃喃,随即轻笑一声,果真与上一世无甚差别。

不过——还是那唤久了的萧清辞好听。

萧清辞换了那身简单雪衣,身上穿着滚金四爪龙纹长袍,宝珠琳琅镶嵌其上,他现今加冠已毕,头戴金冠,满头墨发束于头顶,目光凛凛。

若说先前的萧清辞一身雪衣,半散墨发,端的是清风霁月,皎然若仙,那现今他的这般模样,便是傲然矜贵,睥睨众生,举手投足之间,隐约已经有了三分帝王之威。

苏沅卿瞧着,思绪隐约间回到了前世。

那时,她已经成了萧暮归的九皇子妃,萧清辞身着玄色滚金长袍,眉眼冷清,神色冰冷得像是腊月深潭里的寒冰。

他将她拦在御花园畔,苏沅卿有些愤怒地瞪着他:“萧清辞,你干什么!”

萧清辞扯着她的胳膊,垂首看她,声音阴骛:“苏沅卿,你的脑子被狗吃了么?你要谁不好,非得嫁他萧暮归,你看不出他对你有所图吗!”

萧清辞指节攥紧,手背上凸起青筋,不过须臾便将苏沅卿的手腕攥得泛红,苏沅卿吃痛,却怎的都甩不开他的手。

索性一了百了,她也放弃了挣扎,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话:“萧清辞,轮不到你来教训我,对我指手画脚。”

“我现今是你九皇弟的皇子妃,你出于何种身份,对我说这番话?”

时间太久,苏沅卿早已忘却了当时萧清辞之后对她说过的话,只依稀记得,那人拂袖离去时,手腕上的一根红绳明晰,分明还是那般冷清的模样,背影却藏着无边的落寞与孤寂。

就像是……被人丢弃了的幼犬。

倏忽,苏沅卿回过神来,猛地摇了摇头,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努力平复眼底无端翻涌的心绪。

她真是疯了。

竟然能把萧清辞想成一只狗。

若是让萧清辞知道了,怕是又要逮着机会找她索要赔偿了。

思及此,苏沅卿又想起了那个香囊和相思引,那香囊虽说绣得不甚好看,却也是她一针一线,绣了改了许久才做好的。

她两辈子里头一次给别人做这个东西,竟然还是萧清辞自己讨要来的。

还有方才门口处的那一番拉扯……

苏沅卿面色微红。

倒是她想错了,萧清辞才不是什么狗,他就是只狐狸,一只人前冷清,却对她疯狂舞爪的老狐狸。

萧清辞面上跟宾客谈笑风生,实则一直在用余光偷偷瞧着苏沅卿。

不过短短半柱香的时间,苏沅卿面上的笑容不减,眼底的神色却是由欣赏到冷沉再到气愤,耳根还泛起了可疑的微红。

萧清辞轻笑一声,冷清神色似水般溶解在唇间笑意里,将面前正与他攀谈的新科探花给吓了个彻底。

那探花郎有些犹疑地唤了句:“殿下?”

萧清辞闻言,恍然回神,面上笑容收敛,又恢复了那般冷清疏朗、清风霁月的翩翩模样,直叫那旁边看穿一切的洛逸之又翻了个白眼。

萧清辞这家伙莫不是被夺舍了?不然怎么变脸比翻书还快。

因得是太子嘉礼,众人情绪都颇为高涨,将萧清辞围着,或是单纯说些吉祥话祝福,或是不断跟在他身后拍马屁,想要以此讨好萧清辞。

殿内一派祥和。

唯有那角落之人,双拳紧握,目光森冷的看着这幅场景。

然而不过几息,他伸手举起茶盏,将里头的茶水一饮而尽,唇角也随之勾起不屑的弧度。

“萧清辞,你得意不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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