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第九魔药室没了往日嬉笑的氛围，人手一张试卷，每个学生的脸上都是不同程度的严肃神情，时不时有人抬头看一眼坐在最角落的艾尔薇，神色复杂。

艾尔薇默默接受着众人的目光问候，试图从他们的神情中推测内心感想，同时感觉自己的一只脚已经踏出了社死边缘外。

“兰特，看完了吗？说说你的看法。”作为第九魔药室三级生中最优秀的学生，他第一个受到凯拉询问。

“让人无话可说的一份试卷，不论是题目，还是答案。”

凯拉：“这个回答太狡猾，我不满意。”

兰特叹气：“抱歉老师，我无法作出客观评价，里面的不少方法我从未见过，未敢断言。”

凯拉又问：“兰，你怎么看？”

芙兰沉吟：“老师，第三题，用于制作【高级·灼焰】的第三种方法，涉及爱神木，能否用于【高级·沸血】的方案改进呢。”

凯拉顺着她的说法理了理思路，道：“可以，最好再配以白檀露，缓和爱神木的激发效果，以免魔药副作用过大。”

芙兰立刻记录在自己的笔记上：“好的老师，我再仔细想想。”

凯拉：“艾尔薇，你的推演方法很深刻，不易理解，最后三题的思路是什么？”

学生们齐齐看向艾尔薇，最后三题是他们无论如何也答不出来的题目，甚至答案摆在眼前都无法理解。

艾尔薇叹气：“用了最笨的枚举法，把所有虫卵材料在不同处理方法下的功效都推出来，进行横向推断，思考其合理性与可行性，再三排除得到答案。后两题同理。”

她无法确保能推出金胶虫卵的特殊效用，只能最大程度上用自己的方法接近答案。

众人：“……”

什么魔鬼回答！

凯拉：“把你的草稿给我看看。”

艾尔薇从包里取出一沓手稿，她在考核结束后反复思考，不停修改，对三道题的答案做出了更为细致的补充。

凯拉拿过纸，推演量实在太过庞大，哪怕艾尔薇写的步骤很简洁，一眼看去也极为可观，她很清楚，要达到这种程度，必须具备大量的材料知识储备和惊人的联想逻辑能力。

至于在座的学生们就更懵了，三五步之后就看不懂上面在写什么，到底是怎么从上一步推到下一步的？

艾尔薇：“在目前魔药材料有限的阶段，我认为青犀毫无价值，即便有，用其他更普通低廉的材料代替完全可以达到更好效果。至于‘金钱斑’……抱歉老师，我真的解不出，它到底是什么？”

凯拉轻叹：“你觉得它是什么？心里可有答案？”

艾尔薇：“唔……‘斑’总是令我很在意，我怀疑它根本不是制作魔药的材料，而是其他什么，比如……斑纹？斑点？”

凯拉：“这是芥子青的叶片病变。”

艾尔薇恍然：“果真如此。”

众人齐齐交换了眼神。

科里安忍不住说：“欺负人嘛这不是！免修考核是某些人手里践踏学生的工具吗？”

“可不是，哪有这样出题的，真是脸都不要了。”

“这试卷，是真的烂啊。”

凯拉咳了一声：“这件事我会向院长反映，不是你们该关心的，有些话留在第九魔药室，别带出门。

将时间放在琢磨这些答案上，对于开拓思维很有帮助，不求人人都能像兰一样找到新思路，但需尽可能多掌握材料的处理方法，说不定会有用上的时候。艾尔薇，不介意的话，草稿借我看看。”

艾尔薇：“您拿去吧，不用还给我，这几道烂题浪费了我宝贵的时间，我不想再看见它们了。”

凯拉失笑：“希望你珍贵的自信心没有受到打击。”

“不会，”她摇头，“只是受到侮辱罢了。”

众人：“……”

“对了，”凯拉问她，“今天早上你也在吃面包是不是？”

芙兰一听到这话，递了个意味不明的看戏眼神。

艾尔薇茫然：“呃，是的老师。”

凯拉：“明天早上和兰一起来我的宿舍。”

“？”

次日清晨，艾尔薇与芙兰站在教授宿舍外，即便到了这时，她也没想明白凯拉老师让她们来是做什么。

芙兰解释：“老师早年总是不吃早饭，得了胃病后便对这些比较在意，不喜欢学生不认真对待饮食。”

艾尔薇终于明白为什么昨天早上学姐要藏着面包，她怕不是这宿舍的常客。

芙兰轻车熟路领她入内，敲开了301的门。

不多时一身便服的凯拉打开了门：“进来吧。”

屋里飘着煎鸡蛋的香味，厨房锅里炖着物料满满的海鲜粥。

凯拉煎了三份培根鸡蛋，又拌了蔬菜沙拉，三人坐在桌边，安静用餐。

早饭过后，芙兰去第九魔药室，凯拉与艾尔薇各自去教室。

艾尔薇要上的课是《初级魔法符号学》，经过简单的初级魔法符号教学，如今开始涉及符号的组合运用。

相似符号可以代表两种截然不同的魔法，类似魔法也可能由毫不相干的符号代表，实战中的熟练辨别与正确使用，需要不断练习强化，但是核心昂贵，损耗不起，一群学生举着顶上空空如也的魔法杖空划。

授课老师边纠正他们的动作边说：“如果不幸遇见与自己同级的精灵，请不要有一丝一毫的犹豫，立刻拼尽全力逃跑，中级魔法足以致命，而精灵使用自身纹路远快于使用魔法杖发动魔法，带足防御魔药的四人以上队伍拖时间打消耗或许还有一战之力，但我的建议是，最好不要。

我举个最近的最惨烈的例子，十七年前，曾有一支由特级魔法师带队，全员为中级及以上魔药师和魔法师的十二人小队在艾勒森林中圈被团灭，直径三十多米的深坑里不留寸草，铺满的尸渣和被绞碎的血肉没有一块超过拇指大小，犯下血案的特级风精灵被定名为‘暴风领主’，达成了某种意义上的‘一战成名’。”

艾尔薇听到这里时晃神一瞬，第一次知道爸爸在人类世界还有这样的别称，但这段过往与自己所知的不符，死去的人远比这要多，大约因为没有一具全尸，后来者根据现场情况无法准确判断。

“薇薇，专注些。”弥耶在旁小声提醒，虽然她经常见她出错，但今天的错误也未免太多了些。

“哦好……”艾尔薇忙调整自己划动符号的动作。

她此前从未接触过这种使用魔法的方式，与她生来的习惯相悖，每次使用时反而比一般人要更吃力，她早早有了预感，这大概会是自己分数最低的一门课。

弥耶：“今天的你很心不在焉呢。”

艾尔薇：“凯拉老师建议我跳级，你怎么看？”

早上临分别时，老师跟她提了这件事。

“老师的意思是让你直接上二级生的课程？提前分院吗？你要去魔药学院？”

艾尔薇点头：“魔药学院我非去不可，但骑剑学院的课程我也还想继续上。”

她的为难之处总是如此出人意料，弥耶还以为她在担心二级生课程的难度太大，听完解释简直哭笑不得：“你对骑剑课真是异常执着。”

“因为外面的世界真的很危险。”

学院是她难得的避风港，平静祥和，但她不可能在这里待一辈子，不指望这副身体的体质和反应力能达到她原身的程度，但至少也要支撑自己完成部分有一定难度的打斗动作。

弥耶：“没关系的，分院后也要继续学习骑剑课的课程。”

“平时练习不可以松懈哦，”教魔法符号学的老师见二人总是私语切切，道，“魔法系的结课考核可不容易。”

二人立刻别开目光，手忙脚乱地模仿起周围人的动作。

————

凯拉一向雷厉风行，在确定艾尔薇的跳级意愿后，立刻向魔药学院递交申请安排考核。

考核在第一魔药室。

它是第一任魔药学院院长创立的，最初只是想给自己安排一个能安静制作魔药的地方，后来规模逐渐扩大，第一魔药室也成了魔药学院名副其实的第一。

艾尔薇大致看了看环境，面对比第九魔药室大了四倍不止的空间、更为复杂的仪器和装满丰富材料的柜子，努力平静心态。

跳级考核属于重大考核，监考的老师一共有九位，主考官负责宣读规则，副考官负责监考，其余七位老师共同判分，但监考区挤满了人。

监考老师们旁边坐着的除了凯拉，还有一位老年女士，艾尔薇在开学典礼上见过她，那是魔药学院的院长费德娜。

除此之外，就是一群站在最后头的老师，听说答出那份逆天试卷的学生准备参加跳级考核，他们都想亲眼看看她是如何制作魔药的，最后又会得几分。

第一魔药室的副讲师温格莉老师是主考官，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银灰色长发垂到腰际，顺直如瀑。

“艾尔薇同学，你将进行100种常见魔药材料分级考核，请根据普通、优秀和无瑕三种不同品质进行分类，分类正确数目即是你的分数，通过考核需要80分，限时2小时，请准备。”

“老师，我准备好了。”

立式座钟响了九下，温格莉道：“第一部分考核正式开始。”

她拉下桌上盖着的布，只见其上陈放着众多常见的魔药材料和工具，珍稀的廉价的看得人眼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