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猫的青年与眼前瞪着自己的少年逐渐重合,看得沈翊眼睛泛酸,眼泪不由自主盈满眼眶。
他伸出双臂把人困在怀中,声音哽咽艰涩,“给……”我抱抱。
“啪!”
两张一块钱的纸币飘飘洒洒落在地上,身前的人已经跑没影了,侧脸被挠了一爪子,有些轻微的刺痛。
沈翊站了好一会儿,然后垂着脑袋笑了。
上辈子和这辈子,李憬年见到自己的第一面都是转身就跑。
“这该死的宿命感。”
沈大少爷呢喃着从裤兜里掏出小镜子,照了照脸上已经不太明显的三条白印,轻啧一声。
心里有些得瑟的想:老婆打的能叫打吗?那是打情骂俏。
沈翊心里甜滋滋的,他们第一次见面感情发展就已经热火朝天,过几天那不得烈火干柴?
随即屈尊降贵般捡起地上有些旧的纸钞,“年年也真是的,第一次见面就给零花钱。咳咳……既然买下了本少爷,那这辈子都别想摆脱我。嘿嘿!”
沈大少爷把钱装进裤兜,还拿手拍了拍,一副很宝贝的模样。
这要是让那些熟悉沈少爷的人见了,怕不是得请个道士看看他是不是中邪了。
先不说沈少爷的兜里什么时候出现过这么小的面值,光是脸上那三道白印,他都要抓个医生过来看看会不会毁容。
然而对已经活过一辈子的沈翊来说,这可是他家年年亲手赏的,老婆要包养他,他只敢从命不敢拒绝。
唯一不太妙的就是:年年好像把他当成欺压学生的校霸了。
想到这里,沈翊脸色难看到极致。
李憬年上辈子并没有上完高中,养父母出车祸去世后,他就开始没日没夜的打工还债。
直到两人相遇那天,他刚还完最后一笔债款。
后来两人在一起了,他才知道那个时候的李憬年原本是去某片烂尾楼跳楼自杀的。
只是恰巧碰到了在外流浪的李不苦,被不知为何出现在三十几层的猫咪叼着裤腿,凶巴巴往里面扯。
人都是这样的,看似已经游走在死亡的边缘,但你稍微拉一把,他还是会选择糊里糊涂的活下去。
所以两人在路上遇见那会儿,放下自杀念头的李憬年正带着检查完身体的李不苦回家。
知道这件事后,向来和李不苦针锋相对的沈大少爷,从“丑猫”、“胖猫”的称呼一跃为“干娘”。
毕竟没有李不苦,就没有他和李憬年的以后。
沈翊和李不苦单方面结拜为异姓异性异物种的“母子”不久,沈翊顺势提出同居,直接搬去了李憬年家里,问就是母子连心,方便尽孝。
家缠万贯的沈少爷还专门请营养师给升了辈分的李不苦定制猫粮。
对沈翊来说,李不苦不仅是他的媒人,更是他另一半的救命恩猫。
于是家里就彻底乱套了,李憬年管李不苦叫儿子,沈翊管李不苦叫干娘,两人一猫这辈分又老又小的。
沈翊知道李憬年不想提过去的事,所以直接托在G城的舅舅几经调查,才知道李憬年从上了高中就被人恶意针对。
他们故意抢走李憬年手里的钱,就是为了在周五放假时看他走路回家的狼狈模样。
在学校里对不怎么说话的少年轻则言语侮辱,重则推搡打骂。
尤其是那个叫林业的畜牲,先是带头霸凌李憬年,之后又去找他告白。被拒绝就恼羞成怒,变本加厉地欺负李憬年。
好像这样做就可以从这个无权无势的少年身上获得一些成就感,来洗清自己被拒绝的耻辱。
甚至还倒打一耙,传出年级第一是个同性恋的谣言,并以李憬年的口吻给班里所有的男生写表白信,让李憬年成为众矢之的。
这件事传的沸沸扬扬,人证物证俱在,学校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在大多数人都无法接受同性恋,甚至同性恋还会被当成疾病的年代,李憬年可想而知被劝退了。
而李家爸妈出车祸就是因为这件事,他们被通知孩子在学校闯了祸,需要家长过来一趟,却在赶来学校的路上被车撞了。
两人在icu住了一个月后相继去世,刚满十八岁的李憬年扛着所有压力给父母收尸,又被亲戚暗示并非李家夫妻亲子,指责他忘恩负义,克死自己的养父母。
愧疚的李憬年在父母刚下葬就离开G城,独自一人坐火车来到B市打工还债。
刚开始连房子都租不起,只能睡在桥洞或者公共厕所,还会被其他流浪汉驱赶。
七年里没日没夜的劳累,让他的身体彻底垮掉。
更何况还有父母的死亡,或许在他心里,自己才是那个害死父母的罪魁祸首。
虽然沈翊上一世已经让真正的罪人付出了代价,但他并不觉得解气。
如果可以,他希望李憬年无病无灾,从未经历过这些。
沈翊深吸一口气,现在重来一次,趁着这些事还没发生,趁着李憬年还没有伤痕累累,他一定会保护好现在的李憬年。
她这么善良的人,合该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
李憬年到教室门口时,英语老师比他快了一步,正在讲台上布置背诵任务。
英语老师井郦是一位快三十岁的女性,也是高二(1)班的班主任。
她毕业于名牌大学,对于学习成绩总是名列前茅的李憬年很是喜欢。
更何况李憬年长得乖巧,说起话来温声细语,跟这些屁事一箩筐的大少爷大小姐们比起来,他就像只无害的小白兔。
所以这会儿看到人迟到也没责怪,看他气喘吁吁的样子,甚至还有点怜爱。
抱着保护本班珍稀物种的心态,直接挥挥手让他进来了。
李憬年没有同桌,班里也没人愿意跟他一起坐,说是有一股穷酸味儿。
他的位置在第三排,桌面上堆满了不知道是谁的书,凳子上有一滩污水。
李憬年并不在乎这些刻意的针对,当然,他也不敢反抗。如果反抗的话,他们会更过分。
这些有钱有势的人要是不高兴了,动动手指就能让他从学校滚蛋,到时候爸爸妈妈又要操劳了。
此外,每次期末考试的年级第一都有两千块奖金,高一那年已经拿到了四千,他希望这些钱可以减轻父母的负担。
对于李憬年来说,他只想熬过接下来的两年,然后顺利参加高考。
“啧……一股臭味儿。”
带着轻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抬眼看向最后一排,林业给了他一个满是恶意的笑容。
李憬年身体一僵,却不是因为害怕。
而是看到林业右耳上戴着的耳环和截然不同的穿着。
他心中震惊又疑惑,林业在这里,那刚刚的是谁?
李憬年后知后觉,他好像……认错人了。
那个男生没怎么开口说话,他看到同款的耳环就先入为主,想到自己刚刚给了人家一巴掌,心中顿时划过愧疚。
但想到是那个陌生人先来堵的自己,一句话不说就算了,还把他拉到卫生间里,突然冲上来抱他。
李憬年心中那一丝愧意立马被挥散了,消失的一干二净。
这能怪他吗?任谁碰到那种情况,都会觉得害怕吧?
别人碰上这种事说不定还会报警,自己只是打他一下,因为太过慌张,下手很轻,说不定连印都没留下。
而且,他还莫名其妙损失了两块钱,这都是爸爸妈妈辛苦挣的,不知道还能不能要回来。
想到那人奇怪的举动,李憬年立马打消了念头,算了算了,他就当那两块钱又被林业抢走了。
李憬年甩甩脑袋,不管了,还是学习吧,没有什么比学习更重要了。
在家里这几天被左女士明令禁止看书,说是学习太费脑细胞,生病了就该放松放松,天天把他按在沙发前看猫和老鼠,现在可算是能写会儿题了,他觉得脑子再不转都要生锈了。
李憬年迅速调整好心情,垂着眼把凳子擦干净,然后收拾出一小块桌子,埋头奋笔疾书。
而林业并不打算放过他,见李憬年脸上并没有露出屈辱的表情,当即大张旗鼓的指示窗边坐着的同学。
“赵宁,把窗户打开透透气,有的人一来,教室里的空气都被污染了。”
这话一出,教室里满是恶意的嘲笑,教室里的窗户刷刷几声被打开。
秋风刮过,瞬间带走教室里所有的温度,李憬年眼睫轻颤,握着笔的手微微攥紧。
在讲台上面的井骊脸都黑了,她敲敲讲桌维持秩序,然而收效甚微。
林业家里做服装生意,在国内排得上前五,是G城的龙头企业,又和市里的领导有些关系,哪怕校董也得卖他家一个面子。
这也是林业在运杰高中作威作福却没人管教的原因。
井骊皱了皱眉,看着脸色有些发白的少年,“李憬年,你去我办公室一趟,我有事跟你说。”
作为一个打工人,她也只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庇护一下这个少年。
李憬年应了一声,刚拿着书站起来,就看见校长敲了敲门,把井老师叫出去说了几句话后,又带着一个人进了教室。
在看到那抹亮黄色时,李憬年瞳孔一缩,怎么会这么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