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部活室换了衣服,十一感觉到了空气中的些微不同气息,仁王课间给她丢下的一颗惊雷她到现在都没有消化掉。
九条七绪有一个交情不错的异性好友,那就是冰帝网球部的部长迹部景吾,与青木的不同之处就在于,迹部是个男的,十一从重生那天开始,就没有想好该如何与这样的异性好友相处。
她其实有些忐忑。
青梅竹马这种东西,在她的认知里就是危险的存在,她目前完全不知道九条与迹部的相处方式,要怎么做才不会被发现端倪呢?十一不知道,她现在只觉得很是头疼。
要不干脆跷训吧,两手一拍,她在心里做了这个决定,然后转身就打算跑路。
“九条要去哪儿啊。”不成想一转身,看到了跟在身后的仁王,十一的动作微顿,她明明记得仁王早就去了球场的。
“你怎么在这?”
“预想到有人会临阵脱逃,当然是特意留下来等一等啊。”仁王憋着笑,他就知道十一会掉头跑路,还好他在草丛中躲了躲。“迹部从幸村口中听说了你在学网球的事,说是想要亲自领教一下,现在正在训练场上等你呢。”
十一咬了咬牙,她就觉得仁王如此热情没有好事,原来在这里等她。“他是不用参加自己下午的训练了吗?”
“据说下午课上完就来了,来之前还和幸村通了电话,让他务必别让你跑了。”
“我跑……我是那种人吗?”十一挑眉。
“据迹部说,你是有这么干过的,没想到九条你还是有前科劣迹的人。”仁王在出部活室的时候,被幸村安排了堵人的工作,他说如果让人跑了,下午的训练就要翻倍,所以不只是为了看十一热闹,也是为了自己不像昨天一样下训很迟,仁王已经很努力了。
“……”十一有些无语,没想到九条也是会跑路的人,这点倒是与她的想法一致。
“走吧,我估计你再拖拖拉拉,一会儿迹部该找过来了。”
看来今天跑不了,十一不禁扶额,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深吸一口气,她向网球部走了过去。
远远看见长椅上坐着个双手抱胸的男人,十一想,这应该就是迹部景吾,与幸村初见面的感觉不同,迹部看着更强势,或许是因为她没思索好该怎么面对这个九条的青梅竹马。
踏入球场的那一刻,十一对上了迹部的眼神,那双带着些凌厉气息的眼睛寸步不离的盯着她,这让她一时静默无语。
“阿绪。”迹部从长椅上站起身来,首先开了口。
与信玄一样,他叫她阿绪,十一觉得这是一种关系亲密的叫法,那她也叫他名字应该没有问题吧。“景吾。”细细观察着迹部的神色变化,出声的时候十一没发现他眉眼间有一丝一毫的诧异,那看来在叫法上自己并没有出错,这也算是成功的迈出了第一步。“你不参加训练,跑到这里干什么?”
“我听幸村说,你对网球有兴趣。”上来就直入主题,十一被打的有些措手不及,这么看来迹部是个不喜欢拐弯抹角的人,可是直球打起来她很容易输啊。“本大爷以前叫你摸个球你都不愿意,看来还是幸村面子大些。”
“……所以你是来耍小脾气的吗?”不知道为什么,十一从迹部的话里听出点醋意。
“我耍小脾气?”迹部被气笑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为什么在立海。”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但迹部就是心里不爽。
从九条执意离开冰帝的那天起,迹部心里就很不爽。
自己的青梅竹马到底为什么突然就跟着幸村跑了呢?这个问题他想了三个月也没有想明白,印象中,幸村仿佛没有做什么很加分的事,而论感情,自己才是那个相处许久的人。“阿绪,你长本事了,发生了辻堂那件事,你居然让相原瞒着我?”
课间收到立海传回的九条因伤退赛的消息时,迹部差点把手中的笔掉到了地上,对于她受伤的事情他似乎完全不知,派人调查后才知道绑架事件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周。就像个外人似得被瞒着了,得出这个结论后迹部气的把钢笔摔成了两截。
无心训练,迹部几乎是下了课就往神奈川赶,必须得亲眼见到她安全才能放心,这段时间实在太忙,他甚至都忘了九条有好几天没给他发消息的事,直到在场内等到那姗姗来迟的身影,迹部才惊觉她消瘦了许多。
只一周时间,她仿佛又瘦了几斤,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养回来,这样想着,迹部越来越肯定立海不是什么好地方。
“我只是觉得没必要让你跟着担心,没有别的意思。”
“你明知我不介意为你操心很多事。”
“可是我介意。”看起来似乎是有点好运在身的,这几句话说下来迹部也没发觉不对,就仿佛九条以前就是这样与他说话的,这让十一略微能放下一点心。“我不想一直被人当成需要保护的对象,那太打击人了。”略过迹部,十一向统一堆放训练器材的裁判桌走去,训练计划表被压在记录本下,她只粗粗看了一眼,便记下了今日的所有安排。
“那你也该慢慢来。”
“你让我慢慢来?”放下手中的东西,十一抬起头,看着桌对面站着的迹部。“景吾,如果现在是冰帝有人暗中卯着劲要除掉你,你会放松心态慢慢来吗?你怕是立刻要把人翻出来,让它多藏一天都嫌多吧。”
迹部承认十一说的对,如果这事发生在自己身上,翻不出这个人他都不叫迹部景吾,他想,他或许只是太担心她。
“要不要打球?”叹了口气,网球部的大家都去热身跑还没回来,十一看着眼前陷入沉默的人,自觉说话重了,便放缓了语气主动搭话。“总归你在球场了,就和大家一起训练吧。”
“衣服没换球拍没带,你让我怎么训练,嗯?”迹部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还穿着的衬衣和西裤,嘴角扯了扯,似乎是觉得十一有些没眼力见。
“备用的运动服和球拍又不是不能准备。”
“那太不华丽了,我拒绝。”如果要穿不知从哪来的尺码不合适的备用衣服,那迹部是绝对拒绝的,他宁愿回去后自己加训,也不要这样凑合着训练,而且还是跟立海一起。“不过我可以教你打球,你不是正好在学?”
“我学的差不多了。”潜台词是她拒绝,这可把迹部气得不轻,他能愿意教球都算是个奇迹,他哪能想到自己会被拒绝。
“阿绪,你就非要呛我?”
“我可没有。”摊开手,十一在脸上写着无辜。
“把你的手给我。”
这句话倒把十一说愣住了,她看着已经伸向前来的手,心中一瞬间有些紧张起来。“要……做什么?”
“我看看你的伤。”
“伤,好的差不多了,没必要看吧。”
“我小心一点,不会弄疼你的。”看出十一眼中的排斥,迹部的心思沉了沉,他倒要看看到底是伤到什么程度才让她退了音乐联赛。
思考到迹部与九条的关系,十一即便再不愿意,也得说服自己压抑着反感让他接触,没关系,最多就是牵到手,她一定能忍下去的吧。在心中做足了建设,十一将手递给了迹部,只是建设归建设,当他的手指真的触碰到自己的手腕皮肤,她还是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连带着呼吸都有些紧了起来。
卸下护腕后,迹部看到了底下覆盖着的医用敷料,轻轻撕开胶布,被解开的纱布底下,露出了已经长出新肉的环绕型红色疤痕,两只手腕都是这样,它们就像千百银针一样狠狠扎进了迹部的眼睛,也刺痛了他的心。
他只知道她受了伤,却不想这伤会如此狰狞,指尖有些微微颤抖着抚上已经略有增生的疤痕,迹部现下只觉得有些难受。“疼吗?”想必是疼的吧,九条活了十几年,从来是被呵护着的,又哪里受过这种伤害。
“不疼了。”略一用力将手从迹部掌心抽离,十一将护腕戴好,尽力让自己能不漏端倪的说话。
“在亲眼见到之前我还有些不能理解,但现在看来这伤确实会影响弹奏时的手感,阿绪向来追求演奏的完美表现,怪不得这次会退赛。”迹部知道九条的高傲,自然也理解的接受了她退赛的决定。“但你为什么要这么快转变自己的兴趣,看起来就像是突然放弃了钢琴,想要改变自己的形象一样。”他只是有些不太理解,为什么她要这样急急投入网球的怀抱。
“和幸村学网球,可以拉近我们之间的距离。”
“你在用网球追求幸村精市?”
“……别瞎说,我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喜欢幸村。”
迹部的眼睛微微眯起,不禁透出点怀疑。
晴子离世后,九条的性情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除了爱呛自己以及必须用药物压制情绪,倒也还算是能摸清的脾性,但现在的九条不一样。眼前人虽然还是那副熟悉的面庞,但迹部总觉得如今的她透着些比发生变故前更甚的冷静,就好像在她眼里什么都是浮云。
不过她说她并没那么喜欢幸村诶。
回味到这话的重点,迹部的心中腾起点莫名的高兴,他早就不爽九条跟着幸村跑这件事了,这倒算是个让他满意的收获。
与迹部的这点高兴不同,跑圈回来正好听到这句话的幸村反而有些不高兴了。
九条本来就是个充满亮点的人,还在冰帝时,因为她的才情和品德喜欢着她的人就不少,虽然此后她有些性情大变,但幸村其实是对她有些兴趣的,这份兴趣一直维续到十一到来。
十一能轻松完成辨色训练的时候,幸村的心中对她多了分欣赏,他想,比起从前被纠缠的有些头疼的日常,他或许更喜欢如今这个事事冷静的九条七绪。“说起来,迹部应该没见过九条打球的样子吧。”收起自己这点不悦,幸村一如往常的笑意满满。“昨天教她基础动作的时候我都有些惊讶,九条看起来,可真是个打网球的好料子。”
迹部从幸村的话语间,听出了点挑衅的意思。“是吗?看来本大爷有必要检验一下幸村的教学成果。”
“那迹部可别上来就喂唐怀瑟发球,我立海的经理毕竟还是初学者,被打击了学球信心的话,我可是会困扰的。”
我立海的经理?迹部听得眼皮一跳,他敢肯定幸村就是在故意挑衅他,不就是当了这个网球老师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虽然迹部其实更想这个入门引导者是自己。
“我说,你们如果想切磋球技,完全可以自己拿拍上场,何必把我夹在中间。”十一略退了一步,虽然很想假装什么都没听到,但她怎么觉得自己再不说话这两人都要直接敲定一场比赛了呢。“再怎么看,我都只是个可怜的初学者,客气点喂个好球还能碰个拍面,哪里用得着一整场比赛来检验学习成果。”她很无奈,明明学球的目的是为了钓一钓深水里的那条鱼,怎么现在反倒是要把自己架到火上烤了呢?
“九条体会一下打整场的感觉就行。”
“用专业选手来给初学者刷完赛体验感,未免有些太大材小用了吧。”
“本大爷可不介意。”
“……”十一有些怨念,不得不说,迹部对于自己这个青梅竹马还真够宽容的,要是换其他人,他或许还会嫌弃水平不够看而懒得下场。不过说来也对,仁王在堵退路的时候就说过,迹部就是为了‘领教’一下自己的网球水平而来的,虽然她也知道他不过是气不过自己被蒙在鼓里罢了。“只要你不觉得这场球打的太无趣就行。”算了,跑不掉就跑不掉吧,反正从迹部大老远赶到立海开始,她就注定要被虐一虐了。
“噗哩,这是要打练习赛?”仁王跑圈回来时,发现迹部和十一分别开始了热身运动,幸村拿了两把备用球拍出来,柳则搬出了记分牌,他的脸上便不自觉浮出些惊讶。
他预想过下午的训练会很热闹,但没想到会这么热闹。
“球拍都才刚开始挥的人,怕是没人觉得这是比赛。”
“九条这么有天赋,说不定能够出其不意呢?”
“你不看看她的对手是谁,当年手冢是怎么被拖垮的你忘了?迹部在球场上,可向来不温和啊。”柳生推了推眼镜,颇有种为十一默哀的意思。
“他两又不是对战关东赛,迹部不至于认真到那个程度。”仁王想,十一最多就是被当个菜一样的虐一通罢了,他可随时准备看这个热闹了。
猜正反,第一局发球权最终落于十一手中,握着球拍站在底线上时,十一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闭上了眼睛,几秒后再睁眼,她的眼中只剩下纯粹的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