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经历了上吐下泻的简宁身体还很虚弱,缩在床被里的他显得格外脆弱,但只有陆远洲知道这人的嘴永远都不会吃亏。
“我大晚上的不睡觉把简老师送到卫生所,还在这里陪着你你都不知道感谢我的吗?还在这里说我。”
陆远洲觉得有些委屈,他什么时候干过这种事,既陪床又帮忙看药水的,就算是花钱找的护工都没有他这么敬业。
简宁脸色依旧苍白着,“可如果不是你做了没熟的豆角我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说到底我还应该谢谢你的不杀之恩?”
他说着嘴角还咧了一下,似乎在笑。
什么?是他的问题?
陆远洲茫然的眨眨眼,他看看简宁又看看一旁已经熟睡的老医生,不敢相信的问了一句,“豆角没煮熟有毒?”
简宁点点头。
“真的假的,简老师你该不会是为了让我内疚故意骗我的吧?”陆远洲不太相信豆角没熟会有毒。
简宁冷笑一声,“我有必要拿这种事骗你吗?”
“那为什么我吃了没中毒?”陆远洲看看自己,好像什么问题都没有,甚至觉得自己比之前还要好,“肯定是简老师你太弱了才会中毒的,别整天吃蔬菜,吃点肉。”
简宁转头闭上眼睛,不让自己去看这个脑子有问题的家伙。
因为做了没煮熟的豆角导致简宁食物中毒这件事陆远洲很是愧疚,不仅不和简宁吵架了对待他的耐心也多了一些。
他跑去找村长问附近的集市在哪里。
村长告诉他村上的集市只在每周六开始,就在村委会门口的空地上,各家各户会把需要售卖的东西拿出来摆摊,如过他想去的话一定要早点去,不然集市就散了。
周六一大早陆远洲就揣着钱出了门,直奔集市。
村长口中的集市面积不是很大,集市上能看到农民会用到的扫帚簸箕等生活用品,还有袜子内衣内裤遮阳帽,个别的会做一些烧饼花卷的摆出来卖。
头一次出现在集市上的陆远洲浑身上下都是不适应,陌生脸庞的他顿时吸引了大部分人的视线,几个大婶把他围住。
“小伙子你是来走亲戚的吗?我怎么从来都没见过你?”
陆远洲懒洋洋开口:“你要是见过我那就应该觉得奇怪了,我又没来过这么偏远的地方。”
“小伙子你尝尝我家的桃,可好吃了,保证你吃了这次还想着下次。”
陆远洲:“你卖的是桃还是什么违禁品?能让我上瘾的东西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小伙子有没有女朋友呢?我家侄女跟你差不多大,你们两个肯定很合适。”
陆远洲随意拨弄了一下笼子里的公鸡:“让你侄女独自美丽吧,我喜欢男的。”
别人和他说一句,他怼回去一句,最后甚至为了结束聊天说自己喜欢男的,陆远洲心想这样这几个大婶就不会继续打扰他了吧。
毕竟在京市大家听到他喜欢男的都躲他远远的,好像他是一个什么恶心的虫子一样。
“喜欢男的好啊!”大婶猛的一拍手,“家里两个能干活的劳动力,还不用养孩子,这是多么好的事情!”
陆远洲:??
等等,他没听错吧?这位大婶竟然没有说他恶心?
这和陆远洲之前的经历不同,他呆呆的拿着大叔摊位上的芦笋,有些没反应过来的看着几位大婶。
“小伙子不喜欢女生,那有没有男朋友呢?你要是没有的话婶子给你介绍一个在城里工作的,月薪三千五呢!”
怼天怼地的陆远洲从没想过自己竟然在大婶的身上栽跟头,他推开围在自己身边的几个大婶,“不用了我暂时没有谈恋爱的想法,谢谢你们了。”
“小伙子别害羞嘛,先见一面看看吗,你们都是年轻人肯定有很多的共同话题,说不定也能成就一段姻缘呢。”
第一次感受到陌生人的热情,让陆远洲变得手足无措,他的两只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我真的不需要……”
“陆远洲,你在这里干什么?”
简宁穿着陆远洲熟悉的白衣黑裤,拎着竹筐站在不远处看着被大婶们包围起来的陆远洲,他愣了楞,问道:“你是没钱买东西被她们抓住了吗?”
话音刚落,刚围绕在陆远洲身边的大婶们纷纷四散开来。
简宁身上的松木香气将那些熏到刺鼻的脂粉气全部赶走,陆远洲迫不及待的走到简宁的身边,看都不看那些大婶一眼。
他语气带着几分埋怨,像个得不到心爱玩具的小孩,“简老师你再不来我都要被她们给吞了。”
这些战斗力爆棚的大婶们真的是非常可怕,比简宁养的那些蜜蜂伤害力还要高上许多。
蜜蜂的伤害是物理伤害,大婶们的伤害是精神攻击。
要被大婶们给吞了?
这么夸张?
简宁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陆远洲身上那短袖都无法阻挡的强壮肌肉,又看看他对面的几位农村妇女。
“几位婶子,请问是我的客人做错了什么事惹你们不高兴了吗?如果是的话我替他向你们道歉。”
简宁拎着竹筐朝几位大婶鞠了一躬,大婶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随便哈拉了几句就跑了。
陆远洲双手环胸不解的看着这一幕,他问简宁为什么要给她们赔礼道歉,受害者分明是他,是这些大婶跑过来打扰他。
简宁没说话,拎着竹筐走到树荫下的位置。
坐着小马扎把竹筐里的东西都摆了出来,是他从树上摘下来的果子,还有一些他的蜂蜜。
这些东西在集市上几乎随处可见,简宁在这些长时间在集市上摆摊的叔叔阿姨之间不占什么优势,他也似乎并不指望着靠买东西赚钱。
从头至尾都没有吆喝过一句。
陆远洲在集市上逛了一大圈,回来的时候两只手分别拿着棉花糖和草莓冰激凌,他把冰激凌塞到简宁的手里,自己蹲在他旁边小口吃着棉花糖。
简宁看着他跟个小孩子似的吃棉花糖,觉得有些好笑,“我听吴叔说你不肯在宋二哥家住的原因是觉得他家里很脏对吗?”
提起这个陆远洲并没有觉得难堪,他很坦然的点头,“我就没有见过那么脏的地方,睡觉的时候总感觉身边有老鼠在叫吵的我耳朵疼。”
“不过简老师的家里就没有这个问题了,房间干净被子也香香的,我可以一觉睡到天亮。”
在贬低他人的情况下顺带手捧一下简宁,不得不说陆远洲是真的很厉害,只可惜简宁并没有被他的花言巧语所迷惑。
他指了下陆远洲手上的棉花糖,毫无起伏的声音响起,“做棉花糖的那位女同志就是宋二哥的妻子,你在宋二哥家没有见过她吗?”
陆远洲只觉得手上的棉花糖没有那么好吃了,他随意将棉花糖插在简宁的竹筐上,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翻开看里面记得密密麻麻的都是字。
“我调查过了,这个集市上的商户大部分都是周边村屯的村民,因为离县城比较远,他们会选择把水果和百货拉到这里来卖,路程大概要一个小时的时间,稍微远一些的可能需要近两个小时。”
“就拿隔壁卖桃子的大爷来说吧,他的桃子正在成熟期,已经有收购商提前预约好了桃子,但因为收购商还没来,那些已经成熟的桃子不采摘就会坏,所以他选择零售出去。”
“零售价格是每斤三块五毛钱,除去成本和人工,还有老顾客的抹零,他面前的桃子可以赚到……”
“二百三十六块钱的利润。”
陆远洲计算的手一顿,他望着平静说出答案的简宁,“简老师一个小学老师怎么可能会知道利润的具体价格?”
简宁貌似从始至终都没有将视线落在其他商户身上,就静静的坐在树荫下看着周围的嘈杂的人来人往。
世间的喧闹和浮云仿佛都和他没有关系。
他就像是一个游离在外的人,像天边触不可及的月亮,也像随时都会飞走的一片云。
简宁从容的掏出纸巾擦拭手上融化的冰激凌,递给陆远洲,他没接。
“这是一道小学数学题,我身为小学老师会解题难道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
正常,但又不正常。
陆远洲是盯着卖桃子的大爷好久,记下了他每一次的交易才得出来的数据,他靠的是脑子,简宁靠的是什么?
为了证明自己很厉害,陆远洲又拿出一个证据来,“集市尾有一位卖日用百货的商户,他的东西是大家日常需要的,价格在几块到几十不等,每个集市都有人来买他的东西。”
“今天短短半个小时的时间他就卖出了二十样东西,每样东西的利润是三块……”
“他的利润你这么算不对。”简宁打断了他的话,耐心的跟他讲着,“首先做个体商户的并不是每天都会卖到一样的商品,其次,你不能保证单件商品的利润就是三元钱。”
“很多东西他们就只赚个几分或者几毛钱。”
陆远洲眨眨眼睛,是这样吗?
可是他分明听到老板说卖二十二给你个进价算了,平时我都要卖二十五块的。
听了陆远洲的话简宁摇了摇头,“商户不会把真正的进价告诉给你的,做生意都讲究一个瞒,如果告诉了你进价,万一碰到一个比他卖的还要便宜的人他该怎么办?”
看陆远洲还是茫然的表情,简宁舔了一口手上微微有些融化的冰激凌,炎热的夏天冰激凌的凉度瞬间席卷简宁的口腔。
许是怕被学生发现自己的不成熟行为,他吃的很小心翼翼。
粉白的舌尖从嘴唇里伸出来,轻轻舔了一下冰激凌,紧接着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心虚的环看四周。
以为没被发现的简宁殊不知已经被别人看在了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