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尼斯在医院的地下一层，设置了献祭的祭坛，他心爱的哈莉坦被放在黑色的柳木棺材里，四周都是新鲜昏迷的少女，他妄图将这些少女献祭，获得吸血鬼始祖的力量，将哈莉坦复活，并赐她予永生。”

“他自己就是个吸血鬼，为什么不直接将那位小姐转化成吸血鬼呢？”西西好奇的问。

此时夫妇两人躺在床上，暖黄色的壁灯将床头照亮，他们闲适的靠着软枕，西西甚至将卡维尔的一边手臂抬起来，饶过自己的肩膀，心安理得的枕着他的胸肌。

“这也是我无法理解的地方。”卡维尔说，“丹尼斯坚持说自己要给哈莉坦自由的一生，不能将她变成自己的拥簇与仆从，他必须将哈莉坦转化为与自己同等级的吸血鬼。”

所以才要准备这样复杂的阵法，让吸血鬼始祖将她转化。

“听起来挺浪漫的……”西西往上挪了挪，被子下男人有力的手握住她的腰，帮她从被子的包围中挣脱出来一些。

“这就是浪漫？”卡维尔露出微妙的表情，他对此很难定义，“他第一次献祭失败了……或者说我们都知道了他注定失败。”

“那是很神奇的一天。”

那一天与平常没什么两样，深夜的卡维尔先生如同每一日，双手交叠放在腹部，平躺着陷入深眠，在半夜十二点的时候，忽然睁开眼睛。

“那瞬间的感觉我难以形容，像是有人在我的脑袋顶上敲开了个洞，然后将源源不断的信息灌注进来。”卡维尔此时回忆起来，眼睛微微瞪大，依旧深受震撼，“我意识到我的存在，和我之外的存在。”

被创造，被设定，被控制，在既定规则内生活，他犹如个旁观者“看”到了这一切，然后“意识”到了眼前的“认知”和更加庞大的“未知”。

“那个瞬间，黑暗将我淹没，我舍去了人的形态，又在无尽的黑暗中重生。”卡维尔说，“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出现了，于是黑暗成为了通道，将我带到医院，看到献祭失败的丹尼斯。”

“他看起来并不是悲伤，或是失望，而是茫然……与愤怒。”他说，“我与他对视，就知道在他的身上发生了跟我一样的事情。”

丹尼斯献祭失败了，却有个奇怪的东西即将从棺材里爬出来，卡维尔与他联手把那个家伙“封起来”，以保证不会有什么更奇怪的事情发生。

从那以后，斯特兰奇城怪事频频，市民们照常生活，卡维尔却像是在履行某种职责，他寻找那些怪事的起源，然后将之消灭或吞噬。

“我称祂们为‘污染源’。祂有时候是图书馆书架上的书，有时是路边公园的跷跷板，甚至是一朵花，一杯水，一个坏掉的下水道口。”

卡维尔细数这些怪异的存在：“当祂出现，周围的生物及法则，会受到污染并产生‘畸变’。”

冥冥之中，卡维尔觉得自己应该为了维护斯特兰奇城的正常运转，将这些‘污染源’和周边被‘污染’的东西处理掉。

“我可怜的卡维尔。”西西没心没肺的应声，丝毫没想过她也是“污染源”的一份子，“这些变化都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一个月前。”卡维尔简短的说，他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果断地将西西松开，站在床边，黑暗将他全身包裹，褪去之时，男人身上已经是穿戴整齐的黑色西装三件套。

“看来丹尼斯还没有放弃他那愚蠢的献祭。”卡维尔说，“今天他看玛希琳的眼神，我就猜到他再次受到了‘污染’。”

“爱情，让人头脑发昏，各种意义上的。”西西总结。

与这两位的闲适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地下绷紧神经的玛希琳和基兰，他们眼睁睁的看着丹尼斯将凡尔纳的尸体送入巨型子宫的体内，这个巨大的血肉物表现出如同在消化般的收缩起伏，最后再次从下方吐出白骨。

几分钟过后，长得和凡尔纳一模一样的人，从旁边的透明柱中孵化出来。

“那么下一位是……”丹尼斯的视线在活着的四人之间移动。

科伦丁早已害怕的失去理智，缩在地上默默的流泪，凡尔纳克隆体的出现，击溃了他最后的防线，如果众人能看到他的视角，必定能发现系统鲜红的提示框。

【系统：玩家科伦丁，当前SAM值为30，不要相信你看到的，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要想。】

科伦丁原本的SAM值就很低，在医院勉强恢复了半天，却在中途看到凡尔纳尸体的时候，又猛的降了一波。

晚上他勉强撑着从三个房间的关卡逃离，最终败在了丹尼斯医生这里。

这位疯狂的BOSS不但强大到无法对抗，甚至能说出“玩家”之类的词语，突破了“第四面墙”。

他是从游戏中穿越到现实世界的怪物，强大的毁灭一切，无人可以幸免。

“不……不……不要……”被无形的力量往肉子宫处送的时候，科伦丁疯狂的挣扎起来，他眼睁睁看着这庞大恐怖的器官，忽然出现了张嘴，露出层层叠叠的尖牙，牵连着猩红粘稠的黏液，即刻将他笼罩。

“西西……西西·查尔娜！！！”玛希琳看着向她不断示意，无声做出口型的基兰，终于理解了他的意思。

她大声的呼喊，伴随着这个名字出现的，是西西的身影。

“听到了，我忠实的信徒。”西西站在她的身前，小小的个子，却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安全感，“我亲爱的妹妹。”

玛希琳紧绷的身形微微松懈，就看见丹尼斯瞬移到西西的面前，抬手就要将她扼住，下一秒，西西伸手与他五指相扣，牢牢的锁住他的手腕，向后猛然一折。

吸血鬼亲王的手腕发出清脆的断裂声，软软的垂了下来。

他的动作很快，立刻抬起另一只手，但西西动作更快，在人类的眼中只是过去了一秒，无所不能的丹尼斯就被她折断四肢，倒在地上。

基兰几人身上的束缚解开，他们狼狈的落在地上，连滚带爬的远离战场。

“……拉扎瑞斯夫人，一位淑女不该有这样的力量。”丹尼斯的手脚扭动着愈合，整个人就这样硬生生的从地上立起来，像是电视里肢体扭曲的丧尸。

眨眼间他便恢复成优雅的绅士，面色不善的与西西对峙。

“哦，因为我吃了奇怪的东西，你们医院的血检报告还没出来吗？”西西不在意的说，她看见了那个巨大的子宫，有些惊讶的上前，想要伸手触摸，可是子宫忽然疯狂的颤抖起来，像是恐惧到了极致。

“你想做什么！？”丹尼斯冲过去，“离我的‘哈莉坦’远一点！”

“丹尼斯，我警告过你。”卡尔维气喘吁吁的挡在他身前，惯常冷静的他此时看起来有些狼狈，“为了避免被我发现，你居然能创造这样没有一丝阴影的空间。”

这是个全白的空间，黑暗化身的卡维尔无法快速传送，依靠两条大长腿生生跑过来的。

“亲爱的朋友，我讨厌黑暗，各种意义上的。”丹尼斯被卡维尔钳住手腕，他敏捷的挣脱后撤，然而对方紧追不舍，两人眨眼间就打成一团。

卡维尔的存在就是黑暗本身，这个城中任何一处黑暗都是他的耳目。

“我早和你说过，这个东西与哈莉坦无关。”卡维尔面对丹尼斯快到看不清楚的攻击丝毫不乱，冷静的说，“你心里明明清楚，根本没有‘哈莉坦’，她只是被设定在你记忆中的一个存在，无论你做什么，都无法将她复活。”

“我知道……我明白……”丹尼斯露出疯狂的笑容，“不仅仅是哈莉坦，连我都只是个被设定出来的倒霉鬼，陷入愚蠢的爱情中，妄图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事情，最后迎接我的，是被注定好的失败。”

“为什么？凭什么？”他说，“我就是要打破这束缚我的‘茧’，推翻法则，未知的神将觉醒的种子撒在了这里。就像亚当终究会吃下苹果，伊甸园总会被打破，当我意识到‘我’的存在，我的一切都将成为真实！”

“而我记忆中的‘哈莉坦’也将变成真实。”

丹尼斯将卡维尔狠狠撞下，光滑的地面被砸出裂痕，他整个人肌肉隆起，将白色的衬衫都撑的崩线，巨大的力量在肌肉间凝聚，温柔的医生变成利齿龇牙的魔鬼。

“你拒绝了‘祂’的力量，注定无法战胜我。”丹尼斯说，“再见了，我的朋友。”

巨大的拳头扬起，朝着卡维尔的头重重落下。

然而，卡维尔立刻化为黑影消散，在西西的身边重新凝聚。

“没有人可以杀死我，也没有人可以打败我。”丹尼斯看着妄图悄悄逃走的基兰等人，只是动了动手指，周围的钟乳石柱中的东西迅速孵化，浑身长出黑毛、爪子和蝙蝠的翅膀，像是粗制滥造的蝙蝠人，它们脱离脐带，朝着几人飞过来。

基兰眼明手快的捏碎怀中的安瓿瓶，朝着他去的蝙蝠人立刻发出刺耳的哀鸣，朝着另外几人飞去，玛希琳立刻意识到什么，果断捏碎了一个安瓿瓶，蝙蝠人也开始避开她。

科伦丁毫无章法的在地上乱爬，被玛希琳抱住，然后在他身上按碎安瓿瓶。

“救救我！”杰克狼狈的躲藏大喊，他被抓了好几下，在自己的视角中，积分不断被扣除，基兰使用技能，发现杰克只剩下最后的五积分。

他没有动作，只是看向了玛希琳。

玛希琳明白他的意思，此刻脑中人神交战，最终咬咬牙大叫：“救他！”

杰克的身份虽然危险，但是他们没有证据也无权将他定罪，他还是个活生生的人。

基兰没有犹豫，扔出的安瓿瓶在杰克身旁碎裂，蝙蝠人立刻避开，他松了一口气。

卡维尔与丹尼斯打的不可开交，丹尼斯力大无穷又自愈能力极强，无法被杀死，而卡维尔就是黑暗构成的未知物，两人都无法控制住对方。

蝙蝠人将玛希琳几人围在中间，虽然不敢靠近，但是它们不断发出音波，没过多久，玛希琳就感觉太阳穴胀痛，脑浆仿佛在沸腾，头跟要炸了一样难受。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玛希琳痛苦的哀嚎，“要怎么才能结束这一切！？”

“杀死丹尼斯。”基兰捂着头说，他的口鼻开始渗血，也顶不住这样的攻击。

“西西根本不会战斗，卡维尔都无法杀掉丹尼斯，还有谁能做到！？”玛希琳反问。

基兰看向西西的方向，他说：“那个信物可以杀死丹尼斯……但是那个东西原本是‘哈莉坦’的鬼魂持有，现在不知道在哪里……”

“什么信物？”西西忽然出现在几人身边，她伸手捂住玛希琳的耳朵，只见少女肉眼可见的轻松下来，表情平静了很多。

“有个信物是丹尼斯医生的恋人哈莉坦拥有的，基兰说那个东西可以杀死丹尼斯。”玛希琳尽量将所有信息清晰的表达出来。

“哈莉坦？”西西转身想看巨大的子宫，她方才好像听见丹尼斯对着祂喊“哈莉坦”。

她站起身，毫不在意的将眼前层层叠叠的蝙蝠人撕开……对，就是直接用手抓住，然后撕成两半，方才还在嘶吼咆哮的蝙蝠人，在她手里忽然变成薄薄的纸，它们恐惧的后退，为西西让出一条道路。

玛希琳：……这个西西到底是什么可怕的存在，有种战力忽高忽低的感觉。

基兰趁着蝙蝠人音波压力稍减，靠近玛希琳小声说：“她的能力很像是吸收或者是吞噬……”

在面对蔷薇夫人的时候，西西能让她所有的花茎瞬间凋谢，包括《花丛少女》那幅画里面的东西，连黑暗都可以吞噬，却惧怕西西的触碰，最终消逝。

西西走到子宫的面前，她绕了一圈，将手贴在子宫上面，神奇的是，里面传来了如心跳一般的搏动，好似里面真的有个人。

她打量了一番，看到地上被吐出的白骨，于是蹲下身子，发现下方有个不断收缩的孔窍，这位女士就这样直愣愣的将自己戳了进去，子宫猛烈的收缩几下，将西西吞入。

玛希琳：……

基兰：……

打斗中的丹尼斯忽然停住：“……你做了什么！？”他被来不及收手的卡维尔打飞，正好落在巨大的子宫面前。

他惊慌的站起来冲过去抱着肉子宫，想要把那个胆大妄为的家伙给抓出来，却不知道从何下手。

“哈莉坦！哈莉坦亲爱的。”他无措的呼喊，“你没事吧……那个蒙昧……痴愚的女人！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卡维尔原本也要上前，但是变化骤起。

原本纯白的广场忽然变色，犹如毛细血管般的红色脉络忽然覆盖天顶与地面，还有那些连接着未孵化钟乳石中生物的脐带，全部都变成鲜艳的红色，所有人都被铺天盖地的红光笼罩着，仿佛落入地狱的血海之中。

在这无尽的红光中，子宫猛然膨胀放大，就像个被吹变形的气球，又好似个巨大的苹果。

丹尼斯原本还想抱住子宫，没想到随着它膨胀越来越大，表皮也变得极度的薄透，在微红的隔膜那一边，他看见了熟悉的双眸。

“哈莉坦……”他怔怔的站在原地，看着那一双只在记忆中出现过的眼睛，“我亲爱的哈莉坦……”

里面的那个人似乎也看到了他：亲爱的丹尼斯，喜欢玫瑰吗？

他听见虚空中的声音，几乎要落下泪来，刚准备回答，却看见眼前的红色薄膜飞速收缩，然后变得干瘪脆弱，如同玫瑰枯萎的花瓣，干皱着缓缓掉落。

然而这次花瓣后不是枯萎的花蕊，而是手持银色匕首的西西。

她果断地将匕首扎入丹尼斯的胸口：“这就是你们的定情信物？玫瑰手柄的银匕首，很特别呢。”

西西松开手，只见银色的匕首上雕刻着永不凋谢的玫瑰花，吸血鬼亲王直挺挺的倒下，在即将落地的时候，卡维尔出现将他接住，缓缓地平放在地面。

“麻烦的家伙。”没想到卡尔维先生也会抱怨。

随着丹尼斯医生阖上双眼，四周的景象发生变化，纯白的孵化巢穴变成普通的工厂形态，这里面的机器有条不紊的运转着，生产着仿生人所需的各种替换器官。

生产好的器官会被储存在液体罐中，通过像是升降梯一样的东西，送至医院。

丹尼斯医生还躺在原地，蝙蝠人和巨大的子宫全部消失了。

看来这才是地下一层真正的景象。

两个副本结束，这里简短的梳理下，斯特兰奇城就是个真实的游戏城市，里面所有的怪物和NPC都是仿生人，但是因为被不可言说的力量侵蚀，导致里面的人和怪物都开始觉醒，让这个城市变了个奇怪的城市。

原本的游戏是将瞳孔虹膜植入到玩家眼中，然后和脑电波相连，一方面用于记录玩家SAN值，另一方面用来控制玩家的视觉，所以大家有时候看到的是数字世界的幻象，可以理解为原本的游戏代码在这个世界半具象化，并且想通过某种方式进入现实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