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兰泽也愣住，他觉得眼前的阮清非常陌生。仿佛顷刻间换了灵魂，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仔细推敲一下，又会发现很合理。都说了阮清命好，命好的人不需要做取舍，她有既要又要的资本，想要的东西，当然要全部都得到。

这样的阮清与孔宁悦颇为相似，叶兰泽不禁一阵恶寒，随即杀意沸腾。

他鬼使神差地想到了张一的家人，他们曾经说过，一切都不会结束。

那么，一切便不要结束。

叶兰泽陪阮清度过的最后一个生日，他挑选了一对情侣水杯作为礼物，杯底印着阮清所钟爱的荼蘼花。

阮清惊喜万分的笑颜，也有一种盛极而衰的末路之美。

叶兰泽心中不舍，如果阮清不是孔宁悦的妹妹，他们或许会有一个理想的好结局。

但事到如今，他只想同孔宁悦宣战。

阮清惨死，孔宁悦一定痛不欲生。

叶兰泽不怕她怀疑自己，甚至期待她能早些查出真相，希望她在临死之前，至少能够死个明白。

阮清确诊以后，公司再也容不下叶兰泽，尽管他已经许久不曾正经上过班，隔三差五回来帮帮忙而已。

用叶兰泽的话来说，公司付他薪水，为公司创造价值便是他的义务，他因为个人原因，一直耽误工作，心中十分过意不去，所以有机会的话，还是想奉献出自己的力量。

听得领导们一个头两个大，恨不得跪求他摸鱼，领工资会过意不去，不领不就完了吗？

想为公司创造价值更好说，直接把自己的扫把星之力奉献去对家公司啊。

只要思想不滑坡，方法总比问题多。少爷干嘛想不开，非得亲自来上班？

再死上几个员工，公司改成墓地得了。

当然最可气的人不是叶兰泽，阮清感染后，叶兰泽也表现得无心工作，但从一区杀回来的孔宁悦，强行把他摁回了工位上。

领导崩溃，同事抓狂，叶兰泽本人同样苦大仇深。

没错，他装的。

孔宁悦没有怀疑到他头上，反而把他当做诱饵，属实出乎了叶兰泽的意料。

他没有想到，孔宁悦居然也会被他蒙蔽，还认真调查起公司里并不存在的第二个内鬼，全然不知谋害她妹妹的凶手，其实就站在她眼前。

击败孔宁悦的喜悦，一度令叶兰泽飘飘然，他快乐得简直不像个厄运缠身的倒霉蛋。这样可不行，还远没到他暴露真面目的时候，他必须装下去。

叶兰泽人前假装忧郁，人后欢天喜地，在大悲与大喜间来回切换，险些患上精神疾病。

最终他按捺不住了，决定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阮清刚出事不久，顶风作案绝非明智之举，但叶兰泽实在太需要得到来自外界的认可，渴望有人承认他的高明，然后再将其杀死，就能重新封存好他不可见光的秘密。

上官耀祖无疑是最好的人选，他对叶兰泽的崇拜近乎盲目，人蠢，道德水平也低到可以忽略不计。最重要的是，他向来跟叶兰泽来往密切，被“第二个内鬼”盯上也是情理之中，没人比他更适合去死。

叶兰泽休息日约上官耀祖来公司，说是帮他整理资料。上官耀祖很纳闷，一路都在抱怨，以他花生米大的小脑仁，真不理解有什么资料，是需要他来亲自整理的。随便挑选一个想巴结他们的同事来代劳不就行了？

叶兰泽淡然一笑：“我有重要的东西存放在公司里，不想让外人知道。”

上官耀祖喜欢当叶兰泽的自己人，他被轻易哄好了，但还是没有要帮忙的意思，陪叶兰泽来了公司后，就翻箱倒柜地搜寻起他以前积攒的低俗杂志。

叶兰泽的办公桌与他挨在一起，也被他翻了个乱七八糟。上官耀祖突然咦了一声，从叶兰泽的抽屉里掏出了好几瓶荼蘼胶囊：“刘四他们染病后，你的胶囊不是都被警方收走了吗？”

“我新买的。”

“你疯了吧？你怎么还敢吃这个，不怕内鬼用同样的方法来害你呀？！”

叶兰泽不以为然道：“我也没办法，工作强度太大的时候，不吃荼蘼撑不下去。你放心吧，我的办公室是公司的重点监管场所，没人敢进来动手脚。”

上官耀祖仍是不安：“刘四当初也在公司调换了你的胶囊……”

“他把监控删了，当时公司在这方面管得不严，才给了他可乘之机。现在除了我自己，谁来删监控都会变成嫌疑人吧，内鬼应当是个手段了得的聪明人，怎么可能还用以前的方法，来自投罗网？”

“有道理。”上官耀祖放弃思考，选择附和叶兰泽：“你在公司很安全，出了公司可就要小心。”

叶兰泽眼睛转了转，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再度提起了内鬼二字：“上官，我认为第二个内鬼，也有值得敬佩的地方。”

上官被他的离奇发言雷住，诧异道：“敬佩？你敬佩一个害你女朋友，还要害你的杀人犯？叶兰泽，你是吓到精神错乱了吧？”

“你也就这个认知水平了。”叶兰泽的脸色冷了几分：“难道你没有发现，第二个内鬼的强大，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吗。”

然后他就把自己的所作所为，当作推理内容，仔仔细细地描述给了上官听。

讲他是如何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设局连杀数人。又是如何避过监控，在荼蘼水杯中下毒，送阮清下地狱的。

然而他的自吹自擂，在脑子缺根筋的上官看来，能够简单归结为七个字“听不懂，啥也不是。”

“内鬼想杀的不是你么？为什么要杀张一刘四？给荼蘼水杯下毒想毒死的也是你吧，只是阮清跟你用的情侣水杯，她自己拿错了杯子而已。”

叶兰泽高深莫测地说道：“你看到的只是表面，所以我才说，大家都被第二个内鬼给骗了。或许他并没有站在张一那边，也并不是我们的敌人。”

上官耀祖：“你的意思是，内鬼不想为张一伸张正义，只是纯粹地想杀人，所以才借着张一家人的疯话，出来浑水摸鱼？”

叶兰泽点头，欣慰道：“上官，聪明。”

自认聪明绝顶的上官，欣然接受了好友的夸赞，他忽然来了劲，把手里好不容易找到的杂志都给扔了：“那你说内鬼杀人，是无差别杀人，还是有选择性地杀人呀？”

“有选择性，我觉得他只会杀没有价值的人，所以，他不会杀我。”

叶兰泽扬起嘴角，笑容七分凉薄，三分漫不经心，寻常人若是这样笑，定然会显得油腻。

叶兰泽也一样，他也油腻。

但是在上官的衬托下，倒是清爽了许多，长得好看的确占便宜。

“有道理！有道理！”上官耀祖一兴奋，智商立马落回谷底，不仅没有兔死狐悲，还乐开了怀。

他言之凿凿：“你说得对，内鬼兄弟他干得漂亮！我也早就看张一他们不顺眼了，他们与其一辈子当个穷光蛋，还不如死了重开。”

“至于阮清，她是你女朋友，我就不说她了，她平时什么德性你也是知道的，其实我一直都觉得她配不上你……”

“这样也好，至少没有耽误你。没有价值的人本来就不配活着，全都死了才好。”

叶兰泽目不转睛地盯着上官，眼睛在此刻显得格外明亮：“你真的这样认为吗？”

他说：“你真的，能够认可我吗？”

……

上官耀祖确诊K病毒感染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情了，警方又来了公司一趟。

因为上官耀祖特意提起，他曾通宵泡吧，白日里精神不济时，吃过叶兰泽放在公司的荼蘼胶囊。

叶兰泽闻言，花容失色，再也听不进旁人的半句话。

他魂不守舍地开车冲向了医院，做完了全套体检，才终于对着体检报告，长舒一口气。

叶兰泽没有感染K病毒，他放在公司里的荼蘼胶囊也没有检测出活性K病毒。警方调过他办公室的监控，发现录像被他本人删除了很多段。

被问询时，叶兰泽是这样回答的：“我和上官无话不谈，闲聊时会扯出些家里的隐私，不方便留存于公司系统中，所以才特意删除的。上官他也知晓。”

上官他脑容量才多大，怎么可能记得自己知晓些什么。不过他和叶兰泽两人说话都不留口德，内容是不应该以任何形式被保存下来，否则被有心人放到网上，又能引发一轮雪崩。

叶兰泽就这样轻松蒙混过关，他坐在办公位上，倒了一枚荼蘼胶囊出来，它圆润剔透，像一颗无瑕的琥珀，静静卧在他莹白的手掌心。

他怎么可能在毒害上官耀祖后，还将毒药留在办公室，等人查验呢？换几瓶新的真药丸，对他来说一点也不难。

叶兰泽愉悦地吞下胶囊，然后便收到了孔宁悦的信息。

对方给他发来了一串地址，是六区最有名的高级会所，并在后方附上一个时间。

叶兰泽皱眉，还没来得及理解孔宁悦的意思，第二条消息接踵而至，这回只有简单的两个字——“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