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齐与北夷一战,虽取胜但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此战朝中损失了三名大将,北潘城的裴女将和崔少将,淮蓬城的曾将军。
损失三位杰出的将领已是很惨重,令人更费解的是陇北城副将卫礼章自刎于京郊,在京郊百姓的瞩目之下。
大理寺卿燕明搜寻卫礼章生前用物后发现并无不妥,只是在暗匣里搜出几封书信。
他仔细看过之后,衣衫都被冷汗浸湿,连忙进宫呈报禧景帝。
恰好叶疏衍尚在宫里,禧景帝便让他看看燕明呈报上来的卷宗。
叶疏衍接过卷宗一看,不由得一怔。卫礼章留下的信件所言,孙家灭门和陇北城惨案与他有关。
“父皇……这卫副将所言若是属实……”叶疏衍担忧的望向禧景帝,孙家之案任谁提起都让人唏嘘不已。
禧景帝捏了捏眉心,望向同样面露异色的燕明。
信书上言,十二年前卫礼章从孙家军营回陇北城时,没甚留意将北夷军引入暗道,致使北夷人将父亲及孙家妇孺坑杀。而他本是有所察觉,却并未采取防范。
“朕问你,燕卿此事证据确凿?”禧景帝问道,神情却是帝王惯有的冷漠。
燕明额间冷汗直冒,又向他行了一礼,道:“臣已查明,卫副将身上的伤并无他人所害,致命伤在颈处,确为副将配剑所至。”
瞧见卫礼章自刎的百姓观出他的身着是朝廷官员,便急忙去大理寺报案。朝廷官员之事,作为大理寺卿的燕明自是不敢怠慢,带着几名录事就赶去查案了。
耗时三日,才敢作出结论,将卷宗呈报给禧景帝。
“鹤之,此事你怎么看?”禧景帝瞧了眼除去方才那句话便一直沉默的叶疏衍。
叶疏衍抬眸,放下手中的卷宗,语气淡淡,正色道:“父皇,经多方求证,卫副将的案子眼下证据确凿。儿臣以为当秉公执法。”
卫礼章是大齐的功臣,亦是间接害得孙家和陇北城惨案的凶手。
禧景帝如何不明这个理,便挥手让燕明去拟旨。
十二年前那一战,陇北城全城百姓惶恐,及时被送出城的百姓安恙,而一些年老色衰的则留在陇北,为逃出城的人争取时辰。
他们提起武器,同孙家一起抗外敌,那时满城血光,尸横遍野。
而今这一切竟与战功赫赫的卫副将有所干系,只因他的不甘与无视。
卫礼章,镇文将军部下,曾扬都郡守之子,扬郡郡守曾是先帝伴读,因先帝疑心,扬郡郡守遭遇先帝猜忌。命彼时留守在扬郡的镇文将军将卫郡守处以绞刑,镇文将军按只能按圣意行事,并悄悄护下了尚在少年的卫礼章。
后来禧景帝登基,彻查当初闹得轰轰烈烈的卫郡守一案,洗清了卫郡守的冤屈。
卫礼章则在洗清家父冤屈后,继续留在镇文将军麾下,后因战功被提拔为陇北城副将。
待燕明带着圣旨走后,禧景帝便如甩手掌柜,大手一挥,坐在龙椅上闭目养神,“鹤之,这些奏折你替父皇批了罢。”
叶疏衍应了声好,便在侧座上批阅起奏折。
“父皇。”叶疏衍轻声搁笔,桌案上的奏折已尽数批阅完,似是在心里打了许久的仗才轻声开口。
禧景帝稍微抬眼,瞧了眼外头的天色,对叶疏衍摆手道:“行了,瞧着你似是有急事,父皇便不留你用膳了。”
“儿臣谢过父皇。”叶疏衍朝禧景帝行了一礼后便离宫了。
……
叶稷德又重新阖上眼眸,脑海深处埋藏着一道清脆的童音,“鹤之谢过爹爹!”
……罢了,罢了,终归是不同的。
郭安推开殿门,手中端着碗人参汤。
“陛下,御膳房那边已备好晚膳,是要传膳,还是要先喝碗参汤养养神?”郭安试探性问道。
禧景帝摆摆手,示意他将参汤端过去。他端起瓷碗舀了几勺才搁下,道,“吩咐他们也送些去东宫,鹤之今日也颇为劳神。”
“陛下……”郭安也不知如何开口,太子殿下出宫的方向根本不是回东宫。
禧景帝哼了一声,睨了眼郭安,才开口道:“你以为朕瞧不出来?孙承梧曾是他伴读。若朕没记错,当初离京,暗卫回禀他在陇北佛恩寺待的时日比其它的都要多。”
郭安默默听着,而后颔首。
禧景帝又不瞧他了,龙袍一挥,往外殿,“朕乏了,传膳罢。”
孙府。
孙韫棠知晓真相后情绪波动太大,牵扯到了旧伤,此刻医官正替她把着脉。
孙承梧候在屏风后,他的脸色也很是不好,双手情不自禁的攥紧。
孙韫棠的话语仍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阿兄,你说怎么会是卫叔父,怎么能是卫叔父!”
……
时至此刻,孙承梧才明白卫礼章为何看他们的目光里总是掺杂着别样的情绪,他终于明白为何爹和伯父做得这么隐蔽,还让北夷军给寻到了暗道。
卫礼章为何要选在京郊,因为他亦不知如何面对孙韫棠和孙承梧。那是他带着长大的孩子,也是他害那俩孩子失去至亲,害得陇北百姓失去亲人。
其实信书末端还有一段话,那是卫礼章留给他们的,“叔父对不住陇北的百姓,更对不住孙家上下的枉死的人。”
他的绝笔,是再也无法偿还的“对不住”。
叶疏衍轻装到孙府时已是亥时,彼时孙承梧还在哄裴旌奚入睡,便让他直接到中堂里。
“太子殿下?”孙韫棠瞧清来人大吃一惊,忙问道,“殿下如何进来的?”
“我从后门进的,是孙将军的亲卫给开的府门,没有惊扰府中其它下人。”叶疏衍静静的望着眼前人,她的脸色还有些苍白,手中还端着味道极苦的药。
他犹豫片刻,问道:“你生病了?是因卫副将之事?”
孙韫棠没有言语,算是默认。她屏住呼吸,闭着眼喝下那碗闻着就极苦的药,末了,手在小几上搜刮着蜜饯。
叶疏衍轻笑,拿起几颗蜜饯放到她手中,“在此,莫要往那翻了。”
指腹不小心碰到孙韫棠的手,两人顿感酥麻,耳根稍稍泛红。
与此同时,沈贵妃寝殿。
婢女神神秘秘的将一封未署名的信件交给沈贵妃,“娘娘,王爷的信件。”
沈贵妃打开看了几眼,眸中划过一丝欢快,很快便恢复往常。
“娘娘,王爷吩咐什么?”婢女问道。
沈贵妃瞥了几眼,道:“骊王让本宫静候佳音,此事不可操之过急。”
说罢,便将信件放在烛火上,不一会就化为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