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思辰将信将疑地看着徐道勤，“你以为你说的话我会相信吗？”

“相不相信，姐姐的身体状态最重要吧。你没闻到这失控的信息素吗？再拖下去，你不怕她精神力暴动，然后……”

徐道勤停住话口，给丘思辰消化信息的时间，过了一会才继续开口，“你也不傻，看我们这装扮，也知道都是七校的学生，一个被差点开瓢的Alpha还不好找吗？如果你担心我们俩跑了，那就更没有必要了，现在联邦星天网发达，我们又都是学籍档案在册，谁不知道潜逃的后果，我可不想被剥夺星民身份被关到血森监狱里头去，他不要前途，我还要呢。”

丘思辰沉思片刻，觉得徐道勤说的有理。

身上丘思涵的信息素已经濒临枯竭，她得稳定好丘思涵的精神力先。

“你们等着。”

丘思辰捡起徐道勤丢过来的背包，背着丘思涵往宿舍狂奔，这个点又加上元宵，校医院早关门了，宿舍里里还有应急药盒，她得先做个简单处理再送去市区医院，不然等救护车来了，她姐估计也疯了。

丘思辰背着丘思涵跑回宿舍，从药盒里翻出安定剂往丘思涵腺体打下去，玫瑰信息素的暴动有所稳定，丘思辰松了口气，掏出通讯器准备叫救护车，结果撞翻背包，没有拉紧拉链的背包翻落在地上，里头掉出一大堆东西。

两沓现金明晃晃躺在地上，丘思辰想起徐道勤说的话，将东西捡起来逐一翻看，现金，通讯器，药剂，还有袋子里包裹着的一个土灰色石块，这都是什么啊？

这时，丘思涵的通讯器突然震动，一通加了密的电话打过来。

丘思辰看着不断震动的通讯器，鬼使神差地点击接通。

“看到包里的东西了吗？”

通讯器那边传出来徐道勤的声音。

“有话直说。”

徐道勤轻笑出声，“怎么这么无趣，那个石块看到了吗？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丘思辰拿起石块放在灯下观察，一个有着难闻气息的石块，看不出有其他特别的地方。

“味道会不会很熟悉，像是在哪闻过？”

通讯器那头的徐道勤声音隔着电流传过来，不急不慢地开口说着，“你可以凑近你姐姐的腺体闻一下，也可以闻到那股味道。”

丘思辰依言凑过去，确实闻到了类似的气味，“这到底是什么？”

“呵，这是荻铌素，联邦违禁药物，具有催眠致幻的效果。”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胡说八道？如果不相信我说的话，你可以自己上星网查，非法使用违禁药物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要不要我现在报警试试看。”

“什么？！”

丘思辰回过神来，打开星网查阅荻铌素信息，按照联邦法律，非法持有使用荻铌素，判处七年以上或无期徒刑并处罚金，情节严重的从重处罚。

“查到了吗？现在那块东西上全是你的指纹，而你诱使他人使用，还会被剥夺星民身份，怎么办？”

“你胡说八道，你也碰了这个包。”

“我碰了，你确定？”

徐道勤嗤笑出声，“要不要帮忙报警，让警官验一下指纹呢？”

“你是个聪明人，你知道我在说什么。这原本就是一场交易，双方你情我愿，如果你选择报警，那你姐姐作为Omega，她的名声怎么办，一辈子被别人非议你也不管吗？现在，将包里的解药给你姐姐服下，等她醒来之后让她和你说说她的遭遇，你就知道我没有骗你了。况且，你想想，能弄到荻铌素的我们会怕你的报警吗？”

丘思辰被徐道勤说的哑口无言，一时没了声音，徐道勤也不关心丘思辰此刻的心境，说完就挂了电话。

丘思辰听着通讯器里的嘟嘟声，看着躺在床边的丘思涵，这真的是你情我愿吗？

“怎么样？”

王艾捂着包扎好的脑袋从医生办公室走出来。

“搞定了。”

“她信你说的话，那……”

王艾小心地觑了眼四周，压低声音，“你真有荻铌素原石？”

徐道勤轻蔑地笑出声，倪眼看向王艾，“你说呢？”

说罢，徐道勤转身离开，王艾忙不迭跟上去，“没想到你还这么好心，居然给她解药，你知道那玩意有多贵吗，改天林可问起来，看你怎么说？”

徐道勤面无表情地走出电梯，无视一直跟在身旁的王艾。

好心？

他从来没听过别人会夸他好心，那解药只不过是他临时塞进去的，里面添加了会使精神力暴动的成分，一经服用，十有八九会变成一个疯子。

至于那个荻铌素原石，不过是照着荻铌素原石定制的石块罢了，添了相同气味进里面，就能把人唬的一愣一愣的，真是一群傻子。他要是真有原石，王艾给他提鞋都不配。

徐道勤真是腻烦了天天跟在王艾身后擦屁股的工作，虽然是两人搭档，但是王艾每次手脚都不干净，之前还差点闹大，引得林正华十分不满。

徐道勤没有可以送礼券的叔叔，也没有校董的爸爸，他只有自己。因此，他为了获得林正华的器重，设计将自己两个Omega姐姐送到林正华跟前，甚至任劳任怨地解决王艾惹下的祸端，才逐渐参与到他们的组织里，与那些大佬交际混个脸熟，一点一点地建立起属于自己的人际网。

丘思辰放下通讯器，慌乱地将石块丢到地上，冲去洗手。

如果那人说的都是真的，那她岂不是就要坐牢，他说的没错，能搞到荻铌素的他们，她真的，胳膊能拧的过大腿吗？

洗完手的丘思辰来到床边，将药剂打开闻了一下，确定没有什么难闻的气味之后，扶起丘思涵给她喂下。

荻铌素原石的照片她搜索过，就是包里的那块，丘思涵的通讯器里也有银行卡到账的短信提醒，整整60万星币，这是丘思辰完全没见过的金额，或许真如那人所言，她的姐姐，心甘情愿。

然而，一夜过去，醒来的丘思辰却发现她的姐姐疯了，那62万居然是她姐姐的卖命钱，丘思辰完全掉进那人的陷阱，被他拉着一步一步掉下深渊。

幡然大悟的丘思辰给姐姐办理了退学申请，用那62万星币，买了郊区一所精神疾病疗养院的床位，希望有朝一日她的姐姐能恢复神智，听她忏悔。

令丘思辰完全没想到的是，没过多久的她也被盯上，‘心甘情愿’地被扮作商品供人挑选，或许，在申请助学金的那一刻，她们就被盯上了。

只是丘思辰完全没料到，林正华会这么心狠，居然把自己的侄女也推上饭桌，看着心气极高却被宠的思想简单的赵晗，丘思辰知道如何去扳倒他们了。

***

渐进黄昏，护士过来敲门，提示探视时间结束。丘思涵闹着不肯让丘思辰走。

“姐姐乖，过几天我再来看你好不好？到时给你带好吃的。”

“真的吗，那我要吃棒棒糖，我们拉钩。”

丘思辰哄着姐姐拉钩盖章，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

“这个，你拿着。”

丘思涵神秘兮兮地从枕头底下掏出一张糖纸，郑重地放在丘思辰手心，“请你吃糖。”

丘思辰失笑，配合着放进口袋，随后跟着护士离开。

夜晚的回到学校，已经差不多八点，丘思辰随便在校外找了家小吃店买点吃食应付。

“思辰。”

返校的李妍瞧见往校门口走的丘思辰，扬声叫住她。

“还没吃晚饭吗？”

丘思辰点了点头，刚探望完姐姐的她没有心情去应付任何人，扯着嘴角打完招呼就先走了。

她最近很疲惫，前几天赵晗突然找到她，又转给她一笔钱，让她服用荻铌素之后接近林正华就可以了，姐姐的疗养费快用完了，丘思辰想也没想直接答应。

反正荻铌素这种东西，她也不是第一次服用，就算身体有危害又如何呢，她现在最需要的是钱，还有搜集林正华他们证据的机会。

不过可能是频繁服用荻铌素的关系，丘思辰的易感期时间极其不稳定，有时三四个月都没有，有时易感期才结束不到一个星期，下一波又来势汹汹的紧随其后而来。

倒春寒结束之后，H区又开始下雨了，丘思辰吸了吸鼻子，好像有些感冒。

她低着头，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校道上，脑袋里浑浑噩噩地想着，然后就听见身后响起的李妍惊叫声。

丘思辰倒在地上失去意识。

李妍快跑上去，艰难地把丘思辰背至背上，往校医院跑去。

丘思辰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灯红酒绿的昏暗房间里，一群Alpha放浪形骸，坐在正中央的林正华神情轻蔑地看着自己。

不是进去了吗？

丘思辰挣扎着从椅子上站起来，瞳孔微缩，惊恐地看着助学单上她认识的，不认识的一个个绑成一串被王艾拖进来，站在最末端的陈轻轻手脚被绑，一直低头哭泣。

丘思辰着急地从旁边操起一把椅子就朝王艾砸过去，王艾瞬间消散。

紧接着房间内响起桀桀怪笑声，一个一个的人逐渐消失，只留下埋着头哭泣的陈轻轻。

丘思辰丢开椅子，跑到陈轻轻跟前想要解开绳索。

“我知道是你，是你害了我。”

陈轻轻喃喃开口，抬起头来，满目血泪，直勾勾地盯着她，“你害了我，你们是一伙的！”

“我没有，我只是，我只是没钱，我姐姐她……”

“我们是一类人，丘思辰。”

徐道勤如同一条毒蛇一般，顺着丘思辰的后背滑过，绕至跟前，吐着蛇信子，一字一句缓缓开口，“你姐姐是被你害疯的。”

***

“我没有！”

丘思辰从床上惊坐起来，胸腔不断起伏着。

“做噩梦了吗？”李妍闻声拉开帘布，“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丘思辰喘着气，打量四周。

“你在路上突然昏倒，所以我背你来校医院。”

李妍摆出小桌板，将包装袋逐一打开，“要不要吃点东西，我让若仪打包了些吃的过来。”

丘思辰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南瓜粥，低声道谢。

“没事，都是同学。”李妍将勺子递给她，“医生说你这几日有出现信息素暴动，建议放松身心，多休息。是因为学业压力过大吗？”

丘思辰沉默半响，“嗯。”

医生说的信息素暴动是设计抓捕林正华那次，虽然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是丘思辰看着林正华一脸猥琐，伸过来想要触碰她的手，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恐惧，加上荻铌素的药效而出现信息素波动。

说起来，这几次易感期紊乱，丘思辰敏感地察觉到自己的信息素一直是躁动的状态，她完全压抑不住。

“轻轻她，在家休息的还好吗？”

“啊？轻轻吗？听伯母说，轻轻她好几次自测精神力都不乐观，那件事对轻轻伤害很大，还有医生说，药剂好像被王艾剂量下太多了，哪怕在家疗养，轻轻也经常精神不济。”

丘思辰捏紧勺子，李妍说的情况，丘思涵在精神力彻底失控前也有出现类似症状，而她当时为了保险起见，确实给陈轻轻用了过量的药剂。

哪怕最后陈轻轻获救，归根结底，她也害了陈轻轻不是吗？

“这么快要回宿舍吗？”李妍惊讶地看着丘思辰。

“嗯，谢谢你。医药费多少钱，我待会转你。”

以丘思辰现在的经济情况，即便是在校医院输液躺一晚，她也花费不起，她得攒钱给丘思涵做精神疗养。

“我待会发给你。虽然入春，晚上还是得注意保暖。”

李妍抖开丘思辰的外套，递给她穿上。

一片糖果纸从口袋里飘出来，落到李若仪脚边。

“这是什么？”李若仪好奇地捡起来，仰头对着白炽灯照了一下，“这糖果纸上有扎孔也，看着，像是……一串数字。”

“还给我！”

丘思辰伸手抽回糖果纸，珍重地放进衣袋里，拉上拉链。

李妍和李若仪看着神色突变的丘思辰，面面相觑。

“抱歉。”李若仪打量着丘思辰的神色，开口道歉。

“这是，我姐姐送我的。”

丘思辰穿好外套，看了眼李妍他们，干巴巴地解释完之后，转身离开。

一路小跑，丘思辰跑回宿舍，关上宿舍门，小心地从口袋里拿出那张糖果纸，李若仪说上面有数字，这是她姐姐留给她的信息吗？

丘思辰将其照在灯下，桌面上映出一串数字。

！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丘思辰起身从床底下拉出一个箱子，这个箱子她姐姐一直不让她碰。

丘思辰照着糖果纸上的数字，一个一个输进去，咔哒一声，锁扣打开。

箱子被打开后，里面有一个用塑封袋装着的杯子，下面垫着鉴定报告。

丘思辰将箱子里的东西逐一拿出来，一张信纸从报告夹层滑落出来。

“致思辰，

如果你看到这封信，或许我已经神智不清，亦或是不在人世。

思辰，我们母亲教过我们的一句话，‘在文明标准中，对待女性的方式是衡量社会开化和文明程度的内在标准。’，母亲说这是她在一本古籍上偶然翻阅到的，在古老的文明里，那时候只有两种性别，男性与女性。现在，我们有六个性别，但是好像不论文明如何发展，总会有性征处于弱势，被歧视的地位。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徐灵，我的好友，有段时间里她一直避着我，不愿再与我往来。我性格执拗，你是知道的。她不理我，我当然不甘心。我堵了她好多天，还偷偷跟踪过她，结果却发现她跟着一个肥头大耳的Alpha钻进了一辆磁浮车里，甚至就在我们学校的停车场，在青天白日里，磁浮车激烈地晃动着。当时我真的很想离开，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傻傻地蹲在那里，帮他们把风，找着借口忽悠走朝他们方向走过去的人。我那时候想着，徐灵她脾气臭的很，又死爱面子，要是被人发现她居然做这种事，那她该多伤心。

你看，我作为她的好友，我居然也先入为主地以为她是自愿堕落。写下来快半页纸了，我还是没说到重点。其实，思辰，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我心里乱的很。后来徐灵还是发现了我，她哭着让我保密，给我看她身上的伤口。她和我说，她的姐姐也和她一样，被迫陪着那些人，就为了给她弟弟赚生活费。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徐灵有个异卵双胞胎弟弟。她的弟弟，因为分化成了Alpha，所以她母亲可以不用再被她父亲殴打，他们家出了个Alpha，终于有后了。

思辰，你看，真的很好笑，哪怕演变多年，他们还是对传宗接代有执念，因为孩子分化成Omega，就家暴辱骂妻子。徐灵和我说，她和姐姐就是被她弟弟送去给那些人的，她们不仅要养那个无能的父亲，也要给那个Alpha弟弟赚生活费。这对我来说简直天方夜谭，我一直以为所有的Alpha都会像我们母亲那样，尊重Omega。

我消化了好久，我真的不明白，我们Omega一直努力地靠自己去生活的时候，居然还有人把Omega当作商品物件一般，徐灵她那个弟弟甚至恬不知耻，不以为意。徐灵和我说他们有个组织，助学金名单上的Omega全都是猎物，因为他们一穷二白，因为他们可以拿捏。我想帮她，如果不帮她，下一个成为商品的是我，也可能是你。

在我们这个文明里，联邦出台了一部Omega保护法，但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依旧有许多的Omega被迫害。强者之所以能侵弱者之权利，是因为弱者先放弃之。我不想放弃，我也不能放弃，你看到的那个袋子，是我偶然撞到的，组织部里的王艾也是那个组织的人。他好像想陷害他们部门未分化的女生，但是谢天谢地，没让他得手，我把他丢掉的杯子捡起来，倒了一部分液体给徐灵，让她去分解。

我和她都是实验体，厉害吧，我们自己试药。前几天听徐灵说，她快研发出来了，我和她可以对着助学金的名单去找，在那些Omega被下药之后及时的用解药让他们苏醒过来，这样我们就可以救更多的Omega了。那些Omega才和你一样大，他们那群畜牲怎么下得了手。

说半天，我还是没说到重点。唉，思辰，我不知道是不是我自己神经太过敏感的关系，我觉得他们开始把目标转到我这里来了，好几次回到宿舍你怨我说太晚了或者通讯器没电，我都哄你加班，其实不是的，是我再躲他们，好几次我都差点躲不过去。如果你真的看到这封信，你就去找徐灵，她就在化生教学楼那边，她很厉害，有一个独立的研究室，她会保护你的，这样我亲爱的妹妹，你就不用经历那些不堪了。姐姐我虽然想保护所有人，但也会自私地想率先确保自己的妹妹安然无恙。

我最优秀最可爱的妹妹，你本来就有灿烂而又光明的未来，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就像我们母亲保护父亲那样。”

视线开始模糊，丘思辰不断地擦着涌出来的眼泪，认真地看完手中的信。

她这个姐姐，平日里唠唠叨叨的就算了，写信也这样唠叨。

还有，什么叫和我一样大的孩子，说得自己多老成一样，明明自己也只比我大一岁。

丘思辰翻过一面，背面是徐灵的电话号码。

照着信上写的，丘思辰从箱子里翻出一个老式的通讯器，拨通徐灵的电话。

“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明亮的女声，话语间有些犹疑，“是思辰吗？”

“徐灵姐。”丘思辰哑着嗓音开口，“我们见一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