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快得无法用常理来定义，好像和姜顽见面就在昨天。可离了姜顽的日子不知不觉又翻了两页。

两天，谈宋临和于威一起整理王奕文的案子，忙得脚不着地。

只是那个怎么看也不同寻常的梦让谈宋临起了疑心。

梦里王奕文说过的话在他脑子里盘旋，挥之不去。

谈宋临半夜梦中惊醒数次，直冒冷汗，心悸不停。他总会回忆起房间里的事，其他的东西在他的记忆里慢慢消失。

除了那句话留下来，一点点加深，刺激着。另他呕吐、担忧，成为他最不愿听到的梦魇：“我要你看着他去死。”

谈宋临每次都要掏出衣服里的玉，看看玉碎到何程度。

姜顽给他的蛇缠玉自那天起，表面裂开白纹。怎么擦，怎么修复也没用。蛇尾呈白，像是化了脓包，渐渐烂掉。无言走向毁灭和破碎的命运。

修玉的师父都摇摇头说，这玉算是给他挡灾了，换块玉吧。这玉是用特殊法子养起来的。玉碎了，人也跟着泯没。

应了这些话，谈宋临握玉的力度轻了轻。

他道：“好。”

就这两晚，经历了这些事。谈宋临的脸色憔悴了一个度。

与王奕文接触下来，王奕文一直语无伦次重复那些事实。偶尔话题偏出去，也话里话外打探着谈宋临有没有打开盒子，催促他快点行动。

“谈律师，我当初就是打开那个人给我的盒子实现了自己的愿望，换回了身体。谈律师难道人淡如菊，什么都不在乎，连个知心人都没有吗？”

王奕文的话阴阳怪气，不仅是对谈宋临的不尊重，也打碎了谈宋临对他的受害者滤镜。

一番故意刺激谈宋临的话下来，反而激起了谈宋临的斗志。

坐以待毙不是谈宋临的风格。谈宋临联系到陈家豪的母亲。

“明天我早上有空。”

“那就明天。”

他想多了解一二，接触预定结果的另一面，确保其真实性。

打完电话后的第二天，谈宋临早早起了床，洗脸刷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他绝对要弄清楚事情。

在那头废弃公路上，看着熟悉的场景。

宁婧沉闷的心情，终于高兴起来。她知道再过一段路就会有人。

看见了希望的苗头，脚下突然有了力气。她强撑着自己的身体。催促起姜顽：“前面如果有人。到时候我们说不定可以搭便车回去，或者借个电话。”

姜顽不怎么看好她的想法，他们可能仍在幻境里，到死都找不到回去的路。

但他也没立刻否认她：“你用你的手机试试，有没有信号？”

“好。”手机最后一格电即将耗尽，关了机。宁婧长按强制开机。只要3%电量的电池下面，显示无网络。

“怎么会？那我们…”宁婧被泼了一盆冷水，她注意到了旁边像未开化一样的马路。

姜顽：“等一下我看看在这里能不能找到陈家豪，感觉他消失之后会出现在这。”

提到陈家豪。瑟瑟发抖的宁婧终于想起了“事实”：“其实，消失的那个男孩子我见过他。”

“陈家豪？”姜顽想不到他们有何联系，宁婧也和他讲过，他们是做探险类的直播。这些地方都是他们去过的场景，这也就证明了为什么宁婧会和他一起穿越。

可按照这个逻辑，岂不是陈家豪也去过医院。

再者，陈家豪的直播的联系，恐怕只有其母亲了。一个卖衣服，一个探险搭不到一块儿。

“你在哪里见的？”姜顽选了条合适的路线。他来这里已经是差不多一个月前的事情了。

一次循环对他来说有点久远。只记得沿着前面的路段走上一段时间。会有一条专门出售和租借露营商品的街道。

在那旁边，有人和朋友们一起野餐、搞烧烤。本是高高兴兴，好好放松的一天，被高速行驶乱来的车毁了个一干二净。

只因驾驶员情绪不当，暴力加速，欢笑成了哀嚎。

四周树木连天。

人们看不见森林全景，只能看见森林里的树木。雨让这里更加幽深。

姜顽摸了一下树干，分辨着有没有陈家豪的气息：“能把陈家豪的事情讲详细点吗？把你知道的都讲出来。”

天空仍飘着雨，他们已经不在乎了。宁婧的心情也归为沉寂。

基本上是姜顽要她怎么说，她就怎么说。

宁婧说：“我在去X高的时候见过他，他是粥粥雨的朋友。”

“粥粥雨是谁？”姜顽发现一个新人名。

“是和我们联动的一个短视频博主，搞街拍的摄影师，尽管才高中生，他已经有了十几万的粉丝。他会变各种音线，还蛮有节目效果。当时是他主动和我们联系，进行联动。”

“然后呢？”

“粥粥雨叫他一起来王。陈家豪看我们笑了笑说，还是不要了，他还要去孤儿院做义工。粥粥雨问他怎么不去敬老院了。那个孩子笑容有些苦涩。上次他照顾的那个老人在隔壁老人去世后，也去世了。他再去就不合适了。”

宁婧和姜顽慢慢移动：“感觉像一个很乖的孩子，隔老远朝我们打招呼。哦，我戴着口罩和遮阳帽。就和他对视了一下，点点头。当时在回闺蜜消息没参与接下来的事。是后面阿杰和我讲的。他要回家帮他妈做事情了，不和我们多聊了。”

宁婧一时间找不到形容词，只道：“医院里的那个孩子和之前那个好像有点不一样…”

她话没说满，不可否认被困久了。陈家豪性格发生了改变。

姜顽却有了想法，两件事联系在一起。说不定宁婧嘴里的粥粥雨是陈家豪口中被困在他身体里的王奕文。

他问宁婧：“粥粥雨和陈家豪是同学，那你知道粥粥雨的本名是不是王奕文？”

“好像是？”宁婧不确定道，“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但我能肯定他不叫陈家豪。”

小草被雨水滋养得勃勃生机，一步下去一个水坑。

姜顽想，那就错了。

如果粥粥雨是王奕文，那么“陈家豪”身体里的王奕文应该认出宁婧才是。

不像打个照面，好像是第一次见面的样子。完全不认得她。

况且偏偏在陈家豪要讲关于自己的事情时，出事故。很难让人不起疑两者之间的关联。

若非陈家豪身体里的还是陈家豪，只是他的记忆被篡改了？

姜顽单纯想不可能出结果，他暗暗记下这点。

他们快穿过树林，走到街口。姜顽先穿了出去，停在原地。宁婧跟在后面，忍不住抱着手臂，在刮起的风下微微蜷缩身体。

太冷了。

这下更是深入骨头的冷，宁婧抵触看地上。

她好像模模糊糊看见两个熟悉的人影。脑子里那个可能的结果，无论如何都掐不灭。

她想，自己不像松松那样对自己和他人过分苟责；不像阿杰总是嚷嚷自己没碰上真正志同道合的同伴；也不像二明左右掺和泥，对不同人讲不同人的坏话。

宁婧这次倒是不抖，对阿杰死亡的恐惧消失。

不是吧，又来？

剩下两个也是和阿杰一样。

太…好了…

自己的愿望被实现了。

宁婧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笑出声，她的眼角弯了起来，拥有了到现在为止最大的快乐。

成为最后活着的人，这才是自己应得的。

她抬起头，笑容停在了脸上。姜顽的瞳孔黑得发邪，像从地狱爬上来的厉鬼。看她像是看一个死人。

房间被帘子隔着的后面摆着一尊铜像，悲天悯人，向下俯视，关照众生。

谈宋临进来时，成梅还在拜神。

还有一个小时。成梅的直播间就要稳定开播。

厚重的妆下，是深入骨髓的无可奈何。成梅用纸巾擦掉眼角的泪。

儿子失踪了，她不是没有去找。相反她想尽了各种方法，花费之前所有的存储。找了各种大师，到现在也没什么消息。

房贷压迫着她，让她不能停止工作来讨生活。

每天晚上成梅都通过祭拜神灵，来为身处未知之地的孩子寻求庇佑。

毕竟她是所谓加害者的母亲。谈宋临的律所和她联系过，也讲过开庭的事情。每个案子，他都尽自己最大努力对案子里的每一个人负责。

谈宋临慎重开口：“您上次说找到了可能是孩子霸凌人的原因。”

成梅递给他桌子上的手机，眼泪欲下：“我收拾房间的时候找到了我儿子的备用机，里面的东西可能是你们需要的。虽然说我不认为他会做什么坏事。可如果他真的做了错事。什么坏事我都认下，我只是希望他能回来，不要继续误入歧途。”

“警察能找到他。”

手里的备用机沉甸甸的，好像揭示其中某种联系。

谈宋临向这位平凡而又伟大的母亲道了谢。

出了门，他大步走在路上，目不斜视。

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时，他一改之前的形象飞奔而去。

谈宋临不得不承认爱和习惯是他遇到过的最棘手的议题。

碰了那个人的肩膀。随着那个人转过头，谈宋临害怕出错的惧意也为之消退。

谈宋临眼中是噙满的泪。

不是姜顽…

谈宋临恢复之前的风度，道歉着：“对不起，我认错人了，我还以为你是我的一个…弟弟。”

那个人也没纠缠，摆摆手：“没事没事。”

谈宋临失魂落魄地离开。

长长的影子被他拖着。街头的奶茶店刚好播放《宿命》，清冷的男声唱到那句：“和你美丽的相遇，是为了迎接更好的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