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之晏像是没有痛觉一样，他用力地挥动着拳头，每一次都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拳头连绵不断地砸落在男人脸上，他疼得嗷嗷惨叫求饶着：“别打了，我错了别打了……”
谭宥都忍不住皱了皱眉，想着对方的动手力道跟遇见仇人一样。
“够了，别再继续打了。”
被人制止后的谢之晏动作一顿。
理智渐渐被拉了回来，他的神情恢复冷静，松开了紧抓对方的衣领。
他站直身子，低头俯视着地上狼狈不堪和满脸血迹的男人，眼神像是看着垃圾一般。
栗萱在后面也看怔了。
没过多久，救护车和警车的鸣笛声由远至近。
还在校内的几名老师们闻讯赶来，温念也在其中。
栗萱被送上车后，她跟了上去对几人说道：“你们都先回家吧，我这边等会儿联系栗萱的家人。”
谢之晏脚步一顿，担忧地看向还有些意识不太清醒的栗萱。
栗萱嘴巴微动，对他做了个口型。
谢之晏睁大了眼，明白栗萱是在喊着他的名字。
她需要他。
谢之晏拉住车门，跟着温念上去，“温老师，我跟您一起去。”
时间不能耽搁太久，温念只好示意医护人员可以关门了。
另一边，方冬雪和谭宥则是跟着警察回去做了笔录，钟璐接到电话后立马就赶去了医院。
见到女儿的伤，钟璐满是心疼：“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会伤成这样？”
栗萱表示自己没什么大碍，就是手和腿部分地方被摔得起了一些淤青，刚才她还吸了会儿氧气，现在整个人生龙活虎。
温念走了上前，示意钟璐出去说话。
病房里只剩下谢之晏陪着栗萱。
栗萱嗓子的声带也缓和了很多，她给谢之晏指了指旁边椅子，“你坐呀。”
谢之晏听着她的话坐下。
他的脸色还是很深沉，在别人眼里仿佛是看不出情绪。
只有谢之晏自己知道他现在更多的是后怕。
“谢之晏，你怎么了？”栗萱看他有些魂不守舍，继续喊着，“小谢同学，小谢班长？”
谢之晏抬过了眼。
栗萱的眼睛没有充血了，可是脖子那道微红的掐痕看着就触目惊心。
“放心，我没事的——”栗萱似乎也能够想象自己现在状态很吓人，“不过刚才，你很帅哦！”
如此狠戾的一面，别说方冬雪惊讶了，栗萱刚才都以为自己是被掐晕了在做梦。
一直以来，栗萱以为谢之晏还是类似小时候一样的性格——那个容易敏感，面对他人刁难忍耐力极强，还会容易掉眼泪需要她保护的小哭包。
她也确实没有意识，同样也更加清楚认识到谢之晏其实是有另外一面。
原来他也会有这样动怒的时刻，也会失去理智一般动手，简直就跟失控了一样……
栗萱明白，他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内向自卑的小男孩了。
人心也许都会随着时间改变。
可是谢之晏对她的在乎，一直都没有减弱转移。
她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人。
谢之晏替她拂过稍微凌乱的刘海，“你还有心态开玩笑。”
栗萱却发现了他手背关节的伤。
她抓过谢之晏的手：“哎呀，你怎么不喊护士给你清理一下伤口呢？”
幸好病床旁边柜子上面的碘伏没有被人拿走。
栗萱抽过一次性棉签，“现在轮到栗萱同学照顾小谢班长了……”
她把自己的掌心摊开，示意谢之晏把手搭上来方便上药。
对于跟谢之晏有肢体接触，栗萱从来觉得没啥不妥。
从小到大，她都带着谢之晏野惯了，哪怕跑来跑去玩闹摔了一跤，为了躲避大人责骂给彼此涂药膏都是家常便饭。
在栗萱心里，早就已经把谢之晏当成了自己家人的存在。
谢之晏却不是这样想。
越是长大，他越能明白。
他才不要和栗萱只当这样的家人……
看他好像有些发怔，栗萱催促：“把手给我呀。”
谢之晏犹豫了一秒。
“跟我不好意思什么？”听着少女对他的吐槽，谢之晏抿起了嘴，没有挣扎。
“你这个人是没有感觉吗？”破皮渗血的伤口都差不多凝固了，栗萱小心地用碘伏给他擦拭，“还要哄小孩一样才肯上药。”
说着，她轻轻地吹了吹气。
眼前的人不断地在碎碎念着。
仿佛像是拨弄着心弦，酥麻的感觉让谢之晏忍不住蜷缩了一下手。
栗萱满意地放开了他：“给你涂好……”
话还没说完，栗萱就被人环抱住了。
“我累了。”耳边传来少年沉闷的声音，栗萱感受到他的额头抵住自己肩膀，“就像小时候一样，给我靠靠就好。”
小时候他们高兴的时候会要抱抱，难过的时候也会要抱抱。
拥抱这件事情，幼时远比长大后要多得多。
谢之晏的怀抱很温暖。
栗萱回想自己小时候每逢冬天，就会喜欢透过外套伸进两侧当成暖宝宝。有时候不小心碰到皮肤，谢之晏也会被女孩突如其来的冰手冻得一个哆嗦。
“对不起。”栗萱听到他说。
“我都没有保护好你——”少年枕着她的肩膀闷声说着，“我太笨了。”
栗萱安慰：“事情发生突然，怎么能怪你呢。”
她本来还怕被人骂自己太冲动呢。
别看谢之晏平时这么平静如水，有时候他冷脸生气起来，栗萱确实也不敢惹他。
栗萱拍了拍谢之晏，缓和气氛点评着：“不过，小谢师傅你刚才用的什么拳法，记得有空教我——”
“……”
谢之晏被她逗得笑出了声。
栗萱像小时候那样捧起他的脸，“笑了就行，这么好看帅气的一张脸蛋，苦闷着可不行呢。”
灯光笼罩，栗萱盯着谢之晏深邃的双眸，才发现他是那种下垂的狗狗眼。
怪不得小时候她的保护欲能够这么强大呢，看他委屈一皱眉头，仿佛就像只小狗一样可怜巴巴。
“谢之晏。”
“嗯，我在。”
“还能抱抱你的感觉真好。”
“傻瓜……”
-
第二天，学校处理事情也很迅速，当即发布通告解除了众人的恐慌。
那名主导了全部事情的始作俑者张叔，其实偷拍了有一段时间。
先前栗萱班里女生口中陈述她朋友的事情，也是被隔壁班老师联系到了一起。
其实校方一直在暗中调查，然而收到的举报消息都是没有看清那个人的正脸，所以才不敢打草惊蛇。
张叔是校内的安保门卫，自然能够打听这件事情。
为了转移事情的关注，他自作聪明弄坏监控，又想出来扎破车轮的事情，以此想要分散学校领导对于偷拍事件的注意力，想着消停一段时间再说。
而这一切的原因，全是他的好赌借了高利贷。
巨额的债务利息压得他无法喘息还清，于是就想出了这样丧尽良心的事情，想要把视频卖给那些不法视频的网站以此牟利还债。
然而他是有贼心没贼胆，只敢放学很晚时候才在教学楼徘徊寻找有没有女生去卫生间。所幸，警方缴获的所有视频都没有拍摄清晰，大家都是察觉到异常，他就一溜烟儿地跑开了。
碰上栗萱一行人，也是因为他的内心作祟，心里排练了很多次被学生发现了如何解释——那就是他假装前来旧教学楼巡逻，结果那天众人压根没看到他，他自己倒是先喊出了声，惊到所有人反而渐渐露馅。
“当时你朋友推不开门，是因为那个门卫没逃出去，只好反锁，当时他就站在隔间内侧的台阶上面了……”
所有的事情，班里同学都从方冬雪口中知晓明白。
旧教学楼的卫生间那边的构造不一样，加上女生当时也很慌乱，只敢随便看了一眼就以为没人跑了出去。
这些全部都是张叔跟警方的所有交待。
“好危险啊，幸好她跑开了。”女生舒了一口气，又问，“栗萱她现在情绪还好吗？”
方冬雪看了眼后面空位，“只有咱们教室第一个离开的人知道。”
栗萱那边，钟璐给她请了一天的假在家休息。
待在家里的栗萱也没有什么事情干，年糕在她床边睡着大觉，她一点困意也没有。
“阿姨好。”
“之晏，放学了啊，正好我现在得临时赶回公司处理一下事情，你上去陪她说说话吧，她没睡的……”
听到楼梯传来的脚步声，栗萱立马躺下了床合起眼睛。
“叩叩。”
声音很轻地在门边响起，随后是谢之晏的喊话：“栗萱？”
栗萱假装一副刚醒的模样，“唔——谁啊？”
谢之晏：“是我，谢之晏。”
栗萱偷偷笑着。
谢之晏才发现门原来是没有关上的。
他推开了门，栗萱从被子里面弹起来想要吓他，“唷呼！只见栗萱魔王选择了她最为熟悉，最为自信的横扫弹跳对着勇者谢之晏发起进攻——”
然而她疏忽了床边还睡着年糕，小家伙立即被她吓了醒来炸毛。
栗萱也被惊了一跳，眼见着重心一个不稳，马上要往地面摔去。
谢之晏一把上前接住了她，栗萱刚想感叹他的身法敏捷，结果下一秒，两人一起踩到了被她带下来的被子……
“汪汪——”
年糕对着前面这俩笨蛋主人着急叫着。
被子把两人都缠在一起，栗萱紧贴着谢之晏，嘴里“哎哟”地嚎叫着。
因为栗萱穿着春季睡衣，很是单薄，谢之晏甚至能够清楚嗅到了她身上沐浴乳的味道。
是百合味的。
栗萱被她护着，头枕在他的胸前没有摔到，近距离的呼吸正好喷薄在谢之晏的锁骨位置。
室内空调开着适宜的二十六度，谢之晏却觉得自己快要烧起来了。
他忍不住侧过了头，喉结上下滚动，声音有些莫名嘶哑：“栗萱，快点给我起来。”
栗萱正在努力：“我也想呀，但是这被子把我脚给勾住一团了……”
她不自知地摆动着。
谢之晏咬了咬牙。
他心里暗骂一声。
真是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