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顾温则步履,孟斯鸠未走太快,同他一致步调。
兴许是察觉到自己的视线。
温则启唇,笑问,“斯鸠公公是有想问的么?”
孟斯鸠略略神情,“孟斯鸠当值较晚,对朝中诸位大人了解甚少,若是言语询问中有了冒犯,还请温大人海涵。”
“自是无妨。”温则。
“温大人身上药味稍浓,可是有伤。”孟斯鸠,“不过,方才朝中,见温大人声音语击有力——不似伤病怀身。”
温则微侧偏脸:“胸腹无伤,言语正常。只是温某,腿有旧疾,虽能缓步行走,但…疾走或奔跑时,会极疼难忍。”
孟斯鸠心里在啃指甲…
病人好像很多都挺介意别人问相关的。自己不会戳到他痛楚了吧。稍加余光打量——温则表情无异常。
轻吐一口气。
真诚,“是孟斯鸠冒犯了。”
温则:“无事。”
安静一路。
步辇在三条外出宫道分界处,等待。
孟斯鸠递出手。
“这是?”温则看他二目鱼袖子中伸出的手。
这啥这。
扶你,你就上。
孟斯鸠:就当刚才不小心戳到你,的赔礼。Sorry。
温则低声:“劳烦斯鸠公公了。”
掌心相接,借力而登。
温则的手心,和他的姓一样,温温的。
孟斯鸠由此判他——身体不错,气血较足。
有些走神儿。
都说气血足的人,更有精力事业。
咝——看看,看看人家,年纪轻轻的,当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
自己哪天也去吃点儿啥,补补气血。
“斯鸠公公?”
头顶上方飘来声音。
孟斯鸠看他。
温则:“我已登上,谢斯鸠公公借靠。”
哦
孟斯鸠将手臂收回,退离步辇范围。
点头示意。
目送步辇驾起往宫道远处去。
回养心殿宫苑落的御书房。
“孟斯鸠,你会冰戏么?”陛下在孟斯鸠才刚刚站稳身边时,开口这句。
什么冰戏。
按北慈说话风格,可能是有用的话——什么意思呢?
孟斯鸠低睫一瞬,“孟斯鸠回来的迟的,陛下宽恕。”
陛下将小毫暂靠。
掀眼看他,似有不解,“朕在问你会不会冰戏,你在答什么?”
孟斯鸠:…
啊——你今天没有弦外之音啊。
自己过度解读了。
刚要说会——以前家旁边的商场里面,会有室内滑冰。专业说不上,站稳了滑还是可以的。
话将出。
又吞回去。
江北东藏镇,前阵子和薛必拉闲天儿的时候,薛必说【那您是南方人】。
南方地域,大概没有自然结厚冰,滑冰的基础吧。
“孟斯鸠不会冰戏。”
陛下语意嫌弃:“这也不会,那也不会。干脆打发你回御膳房做试菜小太监算了。”
孟斯鸠:…
“孟斯鸠可以会。”
“给你叫个滑冰戏的教。”陛下提笔,接着改奏折,“这几日无需殿前值守,把冰戏皮毛学好。”
孟斯鸠:“是。”
冰场很白,很大。
“孟公公,小的给您穿上冰刀鞋。”一翠虬色太监,俯下身,给他换。
又不是电视剧里要表演节目争宠的宫妃。
自己学什么冰戏?
孟斯鸠搞不懂陛下让他学冰戏是为何。抬脚,让那小太监方便换鞋。
进冰场。
看小太监往自己脚边注意,应是怕自己没站稳会摔。
孟斯鸠后跟儿松力,前掌稍使劲,身体果然要倒——小太监立马来搀,“孟公公,您慢点儿。”
“太滑了。”孟斯鸠对那小太监,“我南方人,未接触过。”
小太监扶着他,“难免难免。孟公公聪明,这冰戏不难——您跟着小的,慢慢来。”
“您先适应,站着。”小太监虚扶他手臂,感知他要滑倒前,及时扶住。
几次过后,孟斯鸠演累了。说着:“我觉我已能站稳。”
那小太监点着头,松手,见他能站稳许久。大赞:“孟公公聪慧,小的这就教您其他。”
一通下来,进程较快。
孟斯鸠多打量他一眼。
这么有耐心不骂人,还会教的,去商场应聘教练——应该能成为儿童区的金牌教练。
小太监指着前方那桶鉴,“孟公公,届时会始,你将那桶鉴中的旗子拔下——左右各画圈儿挥动三次。”
“拔旗子?”孟斯鸠并未看到什么旗子。
“是。”小太监,“您从这个点儿,往桶鉴直向滑。将到之时,绕桶鉴正圆一圈儿后——再往前滑几步,拔出旗子。”
补充,“那旗子十分正式,是典礼中才可取出用的。”
带他往桶鉴处。
桶鉴内竖着一竹子枝条。
小太监:“旗子迎着冷风,有阻,担忧您在冰上刚学不久,耐不住,被力带倒。”
竹枝子抽出来,给他比着摇动手法。
“今儿您先试着竹枝子,后面再用精铁棍儿练手,再往后就是普通样式的旗子,练熟。典旗处处做工精致——分量不轻,要到正式典礼,才能接触。”
俺是开幕式吉祥物?
栓Q。
孟斯鸠耐心学着。
数日后。
天离亮还有许久。
门外:“孟公公。”
前一晚已知今需早起,提前数个时辰歇下。
门外唤声一起,孟斯鸠便醒。
拨开帷帐。
下床开门。
涌进多个宫人男女。端来数木盘。
遣他们暂出,洗漱,穿特制衣袍。
再次开门。
“孟公公,先垫些东西。”柯乐喂他吃早食。
孟斯鸠暂时无暇自己拿筷——手腕被宫女太监托起,手指戴上一个个金属戒,手腕穿呤呤珰珰有彩石装饰的金属环。
嘴边被喂来汤包。
直接吃,怕汤汁口中迸溅,烫着。
小咬一口,下意识要仰头喝汤汁——
被后面梳理头发的两宫女,固定住头,“孟公公莫动。”
孟斯鸠:…
眼看那汤包灵魂汤汁,落到柯乐手托着的,冷冰冰碟盘上。
啊——
汤包啊——
汤包的灵魂变腥啦——
“这典会可累人了。”柯乐,“您要不多用点儿。”
孟斯鸠止住:“不用。”
稍微垫几口,勉强能撑到典会结束,不低血糖就行——不能多用,多用怕又是旋转,又是跳跃,又是摇摆的,胃里晕出来。
重新洗漱。
宫女稳住他的脸,上妆。
典袍不轻。
为节省他力气,柯乐和薛必在他身旁,一路稍稍托着典袍,陪他走至冰场。
此时天还未亮。
孟斯鸠觉得手冰。
揣着柯乐提前灌了热汤的瓷瓶——免的在室外站久,手指僵住。
他两身上还带了几只灌热汤的瓷瓶。
到冰场栅栏外以后,放下典袍——用热瓷瓶,把典袍烫顺熨平。
冬天的天,升太阳,升的是一个氛围感。
身后的天还是黑乎的,太阳那个方向的天,还没看见太阳,就看见——天白了。天白的下面,还有一条泾渭分明的黑线。
特像教室停电,课桌儿下面,那手机屏幕没来的及关,的氛围感。
慢慢的。
太阳上来了。
呼出的气,也能明显看清白团。
孟斯鸠这才打量自己身上下。
薛必:“孟公公,您真是——太那个了!”转头望向柯乐,寻求认同。
柯乐猛点头,“对对对!太…太那个了!”
孟斯鸠:…
要不,教你们几个词儿?
惊才风逸,神清骨秀,冰壶玉衡,阳煦山立,金相玉映。
没事儿就拿笔,记记——以后拿这些词儿夸我。
别整天【太那个了】。
牛角笛,悠远低声——
铜鹿鼓,浑厚振响——
陛下,太后,皇后众人,正装,立于高台。
天已大亮。
冰场大亮。
众穿冰刀鞋的带刀侍卫,举着黑底红图文旗子,分立冰场周围。
至鼓点节奏减缓,缓至几近于停。
孟斯鸠,就是现在!
从固定点,孟斯鸠直向冲滑往桶鉴。
于临近减速,绕正圆一圈儿,再至桶鉴——拔出那分量不轻的典旗!
鼓点突然密集!
十分掐住人心。
迎高台方向。
孟斯鸠桶鉴前,站定——左右画圈儿挥动那颜色绮丽的典旗,三周回!
典旗带动的风阻,确实很大。
孟斯鸠腰身稳住强压下肢——冰刀鞋未在冰上划出多余痕迹。
三周回,后。
鼓声突然加大!
角声,筝声合鸣!
孟斯鸠左肩扛典旗,往高台方向,速步直滑——
身后涌起同奔的,各朝臣派出的家子,举着黑底红图字旗子,跟!
于定点。
站稳。
冰面,孟斯鸠跪下——双手托旗。
冰面,身后众朝臣家子,跪下,双手托旗。
“北洛,永福康圣!”
声震如钟。
着正装的陛下,于高台边,俯手持过典旗。
典旗——珰——落入身边桶鉴。
“平身。”
“谢陛下!”
孟斯鸠稍松口气。
规矩从冰场退下。
冰场,已是众臣子的节目表演场,随后再上一些宫妃会舞,以及宫女太监群戏。
典会未结束,身上繁重衣袍不能褪下。
孟斯鸠换下冰刀鞋后,在高台下立着。
如柯乐所言。
典会几近中午,才收场。
孟斯鸠随陛下回他宫苑落。
太后,皇后也在。
太后示意,不久,一红袍太监端着木盘而进——
金元宝,好多只。
孟斯鸠望向陛下。
陛下眼神轻扫。
孟斯鸠:“谢太后娘娘恩赏。”
“起来罢。”太后偏头对陛下,“陛下未选错拔旗人——孟斯鸠,倒是要模样也有,要身形也有。方才冰场之上,威风。连带着那些臣子,也气质随上!”
连赞几声好。
皇后:“本宫也觉典会开场,精彩十分。”
所随宫人,端来一盘珍珠。
孟斯鸠,我就知道,你的努力没有白费!
陛下未露不悦。
孟斯鸠全盘而收。
“回去罢。”陛下朝他摆手指,“明日再近前当值,把脸上妆洗干净。”
啊?
你不赏么?
孟斯鸠知足常乐,两木盘就够沉。
恭敬:“是。”
退出养心殿宫苑落。
柯乐与薛必在宫苑落外等着——孟斯鸠还身着典袍未换下,一时不大可能,长待陛下的宫苑落中。
见他出来,忙端木盘。