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兰推门进来后便把门反锁了。
喻言有些慌,匆匆地瞥了一眼楼下,江禹行还在那里。她急忙大步走向母亲。
“妈,什么事?”
张兰将手指头竖在嘴边,又指了指门:“小声点。”
喻言明白了母亲的来意。
“你弟弟最近跟李莉怎么样了?”
“肯定没之前好。”
张兰坐在床边:“前段时间,你弟弟说李莉他爸妈松口了,房子写两个人的名字,他们结婚后彩礼要给你弟弟他们。我跟你爸商量,找个时间再见见她爸妈,这次在江城见。”
喻言心里头有点乱,她怕说了实情后,爸妈会难过,可这样一直拖着,爸妈又会有很多期待。
“妈,你给我说实话,你觉得李莉怎么样?”
张兰想了想说:“一开始不太看好李莉,当妈的都有私心,我儿子高高帅帅的,我们家也不差,我觉得喻二娃可以找到更好的。
“你弟弟是一个比较懒不太懂事的人,可李莉很懂事,后来我就看她顺眼了,也接受了她,这才张罗起他们的婚事。
“可自从过年发生的那个事后,我突然觉得李莉并不只是懂事,她心眼还很多,她以前在我们面前装得很好,把我都骗了。我怕以后喻二娃会吃亏。
“你爸说我想多了,还说为什么叫‘谈婚论嫁’,因为婚姻这事就是要拿出来摆在明面上谈论的,那就会有利益的算计,别人嫁进我们家,怕女儿吃亏也是人之常情,所以会有金钱上的算计。而我们只希望儿子婚后过得好,这是我们的算计。如果能用钱换来喻二娃的幸福,我们也宁愿被人算计一回,但是不能过了头。
“这不,听到李莉他爸妈退让后,你爸爸就想着双方家长坐下来好好谈,和和气气地谈。”
喻言沉默。
如果李莉还是当初的那个李莉,她也会像父母那样想。
“妈,你跟爸会吵架吗?”
“吵,当然会吵,刚结婚那几年经常吵,后来就不怎么吵了。”
“那你们打过架吗?”
张兰摇头:“你爸这点很好,他从来没打过我。镇上好多女人都被男人打过。”
“那你有没有打过我爸?”
“啊?我为什么要打你爸?”张兰笑了,“再说我打得过他吗?”
“你和爸就算吵得再厉害也不会动手,那是因为你们都很看重对方,爱对方。”
张兰有些不好意思:“一大把年纪,什么爱不爱的。”
喻言笑了起来,老一辈的夫妻可能一辈子都没对对方说过爱字,但他们的爱在行动里,在日常琐碎的生活里。
张兰突然一惊:“你弟弟打李莉了?”
“不是,他哪里舍得打。”
“那李莉打他了?”
喻言故作镇定:“不是,我这不是在跟你聊天嘛,不要对号入座。”
“哦,那就好。”
“妈,我认为你们还是先别着急去见李莉她爸妈。经过那些事后,喻星宇和李莉心里都有疙瘩,得让他们自己想清楚,解决好那些问题。就算你们促成了他们结婚,如果那些问题没解决好,有一天他们也会再闹起来。”
张兰沉思着。
“妈,你和爸最希望的是喻星宇能幸福,但是并不是所有人结婚后都会像你和爸那样幸福。你们再多给喻星宇一点时间吧,让他自己处理那些事。他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们要相信他。”
张兰想了想,点头说:“我也觉得要再等一等,你爸却等不了。等一下我再去劝劝他。”
“好。”
“你也好好劝劝你弟弟。”
“嗯。”
张兰盯着喻言看,欲言又止。
“怎么了,妈?”
“我跟你爸读书少,懂的道理不多,也不太懂得表达自己的想法,我们只希望你们姐弟两好好的。可能你会觉得我们更关心你弟弟,那是因为你大一点,又懂事,学习工作什么都好,我们对你很放心,但并不是说我们不关心你。”
喻言有些哽咽,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只要爸妈不偏心,不重男轻女就好。
张兰拍了拍喻言的手背:“坐了那么久的车,早点睡。”
“嗯。”
张兰站起身来准备出去,可看到窗户大大开着,便走向窗边:“夜里冷,窗子别开这么大。”
喻言腾地一下跳起来,跑向窗边:“妈,我来关。”
张兰已经抢先一步关掉窗子,回头看神色慌张的女儿:“怎么了?”
楼下没有江禹行,喻言舒了一口气:“没事,可以开大一点,我现在有点热。”
张兰稍微开大了一点窗,转身离开。
*
喻言躺在床上,心情久久未能平复。
长这么大,她其实很少跟母亲谈心。
刚刚母亲说并没有不关心她,而是因为放心她,才对喻星宇多一些关心,那一刻她好想哭,仿佛这么多年所有的委屈都不值得一提。
人啊,还是要学着表达爱,不然容易让别人没有安全感,甚至误解误会。
喻言发现跟江禹行在一起后,他教会了她很多东西,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是表达爱。
喻言给江禹行发了一条微信:【谢谢你。】
江禹行回了一个问号。
【谢谢你喜欢我!】
江禹行发来了一个摸头的表情:【傻瓜!】
*
小镇是熟人社会,抛开大家喜欢八卦、人们几乎藏不住秘密的缺点以外,熟人社会的好处也很多,比如办红白喜事时,街坊邻居齐心协力,你做一点我做一点,就帮主人家把事情办好了。
五一节期间,镇上有好几家要举办婚礼。
天刚亮,喻宏光张兰便去吴承林他们家帮忙。喻宏光会管理一些杂事,而张兰帮厨。
张新永的老家在外省,接亲不现实,所以婚礼先在吴家办,之后再到他老家办。他父母及一些至亲前一日赶来参加婚礼。
吴家人这几天很忙,江禹行也不例外,他的主要任务就是招待贵宾。
安隆的婚礼维持着一些老传统,送亲队伍中有专程送新娘去夫家的人,相当于西式婚礼的伴娘,不过吴悠然的婚礼没有迎亲队伍,自然也没有送亲的人。
喻言是当不成吴悠然的伴娘了,也就没去他们家帮忙。
喻言开着大门,坐在屋子角落,守着一堆货物,看店。
这个季节,杂货店没什么生意,她也不用守着店,可也不知该干些什么。
好无聊。
她发信息给江禹行:【很忙吗?】
【嗯。】
好吧,他忙,不好打扰他。
喻言上楼敲了敲喻星宇的房间,喊了几声,传来的是他的抗议:“我补觉,别打扰我。”
喻言又回到楼下,守着门市,玩着手机。
突然有个人影出现,她抬头说:“要买什么——咦,你不是很忙吗?”
江禹行走到她面前:“是啊,悠然叫你去帮忙。”
“需要我做什么?”
“不知道,你去问她。”
“好,我先去梳个头。”
喻言的长发是披着的,她看那些去帮厨的阿姨们都是把头发梳成发髻,怕头发掉落到菜里。虽然她不会去帮厨,但总觉得把头发扎起来才礼貌。
她进了洗手间,挽了一个丸子头,开门时,吓了一跳。
江禹行在门外。
“走吧。”
江禹行挡在她面前没动,还把她逼进了墙角,俯视着她。
喻言结结巴巴道:“大门开着,我......我弟在楼上,你......离我远点。”
江禹行翘了翘唇角,一手抬起她的下巴,吻了上去。
喻言心慌得要命,推他没推动,只得咬了一口他的嘴。
江禹行吃痛地轻呼一声,放开了她,哭笑不得:“你还真下得了手。”
“谁让你乱来的。”喻言有点担心,抬头仔细看他的嘴巴,没破皮,推开他掉头走了。
喻言拿起一个钩子将卷帘门勾下来,没有上锁,江禹行在门外等他。
两人并排走着,喻言有意拉开彼此的距离。
江禹行很无奈地摇着头:“过年时我们还能大大方方地走在一起,现在反而不行了。”
“不能让街坊邻居看出来。”
“你这叫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
喻言嘟了嘟嘴:“我不管,反正现在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等到合适的时候。”
*
吴家的大门前,有一排锅和灶,邻居家的堂屋也被借用,临时搭建了一些台子,放各种食物。
张兰和好友龚碧云在一栋楼房屋檐前做烧白、粉蒸肉。
龚碧云下巴抬了抬:“言言来了。”
张兰抬头看到女儿和江禹行朝吴家去,他们两在说什么,表情有点怪异,女儿好像还有点生气。
龚碧云小声说:“言言跟小江在耍朋友?”
张兰一脸震惊:“什么?”
“没耍吗?看他两个关系挺好的,走在一起也很般配。”
张兰松了一口气:“他们从小就一起玩,还是大学校友,走得近一点而已,你别乱说。”
龚碧云凑到张兰的耳朵前:“昨天晚上我起夜,发现小江就站在你们家楼下,跟人打电话,有说有笑的,打了好久。”
“那能说明什么?”
“我看到言言房间里的灯一直亮着,我猜小江是去找言言的。”
“那你看见我们家喻言了?”
“没有。”龚碧云顿了顿,“不过我听小江说什么要回家拿蜡烛,还说什么喜欢。一个男人大半夜跑到一个女孩家楼下说这些想干啥?”
“那都是你猜的,无凭无据的。小江什么时候在我家楼下的?”
“好像是十一点多。”
“你想多了,那个时候我在言言房间跟她说事。”
“哦,看来真是我多想了。”龚碧云想了想又说,“不过我觉得小江跟言言真的很般配,要是他们能在一起就好了。”
张兰仔细回想了昨夜跟女儿聊天时的情景,好像没什么异样,就是她去关窗时,女儿特别激动。
难道是女儿怕她看到楼下的人?
*
喻言去了吴悠然的房间,房间被布置了一番,门上贴了红双喜字,床上用品也都是大红色。
吴悠然笑嘻嘻地说:“表嫂,你来了。”
喻言一惊,幸好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她走上前去:“你是新娘子,今天你最大,我不跟你计较,不过这些话不要当着别人的面讲,你哥给过你封口费。”
“你看你,好严肃,放心,我只当着你和我哥的面这样叫你。”
喻言不想聊这个话题,问:“要我做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要做的,我哥怕你无聊,让我陪你说说话。我哥对你可真好。”
喻言笑了,两分害羞,三分得意,五分幸福,心里装得满满当当的。
安隆嫁女儿有一项传统,父母和关系很近的亲戚会给新娘子准备被子,一被子,谐音一辈子,很好的寓意。
吴悠然的床上铺买了五颜六色的被子,一床被子里还会包裹同系列的床单、枕套,有十床被子,那是她父母给她准备的。明天还有其他亲戚会送被子,不过一家亲戚只送一套。
这么多被子,恐怕吴悠然一辈子也不用买新的了。
吴悠然的嫁妆还有江城的一套三居室,她父母装修好了,她也住了一段时间。不过她跟张新永有新房,之后会搬进新房去,那三居室后面可能会租出去。
因为她父母以后要帮忙照顾她的孩子,他们也会住进新房。
张新永家给了吴悠然家68万彩礼钱,悠然父母又出了20万,和彩礼凑足88万,都给了女儿当嫁妆。
吴悠然是独女,以后她还会继承她父母的财产,她自己有能力,外表也出众,这样看来,她并不算高嫁。
当得知这些事后,喻言有些惆怅。
她的嫁妆会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