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邢和楚遇青扭头,面面相觑。
然后下一秒两个人都跳了起来。
两个成年男人,身上衣服都皱皱巴巴的,一看就是刚从床上起来的样子,再加上家里一共就俩能睡人的房间,撤了床单的主卧和被单凌乱的次卧,无论谁看了都会误会的吧。
更何况对方还是楚遇青妈妈。
“秦姨怎么来了?”燕邢从床上一弹而起,甚至听到自己的骨头不堪重负地发出“喀拉”声。
“我怎么知道。”楚遇青捋着身上皱皱巴巴的睡衣,扭头看见燕邢正在往下下扒拉腰带,“你脱裤子干嘛?”
“这是你的衣服!”
“那你的呢?”
“换下来放洗衣机了啊!”
“要死……”楚遇青捂住额头,“换一套,随便换套挺一点的。”
入户门外的门铃适时响起,楚遇青看了眼在地上单脚蹦着穿裤子的燕邢,在门口故意拖延了几秒才慢慢打开门——
“遇青,怎么这么久才来开门。”秦太上下看了看他,蹙眉道,“怎么穿着睡衣出来,以后下了床记得换居家服,不然床上睡睡外面坐坐多不卫生。”
“好的妈,我以后一定改。”
秦太轻轻拍了一下自己儿子:“你每次都这么讲,哪次听了?”
“行,我错了,马上就去换。”楚遇青撑着胳膊挡在门框里,试图争取一点时间让自己老妈不要看见燕邢的光腚。
但秦太哪管这些,拿着保温桶自顾自地往里走,正好和从次卧出来的燕邢撞一照面。
楚遇青看了一眼,很好,穿了裤子,衣服也是挺的,至少最后一层体面保住了。
“哟,小燕也在啊?”
“秦姨好——”燕邢挠挠头,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
“今天你妈还跟我说你呢,说你最近在准备展览的画稿。”秦太回头,“都准备好了?”
提起这个燕邢更是心虚,昨晚上把人儿子压在床里上下其手的影像连续闪回,只能干笑道:“都差不多了。”
“那可太好了。”秦太把菜拿出来,“你妈妈还怕你压力太多,说这几天都不敢给你发消息,怕打扰你。”
“早知道你今天来找遇青玩,我就叫上她一起过来了。”
燕邢用眼神向秦太身后的楚遇青求救,嘴上接话道:“没事的秦姨,过两天我会回去一趟的。”
“吃晚饭了吗?”
“还没呢妈。”楚遇青接收到信号,出声,“带了什么呀。”
“不知道够不够,你俩尝尝。”秦太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一连拿了四道菜,份量都不大,但有肉有鱼有虾,唯一一道绿叶子菜看起来非常像充数的点缀,“难得下一次厨,给捧个场吧。”
“好,不会辜负您老人家的手艺的。”楚遇青挡到燕邢面前。
“你俩先洗手。”秦太微笑起来,“快去吧。”
两人十分默契地迅速转身,燕邢一直默默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结果还没走出几步就秦姨叫住。
“诶?小燕穿的是遇青的衣服?”
燕邢僵硬回头:“啊,是的。”
他出来前随手抓了一套看起来能穿出门的正常衣服,没想到还是被认出来了。
“我不小心把可乐撒他身上了,拿去洗了还没干,就让他先穿我的衣服。”楚遇青顿了一下,面不改色地胡扯。
“怎么这么不小心,没事。”秦太抬了抬手,转向自己儿子,“你给他换一套,在家就穿居家服嘛,舒服一点。”
“遵命。”楚遇青站在他旁边也微微松了口气,“那我们进去了啊。”
燕邢在后面眨了眨眼。
就……这么轻松地混过去了?
楚遇青妈妈似乎根本没往什么别的方向想,表情十分的正常。他突然反应过来——
等等,他躲什么啊?
在秦姨眼里,无非是发小哥们之间互相换件衣服穿,没什么大不了的,根本不会往奇怪的地方想。
遮遮掩掩的好像是他自己心里有鬼似的。
楚遇青见他原地不动,杵了杵他的后腰:“走了。”
两人进了房间,燕邢往墙上一靠,扭头问道:
“诶,咱俩躲什么?”
“……”楚遇青一噎,“刚才着急忙慌脱裤子的谁啊?”
燕邢:“……”
楚遇青拿了套居家服扔给他:“趁我妈没多想,快换衣服出去,别影响我在家里的形象。”
“真能演啊你。”燕邢衣服下摆撩到一半,突然感受到一阵灼热的视线,“……你非得盯着我换衣服吗?”
“小气。”楚遇青瞥了一眼,遗憾地背过身,接着说,“放心吧,我妈没那种概念。”
燕邢品了品这句话,吃惊道:“你没出柜?”
“没啊。”楚遇青挑起一边眉毛,“为什么给自己找麻烦。”
“我以为……”燕邢想起那天的小齐,“秦姨没撞到过你以前的那些……男朋友?”
“以为什么,我从来不带人回家的。”楚遇青直起身,“怎么突然对我的私生活这么感兴趣?睡一觉起来发现爱上我了?”
“……闭上你的嘴吧,求你了。”
听到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消失,楚遇青转身:“那你呢?”
“我什么?”
“你坦白了吗?你喜欢苏奏的事情。”
这句话从楚遇青嘴里说出来燕邢总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摇摇头:“我也没有,我不知道……怎么说。”
楚遇青静静地看着他,燕邢在陡然安静的目光里有些无可适从。
过了几秒钟,楚遇青突然笑了一下:“唔,想抽烟了。”
……
“啊呀,真合适,你俩衣服居然还能换着穿。”秦姨掏出手机,满意道,“来来来凑近点,拍个照片给你妈妈看看。”
燕邢换了衣服,跟着楚遇青出去。两个人身上是一套同款不同色的居家服,秦太本来买来让楚遇青替换的,没想到让他们俩同时穿上了。
听从秦姨的指挥,他又站得离楚遇青近了点,几乎是肩擦着肩手碰着手的距离。
“妈,别拍了,再拍要饿死了。”楚遇青无奈道。
“好了好了,快来吃吧。”秦姨收起手机,朝燕邢笑笑。
他们两家父母都很典型的更喜欢别家小孩,此刻秦姨坐在两人对面,捧着脑袋慈爱地看着燕邢。
燕邢被看的微微有些发毛,没忍住在桌下踢了踢楚遇青。
楚遇青面上不显,轻咳了一声,伸手在桌下按住燕邢的腿。
燕邢:?
被摸了大腿的燕邢浑身一震,还没等他把楚遇青的手弄下去,对面秦姨就笑眯眯地问:
“小燕啊,最近有没有女朋友啦?”
说实话这个问题燕邢应付很多遍了,应该相当的得心应手对答如流,但是此刻楚遇青的手还放在自己大腿上,接触到的地方正在逐渐升温。
“还……没。”他扯出一个笑容,“不急吧。”
“哎——”秦姨叹气,“怎么跟遇青一样的。”
“我和你妈妈也没拦过你们早恋啊,怎么一个两个都没动静。”
燕邢闻言只能笑笑。他小时候只顾着和楚遇青卷生卷死,满脑子只有月考榜上的排名,谁还惦记着谈恋爱。
“以前觉得你俩不用操心,现在大了,家也不回,恋爱也不谈。”
从刚刚开始一直默不作声的楚遇青突然在此时开口:“你就不怕逼急了哪天给你领个男儿媳回来?”
燕邢在一旁眼睛都瞪大了。
这是可以说的吗?
家长面前的完美形象不要了?不是刚才还说自己怕麻烦不出柜吗?!
他不会像想带着自己一起同归于尽吧。
气氛突然变僵,燕邢紧张地瞟了楚遇青一眼,只见他撑着脑袋,脸上表情似笑非笑的,感觉有什么东西要从过去二十多年的完美形象里试探着爬出来。
情急之下,燕邢握住楚遇青放在他腿上的手,狠狠掐了一把。
“你敢!”与此同时,对面的秦姨正色起来,语气相当强势,“别学那些国外不三不四的东西。”
“……妈,开个玩笑而已,活跃活跃气氛,别这么认真嘛。”
楚遇青扯了扯嘴角,瞬间恢复正常的神色,举起双手朝自己老妈装可怜。
他的手上还有燕邢刚刚留下的红印子。
“好了,不跟你们讲了。”秦姨站起来收拾东西,“你爸还在家里等我出去散步呢。”
“好的妈,我送送你。”
“不用,到门口就行了,我的车就停在楼下。”
楚遇青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乖乖地跟在后面。秦姨走到门口,回身抱了抱他:
“妈妈走了,一个人要知道怎么照顾好自己,记得按时吃饭,少熬夜,啊。”
楚遇青抱回去:“嗯,我知道。”
送走秦姨,楚遇青站在玄关没动。
燕邢在背后看他,不自觉放低了声音:“你刚……怎么突然说那个?”
“想说就说了,我也挺好奇我妈是什么反应的。”楚遇青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燕邢特意去查了,玫瑰枝是女士烟,长长一根夹在楚遇青的手指中间。
烟在室内就点了起来,楚遇青缓缓吐出一口:“你说他们知道我到底什么样会不会想打死我?”
燕邢像前走了一步,薄荷味的白雾就顺着分子涌动,一路抵达了肺部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