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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LI. 下一次的异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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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看到马车中的供奉品,卡林少爷想起了什么,忽然对鸠奈斯男爵说:

“对了,男爵先生,您上次向我问起的事,已经和父亲确定了。

“卡林府没有丢失什么白瓷瓶。您拿到的瓶子不是父亲的。”

鸠奈斯男爵猛地一顿。

“不是?……”

他一刹那迷茫起来:

——怎么可能?——

几天前,鸠奈斯男爵初次来卡林府拜访,也带上了一只白色瓷瓶,希望当面还给卡林家的人。

那正是卡林富商的车队中,被男爵偷走的银白色瓶子。

纤细柔美的瓶身上,冰裂的纹路像是有融冻的水涌出来。

鸠奈斯男爵心脏颤动。仿佛难以承受这种美感,略带惊恐地将瓷瓶放在门廊的扶手上。

然而不巧的是,他那天没有见到卡林富商。对方因为修养而睡着了,一整天都没有与外人会面。

府邸的仆人们也忙着照顾富商和小少爷,无暇多看一眼这只惊心动魄的白瓷瓶。

最后,还是卡林少爷注意到男爵,远远地朝他挥了挥手:

“噢,先生,您带着一只瓷瓶过来,有什么事吗?”

他的声音还有些含糊不清。前一天卡林少爷犯了头晕,尽管已从昏厥中醒来,却仍然处在精神恍惚的状态中。

鸠奈斯男爵见到他,脸色变得很苍白。

他犹豫片刻,还是低声向卡林少爷说道:

“这只瓶子……是我一星期前从令尊的车队窃取的。

“请宽恕我一时糊涂……我将瓶子还给令尊,也接受卡林家的责罚……”

鸠奈斯男爵咬紧牙关。这算是他的某种赎罪吧。

然而卡林少爷却十分吃惊:

“是吗?可我没说车队失窃了?

“已经过去一星期,父亲应该早就开始着急才对。他可不会放过一点点的损失呢!”

鸠奈斯男爵直直望着他。

“不,不会弄错的……”

“或许令尊生意繁忙,一时忘了提及这只瓶子。

“请您相信。如果想要帮助我,就收下这只瓶子,并向令尊转达我的歉意……”

男爵还以为,卡林少爷大概会忘了这件事。没想到竟真的寻找起了白瓷瓶的来源。

“我问过庄园里的不少人。”他说:“管家、车夫以及厨娘……卡林府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只白瓷瓶。”

鸠奈斯男爵无比诧异:

“如果真是这样,又是谁把它放在了卡林家的车队里?”

“或许,瓶子上留有主人的姓名缩写或者徽章。您能把瓶子拿过来吗?”

白瓷瓶一直留在卡林府,自从上次见面后就没有动过。可怪异的是,卡林少爷在府邸找了一圈,却发现瓶子怎么也找不到了。

他询问了收拾房间的仆人,没有谁留意过瓶子的踪迹。就连成日游走在卡林府的清洁女工也没有看见。

不为人知地消失了。

似乎,对于鸠奈斯男爵和卡林家,也并不是多么严重的事情。一只本就不属于他们的白瓶子,短暂地拥有后又失去,或许,是回到它真正的主人那里了吧。

可男爵却隐隐产生了一种感触:

这只瓶子,仿佛特意要被他拿到一样。

其他人全都不曾注意,只有他,在那种疯魔的心态、那特定的时间与地点下,捡起了这只白瓶。

——简直像是在等候我一般……

瓶子的釉色,那介于冰与水之间的银白——

突然,鸠奈斯男爵手腕一痛。他低下头看去,蓦地瞪大了眼睛。

有一瞬间,男爵似乎看到,一条猩红的、纤细波动的丝线正柔软地缠在自己手腕上。

丝线一端,没入皮肤,插//|进血管里。另一端看不见尽头,像是飘浮在空气间,隔着万千距离一直传送到永恒。

可是下一秒,这种错觉就消失了。

柔美的红线也再无法看到。男爵的手腕明明空落落的。

他愣了片刻,直到卡林少爷提高声音叫唤道:

“男爵先生,你怎么了,感到不舒服吗?”

鸠奈斯男爵回过神来。“没有,没有。只是一时心不在焉……”

他摇了摇头,笑着向卡林少爷问道:

“不必担心我。

“倒是您,这次从学校回来,要在贵府停留一段时间吗?

“我听说,学校会在假期举办马术比赛呢。”

卡林少爷吃惊地“噢”了一声:

“您怎么会知道?难道已经在周围传开了?

“的确,父亲希望我参加比赛,结交更多的朋友。他总是这样,想让我过上丰富和体面的生活。

“不过,……”

他顿了顿。

“这一次,我可能会违背他的期望吧。

“我想在假期和父亲做手工。并且,跟着他慢慢熟悉生意上的事。

“我想尽自己的力,多帮助他一些。”

鸠奈斯男爵一时无言:“……”他想起,小卡林年幼的时候被强行送去学校,对于父亲的冷酷,大概是有些怨恨的吧。

“我知道,听上去很滑稽。我可是个冒冒失失的人啊!”

卡林少爷看向男爵。他无比开朗地笑起来:

“不过,要是打起精神,或许也能成为一个不错的帮手呢。

“对吗?”

》》》

不久之前,距卡林府一段距离外,出现过一件奇特的事情。

“我看到一个白袍子戴面纱的人,不知从哪来的,在路边买酒,结果兜里连一枚钱币都摸不出来!”

小瑞比的妈妈曾经提到。那天她出门给男爵买点心,在几条街之外的小酒馆看到了这个画面。

的确不是什么多见的景象。只是,听她说话的人,并没有在意。

这天,小酒馆里。

店主太太将凌乱的桌椅麻利地一只只摆好,因为店里人手不足,她不得不气喘吁吁地亲自操劳起来。后厨里,成堆的酒杯还放在水池里等着清洗,更闹心的是,店主太太的小女儿还在厨房吵闹着,要妈妈给新烤的蛋糕挤上奶油。

真是一团乱麻。店主太太叹了口气,倚在墙上,忽然想念起曾经雇佣过的几个短工。

几天前,从卡林府来了两个年轻人,在她的酒馆做了两天零活儿。

最近卡林府的老爷出了意外。府上平添了许多杂事:联络医生、照顾伤者、应付调查情况的治安官和守卫……管家只得雇了几个临时工在府邸打杂。后来,等事情处理妥当,其中两个临时工又找到店主太太,问能不能在酒馆做几天活计,换取食宿。

是一个女孩和一个男孩。十多岁样子,也许是小小的情侣吧。

店主太太皱了皱眉:女孩子看上去很柔弱,能吃得消吗?

但店里实在有很多杂活要人帮忙。她最终还是同意了,和两人谈好了价钱。

店主太太将他们领进店里,听到两人一边卖力地做事,一边轻声交谈着:

“你确定,那只瓶子没有人要吗?”

“真的。像是谁丢弃的,一直放在门廊的扶手上,好几次还差点被人撞着呢。”

“……”

“而且我把瓶子拿走之后,没有一个人问起来,门口的守卫也没有多看一眼。真是他们家的东西,早就把我拦住了!”

“嗯,也对……”

店主太太好奇地看着这对小孩子。

——似乎,也算不上太亲昵呢。

但的确是十分默契的样子啊……——

可是,两人只在店里待了一两天,就向店主太太提出告别了。

似乎那个男孩子有事,要着急回家去。

“抱歉,我实在要快点赶路了。有些等不及了呢。”

两人离开了这片地带,奔向了远在异乡的家里。

店主太太回想起来,感到一阵依依不舍。“多么勤劳质朴的孩子啊……要是能留在店里就好了……”

然而就在这时,小酒馆的门被推开,有客人走了进来。

店主太太心不在焉地上前迎接,可当她看清来人的样貌,整个人却赫然间一阵警觉。

——等等,

什么情况?!——

对方的身形十分高挑,穿着飘动的白色长衣。

显然不是时下流行的、长至大腿的修身外套[1],倒像是贵族们追捧的东方风尚。

客人的头上,戴着一只宽沿的银白色斗笠。朦胧的面纱从斗笠垂下来,一直遮盖到领口。像是温柔的水幕流淌着。

杂乱的酒馆,一瞬间,仿佛扑开淡淡的水雾,或者绵软月光。

但更重要的是。——

这个人,之前就来过酒馆一次了。

店主太太屏住呼吸,猛地攥紧了拳:

——就是这个人,想要买酒,却没有钱啊!!——

上一次,他用流水般好听的声音,要了整整一瓶葡萄酒。店主太太把最好的酒都端上来了,他却摸了摸衣兜,居然只取出来几片灌木叶,和一截揉皱的麻布发带。

连一枚铜币都没有。

没等店主太太发话,客人像是自知囊中羞涩,脚下一飘很害羞地跑掉了。

现在竟阴魂不散地又飘了回来。

店主太太不免感到一阵毛骨悚然:难道是上门惹事的?而恰在这个时候,她的小女儿塔拉从后厨跑过来,毫不知情地对着妈妈大喊道:

“妈妈!炉子里的蛋糕烤好了!比平常还要香!

“今天我们不卖给客人,留着自己吃好不好!你说了今天可以吃蛋糕的——”

“……”

店主太太没有说话,眼睛直直盯着门口银装素裹的人影。

那人的面纱动了动,看上去,仿佛脸庞像水一样可怕地起伏着。

忽然,面纱下传来一个声音:

“嗯……真的不卖吗……”

声音充满磁性,听上去却很内敛。白衣服的人无比失望、又带着最后一丝期盼询问道:

“或者我只买半块蛋糕,剩下的留给你们可以吗?外加一杯葡萄酒。我付两枚银币不用找零。”

他从衣袋取出银币,看那手指微微翘起的模样,似乎对自己的财富感到格外高兴。

店主太太不禁一噎:

“呃……”

她一时也说不出话,拍了拍小塔拉,从后厨切了半块十英寸蛋糕,和葡萄酒一起送到客人落座的桌子前。直到进后厨做事,店主太太一面洗杯子,一面还时不时探出头,咕哝着看一眼这位奇怪的客人。

白衣人坐在椅子上,很开心地举起酒杯,用叉子把蛋糕表面的奶油抹下来。

他身上背着一个月亮形状的布包,里面鼓鼓囊囊装满了东西。此外,腰带上还挂着一只黑色玻璃罐,看上去十分优雅,闪着静谧的微光。

白衣人丢开布包。刚要把奶油塞进嘴里,突然一顿,很不舒服扭过头说:

“不要盯着我。

“我都戴面纱了,为什么还盯着我……”

小塔拉站在一旁,正目瞪口呆地望着他。

“怎么可能不盯着,”她抬起手,指向白衣人的脸:

“你是故意的吗?吃蛋糕的时候,要把奶油全都糊在面纱上?

“而且还掉到玻璃罐上面了。”

“啊啊——!”

白衣人吓了一跳。

他立刻掀起面纱,不过,好像一点也不在意脸上的奶油,倒是睁大眼睛看着玻璃罐,取出手绢很小心地擦干净。

白衣人的脸也随之露出了一小半。

塔拉吸了口气。她看见,那是无比清丽的一张脸,有着霜雪一样脆弱的苍白,以及纤薄的嘴唇,和带着银白色睫毛、微微上挑的眼睛。

可就是这样纯净的面庞上,仿佛某种标记或者符咒,竟有一只蓝色的金鱼图案覆盖在他的眼睛周围。

像是缥白皮肤上的一片水迹。忽然,金鱼一个转身,裙摆一样的尾巴扫过眼睛,从他的耳畔,游进了衣领遮盖的脖子下方。

“噢——”

小塔拉一声惊呼。她忍不住问:“金鱼!你脸上的金鱼是什么!”

白衣人瞥了小塔拉一眼:“啊,你看到了……”

想必就是要掩饰这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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