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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云浮动,西风斜吹、十六七岁的少年人,即使并无非分想法,提起漂亮的异性时依旧在黑夜里红透面颊。
陈思源提议道:“如果你还想看妆妆姑娘,明天咱们再去。”
陶晞咬下一口酥饼,红豆沙在口腔里化开,软绵糯甜,说出来的话却石破天惊:“妆妆是男的。”
“什么?”
路苗惊得眼镜滑落鼻梁:“小陶,你……你在说什么?”
陈思源难以置信,嘴巴大张:“妆妆姑娘无论怎么看都是女的啊?”
季桓手指摩挲杯壁,并不言语。
玉鸣山庄伪装本领天下独绝,大壮更是本代目的佼佼者,扮起女子来,连他娘都要仔细辨别,如今却被个半大孩子轻而易举地戳穿,季少主真是有点丢面子。
他是如何辨出来的?
大壮打了耳洞,装了指甲,连小拇指内侧的茧都隐藏起来了。
甚至,还专门学习了胡旋舞,惊鸿舞,飞天舞等等舞种。
为了不被高境修士看出破绽,大妆每次出场都会服下抑灵药,完完全全成为凡人女子的模样。
明明毫无疏漏啊。
莫非........季桓神色古怪:“你……看到妆妆换衣裳了?”
一时间,三双人眼和两只豆豆眼整齐地看向陶晞。
其中要属小鸡的眼神最认真、最激烈,仿佛内蕴两团火焰。
“当然不是!”
陶晞急忙辩解道:“是地毯啦。”
水云轩不愧是枫雾城最豪华茶社,整座大楼的都铺着软而厚的银狐毛绒地毯,人踩下去,犹如踏进绵软云层。
“人的骨骼可以伸缩,可重量不会。”
陶晞狡黠地眨眼,伸出食指拇指,比量道:“我踩到地毯上面,地毯大约下陷一毫米,思源再多一毫米,妆妆姑娘比思源还多些,都快把毛绒蓬松的地毯压扁了。”
季桓认真听完,决定稍后传讯大壮撤掉地毯。
陶晞摩挲下巴,继续说道:“还有,虽然妆妆身上香香的,张嘴说话时总是有股烟草味和烈酒气。”
季桓打算在传讯府上再加一条:戒烟戒酒。
“不止这些。”
陶晞双手托腮,耳尖微红,薄唇张合道:“我还闻到了馒头的碱香气味。”
季桓:……
季桓:狗鼻子。
季桓:有空叫大壮换成蒸馒头少放碱。
听过陶晞一番分析,陈思源恍然大悟,哈哈笑道:“看来这家伙还是吃货,带了干粮不知道带没带咸菜。”
……
其余几人纷纷沉默。
半晌,路苗道:“我听阿娘说各世家宗门为争抢资源,明争暗斗多年,有时合纵连横,有时大动兵戈,为能第一时间获取各地讯息,会在各大州郡安排密探。”
陈思源‘哦’了声:“那妆妆兄弟很有可能是位密探。”
陶晞点头,也表示赞同:“水云轩客流如水,且都是天南地北跑生意的远客,确实是探听消息的好地方,就是不知他是哪家的探子?”
路苗双手枕在脑后,躺到屋顶:“反正不是我家,我阿娘在圣府地界只有一处产业,就是之前小陶住过的客栈。”
季桓不自在喝茶,准备说点别的什么扯过这个话题,却听陈思源说道:
“妆妆姑……兄弟人挺热心肠的,甭管是谁家派的探子,想来都不会做坏事的。”
他干掉整杯茶,撂下瓷盏,也躺了下去。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季桓附和道。
顺便不嫌弃地在他身边寻了个位置躺下去。
陶晞吃光盘里酥饼松糕,咕咚咚喝完水,抱着小鸡四仰八叉,和室友们躺到一起。
季桓凤眸轻阖,忽然接收到一记传音。
来自于楚惊寒。
且语气十分严肃。
“季桓,让陶晞盖披风。”
季桓:……
看你这副严肃模样,我还以为魔族打过来了呢。
季桓已经习惯提醒陶晞多穿衣裳多吃水果,他甚至拥有一套完整的话术:
“陶晞,夜间雾浓风大,鸡仔体弱,恐怕会着凉……”
“唔,谢谢提醒。”
陶晞从纳袋中扯出一件毛边披风罩住自己和小鸡。
月亮终于跳出云堆,银白辉光打在屋顶,笼着四个有说有笑的人。
渐渐,笑闹声消散,唯有风吹过满院松柳棠菊,留下沙沙落叶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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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光大亮,一声鸡鸣划破长空。
满城炊烟起,屋顶四人组也香喷喷饭菜味道叫醒。
陶晞使劲地左嗅右嗅,重重地吧嗒嘴:“救命啊,我要被香迷糊了。”
又抓紧小鸡仔晃了晃,楚惊寒正在入定没有搭理他,少年眼珠微微一动,哭丧:“呜呜呜呜,小鸡死啦,正好一会儿把它扔进锅里炖了,童子鸡最补身体。”
楚惊寒掀开眼皮,豆豆眼透出股无奈的味道:“无聊。”
陈思源闻着熟悉的饭菜味儿,赶忙爬起身,兴奋地冲檐下喊道:“奶奶!奶奶!”
“诶,大孙砸!”
孙桂芬从厨房探头:“赶快洗漱吃饭。”
今日菜系较昨日大大不同,是标准的离州农家菜,孙桂芬亲自下厨,洗菜淘米,烧火颠勺,老一辈做活利落干脆,还不到半个时辰,院子里的石头桌就被摆得满满当当。
离州菜分量很足,菜盘比脸大,几人边感叹‘这是用洗脸盆装的吗?’,边乖巧向孙奶奶问好。
落座后,路苗挖来两勺茄子酱拌面条,吃下第一口,尚未咀嚼便大声叫道:“香!”
紧接着,吃过一碗又吃一碗。
陶晞把粘豆包蘸白糖怼进嘴里,黏糊糊糯叽叽的感觉充斥着整个口腔,满足地双眼眯起。
季桓尝了一口名叫‘大丰收’的五颜六色的乱炖菜,惊喜地挑眉,随即一声不吭吃掉整碗米饭。
用过早饭,四人走进熙攘的主街,先买来绸缎绢布,再拿到成衣铺裁剪。
为孙奶奶量身过后,季桓设计出几个轻便的款式,叫老板按样子缝制,完工后按照地址寄到小南村。
从成衣铺出来,他们一行人又呼啦啦去逛街。
孙桂芬不是传统‘老太太’,纵然会灌输给陈思源很多道理,但从不抑制孩子天性,反而会陪着孩子们一起玩。
整个过程一老四小相处得非常愉快,一同吃糖葫芦,撸羊肉串,一同在小摊上挑选纪念品。
中午在路边吃馄饨面时,甚至跟路苗要话本来看,指名道姓要看《人人都爱小秀才》和《霸宠七天七夜,冷面仙尊爱上我》。
春末的正午,日头渐渐毒辣起来。
四小一老不打算继续压马路,老实地待在茶棚乘凉。
孙桂芬和蔼地对陶晞道:“我听思源说,你体质不太好,有时会发病。”
陶晞乖乖点头,长睫低垂:“我确实很弱。”
孙桂芬怜爱地抚摸他脑袋,并从袖口取出本小册子:“小陶,你拿着。”
蓝皮册由樟木树叶订制而成,外皮上书四个字:烈焰心法。
陶晞不解,歪歪头:“奶奶,您这是干嘛?”
孙桂芬笑道:“奶奶送给你的,此心法属火偏金,对固本培元有大作用。”
陶晞连忙摆手:“晚辈既非孙氏血亲,也非嫡传弟子,怎能收下如此贵重的功法。”
“血亲?嫡传?那都是城里的大宗门看重的,我们乡下人不讲究那个,孙家传承功法只看眼缘,只要合得来,想传给谁就传给谁。”
孙桂芬潇洒笑开:“再说啦,你怎么不算血亲,思源是奶奶的孙子,你、你们都是思源的过命兄弟,那就都是奶奶的大孙子!”
陈思源拼命点头,目光炯炯地盯着陶晞,仿佛在说‘好兄弟,咱们就是异父异母的好兄弟,快点拿着呀拿着呀拿着呀’,给他急得不行,恨不得就地来个茶棚四结义。
孙以不容拒绝地态度把册子塞给陶晞:“好娃娃,拿着,这心决对思源那种小牛犊子来说没什么大作用,可对你这种小猫崽子作用可就大了。”
孙桂芬拍着陶晞肩膀,半开玩笑半认真:“乖孙儿,你好好修行,养好身体,奶奶也好好活,争取到八九十后,咱祖孙俩五个还能痛快地喝茶撸串。”
不知从哪吹来一阵凉风,浸红了陶晞眼眶,他吸吸鼻子,宝贝地把册子收进小挎包里:“谢谢奶奶。”
“是奶奶应该谢谢你们,在人生暮年,认识你们这群棒小伙儿,奶奶很开心。”
“好啦。”
孙桂芬用带着薄茧的指腹给孩子抹掉泪珠:“未时已经过半,孩子们拾掇拾掇送奶奶上船吧。”
小南村地处平原地区,处处是田地和草坪,祖孙俩除却种玉米,还养了好些牛羊。
“奶奶开春时从集市买来一百只鸡苗、二百只鸭苗、三百只鹅苗,叽叽喳喳六百只嘴等着奶奶回去喂呢。”
孙桂芬道:“只托付村长帮我喂两日,现在得赶回去村里去。”
“好吧。”
陈思源依依不舍,垂头丧气地送奶奶上船。
临别之际,陶晞、路苗、季桓分别拿出自己偷偷准备好的礼物。
季桓送出十多种用于安神、养生、祛火的高级茶饮,和一套青釉莲纹茶具,并贴心地将烹煮方式、烹煮时间附于茶盒内部。
“前辈,多多保重身体。”
路苗取出几十本自己的小说,还附加一只留音海螺,内里存有很多著名的戏曲。
“奶奶,看完了给我写信,我再给你寄。”
陶晞掌心摊着一只银色鸟形朱钗,不是朱雀凤凰,而是一只鹰,通体纯银,眼珠由翡翠点缀,简直栩栩如生。
他没说话,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孙桂芬含笑收下全部礼物,挨个拍拍他们的肩膀,最后跟众人挥挥手踏上甲板:“寒休时,都来奶奶家,给你们用铁锅炖大鹅!”
日头又降一寸,船夫一声吆喝,大船开拔,慢慢离开港口,驶进茫茫水域。
四人又战许久,直到大船彻底消失于视野,才转身走开。
路苗问道:“咱们回圣府吗?还是再逛逛?”
陶晞道:“再逛逛吧,我想买一只风筝。”
季桓挑眉:“自己放?”
陶晞摇头,微微笑:“不是。”
季桓凤目一挑:“和谁?”
陶晞翘起嘴角:“保密。”
哈,保密?
保密我也知道。
季桓心道小孩子真幼稚,好笑地传音给楚惊寒:“表兄,小陶和你?”
楚惊寒冷淡回复:“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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