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沈掌门来了吗。”唐小春看到宋引舟心立马提了起来，直觉告诉他见到这家伙准没好事。

宋引舟没有回答，只淡淡瞥了他一眼。

也许是心理作用，唐小春总觉得他的眼神像是在看死人，脚下如同钉住一般，磨蹭着不肯动弹。

宋引舟也不着急，一脸平静地等着二人，但眼中满是玩味，像是在期待什么好戏。

楚微起身给他施了一礼，拉起唐小春跟在三人身后走出柴房，不多时便来到聚贤厅前。

这下不用问都知道是沈掌门到了，唐小春心里七上八下，下意识看向楚微，见他脸上并无异样，牙一咬心一横，跟着宋引舟走了进去。

看着聚贤厅里熟悉的一切，唐小春暗自苦笑，上次来还是他的拜师仪式，也算是个高光时刻吧，转眼间便沦为阶下囚，人生还真是变幻无常。

“回禀师父师娘，楚微和唐小春已带到。”宋引舟目不斜视，端端正正向上首行礼。

唐小春向上望去，见上首端坐的除了楚观潮和楚夫人外，还有一位中年男子，心知他便是岐越派的沈天南沈掌门了，之前只是听晏九提起，此刻终于见到本尊，细细打量之下只见这沈掌门年纪与楚观潮不相上下，身着绛紫色长袍，腰间挂着一把墨色长剑，一张方方正正的国字脸，浓眉大眼鼻直口阔，正气凛然不怒自威，和楚观潮坐在一处越发衬得后者像个文弱书生。

沈天南下首站着个锦衣华服的青年男子，年纪和楚铮差不多，相貌生得还算英俊，眉宇间却难掩一抹骄矜之色，看到他和楚微时眸光骤然变冷，眼中隐隐透出几分杀意。

唐小春打量了此人两眼，隐约想起晏九跟他说过沈灵姝上面还有个哥哥叫沈冲，想必这就是那位沈少爷了。

“微儿，小春，过来见过沈掌门。”楚观潮温声开口道，几日不见他又清减了好多，身上青衫都显得宽大了不少。

楚微上前不卑不亢地行礼问好，仪态端正神情从容，挑不出半点瑕疵。

唐小春跟着他一道给沈天南行礼，干巴巴地说了句“晚辈唐小春见过沈掌门”。

沈天南只淡淡瞥了二人一眼，却是不发一言。

接着楚观潮命楚微叙述事发那天经过，楚微不慌不忙地把那天的事又讲了一遍，过程无卡顿且条理清晰，显然已在脑子里酝酿很久。

“听说你二人之前和姝儿有过争执，姝儿还用暗器伤了你。”待他讲完沈天南徐徐开口，语气尚算平和，表情难辩喜怒。

“确有此事，不过沈小姐事后给了我解药，如此便两清了。”楚微一脸坦荡地迎上他的目光，并无半点退缩之意。

“两清了？”不等沈天南发话，他身侧的沈冲冷笑一声，“你心里当真这样想的，不会是怀恨在心伺机报复吧？”

“冲儿，不得无礼。”沈天南闻言开口制止，沈冲这才住口，看向楚微的目光更加不善。

唐小春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心想这位沈少爷跟楚铮还真是少爷界的卧龙凤雏，一样的说话不过脑子。

楚观潮看向沈天南道，“沈兄，姝儿此番在沧浪山庄遇害，阿音与我俱痛心疾首，我身为庄主更是难辞其咎，敢请沈兄容我些时日，楚某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找出真凶还姝儿一个公道。”

沈冲一听不干了，“请问楚叔叔这话是何意，真凶不就站在这里吗，人证物证俱在，还能抵赖不成！江湖上谁不知楚叔叔您最是刚正无私，总不会因为楚微是您儿子就徇私偏袒他吧。”

“放肆！”沈天南厉声喝斥道，“愈发的没有规矩了，身为晚辈怎可对长辈如此讲话，为父平日里是如何教导你的！”

沈少爷见父亲发火，悻悻地闭了嘴，脸上却是大写的不服。

“楚兄弟，弟妹。”沈天南看向楚观潮夫妇，“都是愚兄管教不严，只是冲儿自幼与姝儿兄妹情深，如今姝儿出了事，他情急之下才会口不择言，还请二位见谅。”

“无妨。”楚夫人不动声色道，“哥哥为妹妹抱不平，本是人之常情，正如冲儿所说，表面看起来人证物证俱在，似已无需多议，但毕竟无人亲眼目睹行凶过程，楚微又口口声声说他是遭人陷害，所以真相究竟如何还有待查证。”

接着面色一凛道，“楚家的事沈掌门你也清楚，我素来不喜楚微，没有必要偏私于他，若真是这小子所为，我必然第一个亲手取他性命，以慰姝儿在天之灵。可若真如他所言，凶手另有其人...”

“所以弟妹的意思是——”沈天南面上并无波澜，倒是沈冲闻言一脸激动，碍于父亲的威严又不敢开口说什么。

“还请沈掌门容我们一些时日查清真相，若真是楚微所为，要杀要剐全恁你处置，我夫妇届时亲自上门负荆请罪，沈掌门若是信不过，大可请诸位江湖人士来做个见证。”楚夫人站起身来，句句掷地有声道。

沈天南忙起身正色道，“弟妹言重了，沈某绝无此意，楚沈两家多年交好，弟妹与静宜更是亲如姐妹，我岂有不信你们之理，只是我当初欢欢喜喜送姝儿来山庄，本想着两家能亲上加亲，不想竟——”

说着顿了一顿，眼中浮起一层痛色，“楚兄弟自是不愿相信从小看到大的孩子能做出这种事来，我也不信楚兄弟能教出这样的儿子，只是姝儿死得实在凄惨，我身为人父绝不能看着女儿枉死，务必要替她讨个公道，还望楚兄弟和弟妹体谅。”

“沈兄一片爱女之心，楚某如何能不体谅，我今日便在这里立下重誓，沧浪山庄定当不惜代价追拿凶手，若有真凭实据证明是微儿所为，楚某绝计不会徇私，必当秉公处置。”

楚观潮起身举起右手，三指并拢郑重立誓，神情冷肃异常，跟平日里那个温声细语的楚庄主判若两人。

“楚兄弟言重了，愚兄自然信你，只是我接下来要料理姝儿的后事，家中又事务繁多，恐无法在此久留，不如楚兄弟给愚兄个期限可好。”沈天南紧紧盯住楚观潮道。

“依沈兄之见，当以多久为限。”楚观潮犹豫一下道。

“便以一月为限吧。”沈天南徐徐开口，“以沧浪山庄的实力，我相信一月之期足矣。”

“这个...可否再宽限几天？”楚观潮微微皱眉道。

没等沈天南发话，一边沈冲抢先开口，“楚叔叔，不是晚辈有意为难，以沧浪山庄的实力，又是在自家地盘上行事，若是一个月还找不到凶手——”

沈冲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看向楚观潮的眼神多了层深意，“到那时可真叫晚辈怀疑，这个所谓真凶是否确有其人，楚叔叔，您在江湖上德高望重受人敬仰，总不会想以此为藉口给某人拖延时间吧。”

“住口！”沈天南脸色阴沉，腾地站起身来，“无知狂妄不知所谓！为父与你楚叔叔相识多年，最是了解他的品行，何时轮到你来置喙！他怀疑真凶另有其人，就必然有他的道理，你楚叔叔一生清风霁月光明磊落，怎会像你想的那般不堪，再敢胡言乱语，当心为父动用家法！”

说完便要拔出腰间长剑教训沈冲，楚观潮忙上前拦下，“沈兄莫要动怒，冲儿也是报仇心切，如此便以一月为限，一个月后无论结果如何，楚某必将给沈兄一个交待。”

沈天南还要说些什么，却听得楚夫人开口道，“冲儿的话也有几分道理，不知何人胆大妄为，竟敢在沧浪山庄的地界上行凶，对着一个花朵儿般的女孩子竟也下得去这般狠手，简直丧心病狂不配为人！”

说到最后一句时楚夫人眼中已尽是狠戾之色，沈冲对上她的眼神，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低头不敢与之对视。

楚夫人对沈家父子一脸正色道，“姝儿在沧浪山庄遇害，我夫妇难辞其咎，沈掌门提出以一月为限，我二人绝无异议，如此便一言为定，待来日抓到凶手，定将他千刀万剐，以慰姝儿在天之灵！”

一言既出满堂静寂无声，气氛变得凝重起来，唐小春之前只知楚夫人厉害，却还是头一次见她如此疾言厉色，不禁打了个冷战，同时心里暗暗打鼓——楚铮他们已经山上山下找了十多天，一点眉目都没有，搞不好凶手早就逃之夭夭，古代又没有天眼和大数据，一个月真能找到凶手吗？他对此表示严重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