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唯的射击过分的精准,使得来人不敢轻易地上前——这就让安室透更加确定这不是自己的人了。如果是他带的手下,不会因为害怕而让自己的同事做肉盾。但首先,他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如果到了需要消耗人命的情况,那么是他这个长官的失职。
意思是,无论这次是谁下的手——能看出的是这个人的目的注定要失败了,拉娜唯注定要成功逃跑,在那些追兵犹豫的几个呼吸的瞬间。无论如何,拿他当个错题本倒是够格的。虽然这个人出击的时机卡的不错,刚巧卡在他们站在平行电梯上,只能上前,不好后退。如果反应慢一些,就会变成活靶子。
但唯的反应未免有些太超前了。就好像是……看见了。还是说组织里有点特异功能的人也不少?这可真是……让人意想不到。两个人终于跑到走廊的尽头,稍作考虑,选择走楼梯去停车场,也就避开了埋伏在电梯口的一干人等。坐上车,安室透刚想掏出手机来吩咐下属控制这里,切忌造成更大的伤亡,转而想起唯疑似超乎寻常的视力,生生摁住了动作,转而一踩油门,上路。
这机场确实大些。毕竟会给头等舱乘客安排司机,即便规则不许,客观条件自然也允许人在里面飙车。拉娜唯的确注意到了安室透刚才的举动,虽然很小很不起眼,如果自己不知道他是卧底的话,一定会放过的。
但她毕竟知道。而且看到了。
副驾驶上拉娜唯忽然出声:
“送我出去后,多的你就不用管了。”
正和他意。但反而令人警惕。安室透心想,怎么能这样巧合?我恰好需要一个理由留下来处理这里的事件,她就刚好放我自由活动……什么企图。他耐住心中的警惕,转而做出一副好像只是随便一问的模样:“……好吧。不过您是还在为我的不请自来而介怀吗?我知道什么样的言语在这儿都很苍白,但请相信我,和我的上司,可绝没有对您——”
“不必了。”
拉娜唯抬起右手来,微微蜷曲的手指,不轻不重地搭在安室透嘴上:“——不必说了。”
接着,她用很真诚的——你真的相信吗——眼神看过去:“毕竟你刚才也是帮助了我。”拉娜唯笑笑,“所以我绝不会辜负……我可没有生气。”
“……是吗。我不过是不明白……”
“你不必明白。”拉娜唯说,“我只是,给你放假了。你不休息吗?”
休不了一点。安室透心里这么想,觉得一时半会或许真的套不出什么话,多说又很可能引起怀疑,且先作罢,来日方长。他应下,在后视镜中看见拉娜唯欣慰的笑容,女人似乎已经心满意足,却又冷不丁开口:“……我是不介意啦。不过,我或许可以请你以后帮我个忙?”
语气不容拒绝。
扑面而来的是夏夜。汽车终于驶出机场,拉娜唯提起箱子,站直后理了理身上的衣着。嗯,整洁如新,除了沾有一点硝烟以外没有任何错漏。至于托运的行礼,航司会送来的,不用担心。苍白的路灯照射着这片空旷的大地,温热的气流包裹她的周身。她深呼吸,一次,两次,在黑暗中看清了接应自己的车,黑色的保时捷365a;看得清车牌:43-68;甚至看得清驾驶员。
是伏特加吗。她眯着眼,不是看不清,而是正在将脑子里的人脸和资料以及现实中正坐在自己面前的车里的大活人匹配。以及,车上是只有他一个吧。
这会伏特加好像才反应过来,车开上来。拉娜唯没有立刻上车,只是提着箱子,整个人安静地站在原地,看起来像是一棵黑色的树,哪怕语气温和:“只有你吗?”
“大哥……哦不是,那个,琴酒大人暂时有些事要处理,所以让我来接应您。”
“什么事呀?”
就算伏特加是个傻的,这会也没全说,打了个哈哈,拉娜唯也不追问,就好像刚才只是随口一提,算应付过去了。顺利上车,周边的景色就被抛在脑后。她想,只要琴酒现在没在多罗碧加敲闷棍就好。
……等一下,别真是。
拉娜唯随口一试,结果伏特加汗流浃背的。坏了。她侧过头,想憋笑,憋不住。有一瞬间她也对自己的未来似有若无地忧心,但一想到这个BOSS大半夜的还叫自己去述职,唉算了管他呢,活该你组织被捅个对穿。
更何况我是关系户。拉娜唯冷酷地心想,公司破产就破产了,我家里没破产就成。
车一直开到基地。拉娜唯正要下车,但伏特加小声地叫住她:
“波士力娇大人。”
拉娜唯疑惑地回头。
“这次要见您的是……那位大人。”
这倒是出乎拉娜唯的意料了。她猛地转头:“不是说是琴酒……”
哦对。琴酒上多罗碧加打闷棍去了。
其实琴酒也不是完全来不及见她。按照这人平时卷天卷地的性格,去敲闷棍之前先提上她的药,也不是不行。
只是不允许罢了。
要是琴酒先提上她的药再去敲闷棍,还不知道会拿什么喂工藤新一。不完美的长生药可没有返老还童的本事,琴酒要真给工藤新一喂下,要么续命要么直死。
还怎么演名侦探柯南啊。演不了。
其他的都允许唯随便发挥,这里是真不成。万一真把男主蝴蝶死了,或者直接把男主蝴蝶成长生者,本作男主是准备移交给谁?还是准备把这个不老不死的BOSS交给男主来当(唉其实也不是不行)?
拉娜唯大概猜出发生了什么,只是心里过不去那个坎罢了。我看那个琴酒也是颇有姿色,但乌丸莲耶是真的下不去手。此人脾气又臭,动不动屁事一大堆,还看她贼不顺眼。还好我看他也不顺眼。
拉娜唯提着密码箱,独自一人,坐上电梯。透亮的镜面反射出自己的一张好容貌来。想来和当年离开时也没有改变多少,这大概是能够打动乌丸莲耶服下她带来的药剂的最好证明。
就是这张脸。给他信心,令他嫉恨。拉娜唯看着自己的倒影。
她走出电梯门,寂静的走廊之中唯有她的身影,由远及近。声控灯随之亮起,又在身后熄灭。叩击尽头掩着的门扉。
“进来吧。”
拉娜唯依言。乌丸莲耶在办公桌后等她。拉娜唯毫不客气拖了凳子过来坐下,动作行云流水富有美感。乌丸莲耶深呼吸,最终还是忍住了愤怒的情绪,主动开口问道:“能让你千里迢迢回到日本,想必除了研制成功也不会有别的消息了吧?”
拉娜唯微微一笑:“算是吧。”她转过头,打开箱子,取出其中的药剂。经过甄别标签后,她旋开盖子,抵在乌丸莲耶嘴边。
乌丸莲耶眯起眼睛抬高下巴,缓缓审视着拉娜唯的表情。死也不开口。拉娜唯保持着这样的动作几分钟,终于垂下眼睛,把试管攥进手中:“我忘了。”
她微微地笑了一下:“我忘了。BOSS岁数大了,不爱喝这种口味浓烈的饮料。”拉娜唯自顾自地转身,拉开一旁的酒柜,内置的照明灯立刻莹莹地发着光。映衬在她香槟色的眼底,如野生猛兽一般明亮。她随手提了两瓶酒,又抓了一瓶薄荷水。调出来是什么味道?这重要吗?
反正乌丸莲耶不会喝的。
拉娜唯终于把试管移开,乌丸莲耶这才肯屈尊降贵,开口说话。他清了清苍老的喉咙,抖着嗓音:“先不急着喝。我只想知道你自己申请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拉娜唯一边调配,一边状似轻松:“以前在日本本土的研究所废弃后处理不当,居然被人拿到了证据。我很担心我被挟持呢……”
她一点也不担心。乌丸莲耶不屑的笑了,不过目前还不是对拉娜唯,而是对于那个招惹她的倒霉蛋。这女人心态好得很,势力也大着,实在不行还能往荷兰一躲,日本的证据根本抓不住她。乌丸莲耶做了个手势示意她继续说。
“那人是个挺有名的财阀,意味着他起码不笨,能听得懂我们的语言。等我把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他很快就会’自愿’和我们合作。”
仅凭拉娜唯三言两语的描述,乌丸莲耶已经大概确定了她提到的财阀究竟是谁。他思考了一下那个人的体量,然后说:“只有他一个人的话,未必需要你出手。”
拉娜唯笑了笑,不说话。她看得出乌丸莲耶还在怀疑她呢——与其拼命给自己辩白,还不如让他自己想,疑心深重的老年人一向只愿意相信自己思考后得来的结果。
“究竟是什么样的证据,居然需要你亲自去解决?”
“活的。”
“活的?”
“泡在水里的。”
乌丸莲耶一愣,然后控制不住情绪,阴冷的瞪了她一眼:“你做事不干不净!这种程度的证据居然还被人找到了……你别让我现在就杀了你!”
嗯嗯嗯好好好,活人现杀。拉娜唯完全没被吓到,嘴上态度良好在道歉,心想:等我把钱全搞到你最好一分钱都别要。实验体活到现在确实有我的责任,但是你最好没忘记当时我只是个普通的行动组预备成员而不是现在的干部——要不是那个伊森本堂玩了个狠的,哪会出这么大纰漏?
“不过他倒的确厉害,刚卧底进来一年就敢做的这么大……说不定是他良心受不过去呢。实验流程对于他这么个CIA来说,确实太超过了。”
经她一提醒,乌丸莲耶大概也想起来了。那会拉娜唯确实是个叫不上名字的成员。他也想明白拉娜唯准备借此机会和财阀来个亲密接触,趁机捞点好处。但是——他总觉得拉娜唯话里有话。她必定还有自己的打算,然而看她一副大张旗鼓的样子,似乎是等着别人来探究她的秘密。这意味着搞明白她的目的非但不会让自己得到好处,甚至有可能让她收益。
乌丸莲耶停止了揣测,迎面对上女人漆黑的眼睛。
“波士力娇。不要做有损组织利益的决策,就这样。”
拉娜唯笑着点点头,手上的饮品调配完毕。乌丸莲耶的桌子很宽,简直和一张床一样大。而且延伸到墙边,几乎不允许人越过去,走到他身边。他还是那么怕死。拉娜唯端着手上蓝绿色的液体——它看起来像是掬了一把阳光下加州海岸的碧蓝海水那样富有诱惑力。拉娜唯这次不准备继续硬喂,而是把杯子置于光滑的桌面上,然后手腕发力,轻轻一推,酒杯滑到乌丸莲耶的面前,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没有任何液体溅出来。
乌丸莲耶看着面前的饮品,眼神波动,最后抬头,露出下三白:“去把贝尔摩德叫来,然后你可以走了。”
拉娜唯行礼:“是。”
她把箱子留在这儿,一身轻松地离开了。贝尔摩德似乎早有预料等在门口,看她出来有话要说,但眼下不是好时机,打个招呼后闪身进去。见到贝尔摩德,乌丸莲耶显然放松许多,亲昵地招呼她来。低下头,却仍然看得见桌上的蓝绿色液体。不声不响地留在那里。
“把它丢掉。”乌丸莲耶用混浊的声音,同时手抖抖瑟瑟地举起那个杯子,“去——丢掉,丢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